第52章 月陨羿落摘星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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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于洛君荣在旁, 沈将携等人不好上前,只有临沂亦步亦趋的跟在一旁,似乎很想关心两句, 但又不知为何一声不吭,看的旁人都替他急死了。

    燕情半边脸都溅上了斑驳的血迹, 脑海中仍是妙儿死前的惨状,整个人如牵线木偶一般,旁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看着清醒的很, 脑子却早就懵了。

    只有洛君荣发现不对劲,将他带回了南归殿。

    “你身上的血……哪儿来的?”

    洛君荣方才偷偷替燕情疗伤,知道他的伤并不重,并不足以流那么多血。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燕情靠着门板缓缓滑下, 累的什么都不想, 他现在一闭眼, 满脑子都是妙儿死前的惨状。

    洛君荣见状沉默了一瞬, 也没再继续问了,只是低声道,

    “累了就睡吧, 什么也别想……”

    他抬手在燕情颈后轻点,接住了对方软软倒下的身躯, 一时有些出神。

    他们有多久没有如此静静的待过了?五天,还是十天?却仿佛过了许多年一样漫长。

    他指尖在燕情脸侧轻轻滑过,神色专注柔和而不自知,

    “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他喃喃自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恳求。

    洛君荣低首,与燕情额头相触,言语模糊,只能依稀听见几个词,

    “很快……云端之巅……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到那时,一切都会好的。

    燕情哪怕被点了睡穴,也是眉头紧皱极不安稳的,身上还在微微颤抖,洛君荣只能搂紧他,一下下的安抚。

    梦中有一条山林道,前方迷雾重重,顺着往前走,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便显露在了眼前。

    有一个穿着青色练功服的少年正挑着水桶往下走,与燕情擦肩而过时笑着了一句话,

    “大师兄,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想你了。”

    燕情惊得立刻回头,却是不见那少年的影子了,只得继续往里走。

    墨家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台,桩柱后面有一个姑娘正躲在那里长吁短叹,她转头,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的笑脸来,奶声奶气的道,

    “大师兄,你怎么还不回来呀,妮妮总是被家主罚,都没人帮我求情了。”

    燕情闻言,眼神柔和的蹲下身,刚想些什么,一道严肃至极的声音忽然惊雷般在耳畔响起,

    “燕情——你该回来了!”

    他回头,瞧见穿着玄色短襟的家主正负手站在那儿,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白色背心的糟老头子。

    那糟老头子是燕情在天水的师父,咳嗽了两声,语气还是记忆中的恶劣,

    “畜生,你怎么还不回来,这么多天也不给我酒喝!”

    他们的脸孔一直在变换,快得燕情都认不出谁是谁了,唯一相同的大概是他们所的话,

    “燕情,你该回来了——”

    “燕情,你该回来了——”

    这声音,像是魔音灌脑,燕情魔障了一般,反问道:“我该回去了吗?”

    那乱糟糟的声音齐齐道,

    “你该回来了——”

    “我该回去了……我该回去了……”

    燕情额头满是冷汗,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缩成了一团,嘴里一直呢喃着这句话,洛君荣闻言身形一顿,他眼尾微眯,略略低头,缓缓凑到燕情耳边,

    “你要回哪儿去?……”

    眼神阴鸷,语气却是温柔的不可思议。

    燕情痛苦的缩成一团,嘴巴张张合合什么都不出来,像是濒死的鱼儿一般,然而不知是不是精神崩到了极致,他浑身一抖,猛然惊醒了。

    外间天色已暗,南归殿内也是漆黑一片,只能依稀见到些许轮廓,燕情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洛君荣的腿上。

    他抬头,恰好对上洛君荣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如星辰一般闪亮。

    旧情……就莫要复燃了罢……

    燕情如是想着,偏头避开了他的注视,以手撑地踉跄着站起了身,似乎想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

    门被开又关上,夜风卷起三息花瓣趁机吹了进来,满地落红。

    洛君荣靠着墙,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他垂着头,心中莫名有些难过,一揪一揪的疼。

    鲸落生息阁外,静静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陈心锁,一个是临沂。

    燕情看见他们转身就想走,但陈心锁何其敏锐,听见声响立刻回过了头。

    他看燕情好好的,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上前一步焦急的问道,

    “燕师兄,你老实告诉我,妙儿究竟去了哪儿?”

    燕情一脸莫名其妙,

    “我不是跟你她走了吗,反正我们没入门之前她就是这样的,想待了待一段时间,想走了就走,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心锁闻言一顿,面上带了些不清道不明的哀戚。

    “她一心要去救风如蛟,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那她连人都找不到,自然救不了啊,不定现在躲哪儿快活去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燕情完转身就想走,却被陈心锁给拦住了去路,

    “我问你,她原话是怎么的。”

    “她浮云宗太无聊了,吃不能吃喝不能喝,还有个大怪物天天吸人精气,待不下去就走了啊,哦,她还让我转告你,以前你讨厌烦人都是假的,你跟她亲哥哥一样。”

    燕情连珠炮似的完了话,绕过他就想走,陈心锁却眉头紧皱,一字不信。

    “燕情,我拿你当兄弟,敬你是师兄……岭南陈氏控心术闻名天下,却有一条规矩,不可对亲近之人施术——”

    他抬起头,眼中紫色愈浓,额角青筋暴起,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一次!?”

