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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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老人家我就想吃口冰的,一个个就扯出那么多大道理来。我吃口冰会死不成?我都多少年没吃冰的了?这夏天到了我就想这一口……”严老念念叨叨、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地,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像极了没向父母要到钱买玩具的孩。

    林琬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温声劝:“冰激凌太凉了,  爸你的肠胃经不起。”

    严老:“怎么经不起了?它们告诉我,想吃冰的。”

    “爸,你吃点水果吧,  水果也是一样的。”

    “水果怎么能跟冰比?”严老闹脾气,  “快点去给我买支冰淇淋。”

    林琬头疼之际,乔逆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冰淇淋吃得正欢:“爷爷。”

    严老:“!!!”

    林琬:“……”

    严老:“快,乖孙媳妇,给爷爷我吃一口。”

    乔逆:“?吃什么?”

    “冰淇淋啊。”

    乔逆迟疑,  这冰淇淋他已经吃一半了,上面必然有他的口水,  怎么能给爷爷吃?

    严老招手:“快快快。”

    林琬使眼色:“乔你出去。”

    严老气吞山河:“我要吃冰淇淋!!!”

    乔逆心念电转,算是明白了,赶紧:“爷爷你想冰的是吧?我去给你买。”呲溜带上病房门。

    “给我买啊!”严老躺回去,  心气顺了,“还是孙媳妇知道心疼我。”

    林琬深感无奈,不过她相信,  乔逆是去买冰,不会不顾严老的身体。

    乔逆确实没去买冰淇淋,他店里买了一份冰粉,特别让店员多加了点开胃的山楂碎,  老人家爱这一口。

    拎着冰粉回去,与一名着装精致的老年女士共乘一部电梯,乔逆一开始没注意,  直到二人一起上了vip病房楼层。

    那位女士走出电梯,却忽然犹豫起来。乔逆多看了一眼,脑中闪过一张脸,试探着问:“请问,是姚文珠女士吗?”

    “……啊,是。”

    乔逆惊了,真的是姚文珠。在原本的世界,姚文珠是国家一级演员,一生献出的影视作品不胜枚举,便是在老一代戏骨中也颇有地位。

    “您好,我、我看过您很多影视剧。”乔逆难掩激动,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姚文珠。乔逆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姚文珠已经隐退,无缘得见其真人,没想到能在这条世界线上相逢。

    姚文珠妆容与着装一般精致,即便年华老去,眼角眉梢那种锐气仍然依稀可见,她最出名的扮相便是饰演一名精忠报国的女将军。

    她善意地对乔逆笑了笑:“难得还有人记得我。”

    乔逆算不上姚文珠粉丝,但他很尊敬这位老艺术家——任何为艺术文化作出贡献的人,他都愿将其称为艺术家。

    乔逆刚想问她来这里有什么事,也许他可以帮忙,忽然想起这里是医院,来住院部,必然是家人或朋友住院了,便道:“那不扰您了,您忙。”

    姚文珠微笑以对。

    乔逆自去严老的vip病房。

    姚文珠脚步迟疑地走过去,挨个看病房号。

    “乔你总算回来了。”严老喜得见牙不见眼,“买了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乔逆将塑料袋递过去,严老开一看,笑容渐渐消失:“……这什么?”

    “冰粉。”乔逆。

    严老怒火高涨:“你不是去给我买冰淇淋?”

    “我是去给你买冰的,没冰淇淋,这冰粉也很冰的,爷爷你吃看看,冰冰凉凉爽滑可口。不信问严芭,她就喜欢吃这个,一次能吃三碗。”

    严老依然虎着脸。

    乔逆哄道:“爷爷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

    严老拿起塑料勺子,挖了一勺晶莹剔透混着五谷杂粮与山楂碎的冰粉,挑剔地放入口中咀嚼两秒,那眉梢就扬起来了。

    乔逆笑问:“爷爷觉得怎么样?”

    严老:“跟布丁差不多。”嘴上这么,却是吃得停不下来。

    冰粉清凉,但并不是很冰,老人家偶尔吃一次没关系。林琬放了心,这碗冰粉,算是让严老解了馋。

    乔逆感到好笑,怪不得人家老孩,老人有时候真的跟孩子似的。

    病房门被敲响,林琬:“进来。”

    门外却是静默半晌,林琬正奇怪,病房门终于开,林琬不由得一愣。

    严老含着塑料汤勺抬头看去:“……”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真是与乔逆乘坐同一部电梯上来的姚文珠。乔逆微露错愕,姚文珠亦稍显诧异。

    “姚……夫人。”林琬似乎不知如何称呼她,礼貌一笑,“您怎么来了?”

    姚文珠的昂着下巴,唇角掠起笑纹:“我听老头子住院了,我来看看。”

    别人叫严老老头子,他那脸拉得老长,口水能将人喷死;这位女士叫他老头子,居然半分恼怒也无,反而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放下冰粉,下巴也昂了起来,:“我老头子好好的。”

    姚文珠:“那就好。”

    严老:“唔。”

    林琬给乔逆使个眼色,乔逆会意,与之一道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老人。

    乔逆故作淡然地问:“爷爷的相好?”

    自姚文珠进门,严老与她之间的气氛就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琬将乔逆带到茶水间,叹道:“姚夫人曾是你爷爷的二夫人,五年前离婚了。过了大半辈子,离就离,真是……唉。”

    二夫人,顾名思义,地位正如方檬之于严俊国。乔逆只知这位有位过世许久的正妻,也就是严禛淡淡奶奶,严俊国的母亲,没想到还有位二夫人。

    “我还以为,爷爷跟严禛一样。”乔逆。

    林琬笑了:“你爷爷当年倒是想一夫一妻的,他跟你奶奶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过了婚龄就结婚了。”

    “那为什么还会有二夫人?”

    林琬干咳一声,毕竟是长者的事,她不好多费口舌,言简意赅道:“酒后乱性。”

    乔逆:“哦。”

    一A多配偶制下,果然大多数Alpha都是大猪蹄子,严老年轻时也有糊涂的时候。乔逆想,也不知道严禛以后会不会“糊涂”,如果他敢跟别人酒后乱性,就剁了他唧唧!他只能跟我酒后乱性……

    “乔,你脸怎么红了?”

    乔逆回神,“呃,这里没有空调,有点热。”

    甩出脑袋里不健康的思想,他问:“爷爷与姚夫人为什么离婚?”

    林琬摇头,“这两人啊,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简而言之就是,当年严老娶了姚文珠后,家庭并未因此分裂。严老的正妻姓池,池奶奶是个宽和大度的人,况且Omega身子底弱,她也有意给严老“纳妾”,给严家绵延子嗣——这方面来看,池奶奶又是个墨守成规传统的妇女。

    池奶奶性情温柔,在姚文珠进门后对其妥帖照拂。姚文珠本性孤傲,爱慕严老,两个人女人同一屋檐下难免有龃龉,但次次被池奶奶和风细雨地化解。

    时日长了,姚文珠在池奶奶面前渐渐被磨平棱角,由衷感佩这位大家闺秀为人处世的方式,两人成了一对好姐妹。

    池奶奶生下严俊国,姚文珠在不久后也诞下一子,这对妻妾更是比往日亲厚。严老看她们如此和睦,又是欣慰,又是拈酸。

    姚文珠是Beta,而池奶奶是Omega,严老一度担心后院起火。

    变故发生后严俊国十五岁那年,他同父异母的二弟,也就是姚文珠的儿子,跟人赌游泳时意外溺毙。

    姚文珠痛失爱子,悲伤难抑,此后与严老也未再有孩子,她离开家庭,投身演艺事业,博得老来这一点微末赞誉。

    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恐怕严老对其也并非完全了解。

    乔逆唏嘘不已,尽管林琬得相当简洁,他还是从中听出了那些峥嵘岁月中的种种美好与遗憾。他本来听姚文珠是严老的二夫人,便不禁联想到方檬与严俊国,但他们并不一样。

    严老至今对亡妻情深义重念念不忘,姚文珠有自己的事业,而非像方檬一样乐意当菟丝花。

    乔逆想,谁爱情只属于年轻人,老人们的感情史也可以千回百转、柔肠百结啊。

    姚文珠与严老已经离婚,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并未从离婚中走出来,别别扭扭的,让人看着干着急。

    乔逆与林琬在外逗留了二十分钟便回了病房,乔逆给姚文珠倒了一杯水:“姚夫人。”

    姚文珠笑道:“我听你爷爷了,你是严禛媳妇。”

    乔逆腼腆一笑。严老忽然:“你妈没教你规矩?叫什么夫人,叫奶奶。”

    林琬:“……”

    乔逆从善如流叫道:“姚奶奶。”

    姚文珠笑得眼角皱纹深深,那一抹刻意的孤傲化为春水:“哎。”

    聊了些家常话,严老问:“你是为老二的忌日回来的吧?东西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的是纸钱香烛一类祭祀用品。

    姚文珠表情暗淡下来,“嗯。”

    乔逆扶额,人家姚奶奶刚回来,你就提起这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两人又没话了。

    严老叱咤商场那么多年,嘴巴自然离舌灿莲花不远,到了自己的“前妾”面前,却忽然成了闷嘴葫芦,半晌憋不住一个屁。

    乔逆用眼神鼓励:爷爷,快拿出你平时的看家本领——死的也能成活的!

    严老受到鼓舞,干咳一声:“我孙子订婚那天你没去是吧?”

    姚文珠:“……”

    乔逆:“……”真是绝了,什么我孙子,这不又往人家老奶奶心口插刀呢吗?

    如果姚文珠的儿子没有意外夭折,也该早就成家立业,孩子生了一大堆,连孙子孙媳妇都有了。

    姚文珠皮笑肉不笑:“是啊,没去。因为没人通知我。”

    严老:“……”

    严老训斥林琬:“看看你们办的叫什么事!”又对姚文珠,“他们也没通知我。”

    姚文珠诧异道:“怎么会?”