    燕情闻言垂眸,双手不着痕迹的握拳,面不改色的道,

    “你既然拿我当兄弟,就该信我的话,为什么非要苦苦纠缠?”

    “她是我师妹!她的死活我不管谁管?!”

    陈心锁忽然毫无征兆的一拳对着燕情去,紧接着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

    “她到底怎么了!你是不?!”

    燕情还未如何,临沂就扑上来推了陈心锁一把,怒声吼道,

    “你凭什么他?!妙儿走了又不是没可能,你凭什么不信他的话,大半夜跑来鲸落生息阁发疯,你吃错药了!!?”

    燕情嘴角还挂着血,闻言轻笑了一声,而后一点点的将陈心锁松动的手指掰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妙儿回家去了——”

    他完,又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

    “她回家去了。”

    陈心锁看着他,身形有些僵硬,一声不吭。

    燕情方才被他一拳在脸上,嘴里满是血腥味,连带着心也痛了起来。

    又何止妙儿一人要回去呢,他不也是的么……

    燕情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临沂见状赶紧跟上,

    “师兄!师兄你等等我啊师兄!”

    陈心锁没有回头,凉风吹起衣袖,寒意灌入四肢百骸,让人难受的紧。

    他低头,手中静静躺着一块碎成两半的长生牌,上面还刻了妙儿的名字。

    长生殿中有浮云众人的长生牌,上滴精血,与本命相系,掌门今日让他带着人将因汝宴而死的弟子玉牌转到千秋堂去受香火,陈心锁是唯一一个,发现妙儿玉牌碎了的人。

    他多想,燕情的是真的……

    陈心锁掌心缓缓收紧,玉牌锋利的边缘划开血肉,却痛犹不觉。

    他闭眼,艰难出声,

    “燕师兄,你总该告诉我,她是如何死的吧?”

    没有人回答他,长夜寂寂,花落可闻。

    汝宴出世,妖兵四起,整个玄界都为之震动,浮云游仙望月上三宗都损了几名心腹弟子,更遑论下六宗的人。

    正邪自古不两立,云端之巅一战似乎注定难以幸免,妖主出世,旁的邪魔就仿佛是有了撑腰之人一般,不再蛰伏纷纷现世,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大世家。

    岭南陈氏,星河月氏,荥阳相迟,沽阳沈氏都纷纷遭到了妖兵的袭击,其中星河建有羿落摘星阁,上达九天可受月之阴气,每至阴年阴月阴日阴历阴时,便是天底下阴气最重的地方,于妖族来,便是提升修为的无上至宝,而三日后,就是千年难遇的极阴之日。

    万年之前,人妖两族大战,四大妖主被封,剩下的妖魔便是散兵游勇亦不成气候,皆躲了起来休养生息,如今听闻汝宴出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因此月氏受创最重。

    几名族中子弟拼死杀出重围,前来找月沉救命。

    “姑姑,现在他们已经将星河团团围住,尽是飞妖,遮天蔽日数都数不清,我们拼死赶杀却也还是有漏网之鱼上了羿落摘星阁,家主万万不能让妖孽受了那月阴之气,恳请姑姑想个办法出来!九星宫现在尽被飞妖占据,杀都杀不干净了!”

    月氏现任家主月离乃是梵音尊的亲兄长,她闻言脸色难看的紧,眼前一阵阵发黑,

    “九星宫也被妖孽占了吗?!”

    那月氏弟子心下难过,红着眼睛哽咽道,

    “族中出了叛徒,星河一重山外的结界也被破了。”

    月沉掌下的玉桌应声而碎,她恨声道,

    “这妖孽好大的胆子!本尊现在就同你回星河!”

    女人气急了最爱砸东西,西阁春内丁零当啷一通乱响,月半缘站在门外,脸色煞白。

    月沉长老一开门就见他跪在地上,心知他怕是都听去了,竭力缓声道,

    “你暂且在浮云待着,星河那边自有本尊处理。”

    月半缘固执的跪于地面,眼眶一瞬间红了,

    “姑姑,家族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您带我一起回去吧!”

    他没叫月沉师尊了,叫的是姑姑。

    月沉痛苦的闭眼,显然是犹豫了,那月氏弟子忙阻拦道,

    “姑姑不可,家主派我等来时,特意叮嘱了不能让少主回去啊!”

    作者有话要:  作者君:(陷入沉思)唔……听你们要一起炸碉堡?

    这几段有些难写,删删改改又废了几千字的稿,妙儿后期会有番外的,么么哒

    还有,情人节作者君没有过,蹲在家里写卷子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