    严老:“没去才好呢,去了才丢脸。”

    “丢脸?”

    “严禛与乔根本就没有出席订婚宴,乔晕了,大家都,是严禛太猛。”

    “???”

    乔逆:“……”爷爷你变了,对你大孙子与孙媳妇的爱去哪里了?

    林琬接话:“那都是误会。”

    严老瞥儿媳一眼,“我自己没有嘴吗?我不会?”

    总是被无辜波及的林琬浅浅一笑站起来,离开此是非之地。乔逆不能离开,他作为严老逗姚文珠开心的“主人公”,必须留下来尬聊。

    得知是误会,姚文珠严肃道:“这并不好笑,乔逆的名誉受到了侵犯,他不计较是他大度,但不代表就可以充作笑料。特别是,你还是他的爷爷。”

    严老哑然失声。沉默须臾后,居然向乔逆道歉:“是爷爷不对,不该拿你跟严禛开玩笑。”

    乔逆干巴巴一笑:“没事啦。”

    这位奶奶还挺厉害,居然能让严老低头认错。这两人都心高气傲的,但在三观上意外合拍。乔逆想,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严俊国与严禛下班来医院看望严老,与姚文珠见过,彼此都很熟稔,聊天也无半分滞涩尴尬,比这两位老人独处时好太多。

    乔逆功成身退。

    刚从卫生间出来,便见严禛门神似的守在一边,乔逆:“这位先生,这里是男Omega卫生间。”

    “所以我没有进去。”严禛,视线往乔逆后颈瞟去,“今天的阻隔贴换了?”

    “换了。”

    “我闻闻。”

    乔逆闪躲,“闻什么闻呀,真换了。”

    严禛拎狗似的单手拽过他衣领,低头轻嗅,“嗯,味道很淡。”

    “都换了。”

    这卫生间在楼层的犄角旮旯,比较偏僻,两人嬉笑玩闹也不怕有人看见。乔逆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每次他跟严禛发生完关系——真正做到底的统共也就两次——严禛在其后的几天,总是会特别地黏他,眼神也透着满满的欲。

    不知道是因为Alpha都是如此,还是就严禛如此,抑或因为信息素匹配率抬高,又或者别的原因。乔逆每次接触严禛的眼神,脸皮都烫得慌。

    严禛单手掐住乔逆后颈,将人堵在犄角的墙壁,低头亲吻。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乔逆可以拒绝严禛的求爱,但对于接吻,他是真喜欢,那滋味缠绵悱恻、柔滑厮磨,唇齿相依中混着彼此的信息素,比最浓醇的酒还要香,还要醉人。

    乔逆大发慈悲地想,我是在给自己的Alpha解馋,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呢。

    严禛忽然中断接吻,乔逆还在迷糊,一道脚步声已经接近。

    “呀,是你们啊。”姚文珠笑道。

    乔逆不知自己脸色如何,一定相当不自然吧,姚文珠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个来回,饱含深意一笑:“果然是年轻人啊。”

    乔逆只觉无地自容,于是在姚文珠进了女B卫生间后,他轻轻踩了严禛一脚。

    锃亮的皮鞋印上青年运动鞋底的纹路,严禛只是笑了笑。

    乔逆去公用洗手池边洗手,忽然想起自己从前代言过洗手液,边搓便念广告语:“弹弹弹,富含氨基酸与薄荷精华的浓密泡沫,让你的手更洁净,一起来牵手吧。”

    着,他将泡沫弹了一点在严禛身上。

    严禛抽出一张纸巾擦去泡沫,问:“你在念广告?”

    “是啊。”

    “想当明星?”

    乔逆愣住。

    严禛评价道:“挺像回事的。”

    乔逆心想那当然,专业爱豆五年,可不是白当的。

    姚文珠从卫生间出来,见他们洗个手都能情骂俏,笑着摇摇头。

    乔逆连忙冲洗掉泡沫,边洗边回忆原本的世界,恍如隔世啊,就像眼前这面镜子,镜花水月,往昔如梦……

    忽然,乔逆后背惊起了鸡皮疙瘩。

    在原本的世界,姚文珠七十二岁时因脑梗抢救无效死亡。

    “姚奶奶,您今年多少岁了?”乔逆干巴巴地问。

    姚文珠一愣,:“唉,岁月不饶人,我往后撩了撩略显斑白的发丝,“我这样,看着很老吧?”

    “没有。”乔逆连忙否认,“您精神很好,脸色红润,看上去只有五十岁。”

    姚文珠抿嘴笑道:“嘴真甜。”

    乔逆真希望原本世界里关于姚文珠逝世只是谣言,事实上她的逝世还没有身为影帝的严禛之死热度高,当时全网致哀严禛,姚文珠这“老艺术家”被主流遗忘,只有圈里人与寥寥粉丝缅怀罢了。

    在这个世界,严禛好好地活着,姚文珠亦未离世。

    乔逆想,既然被他遇上了,一切还来得及。

    “姚奶奶,你多久体检一次?”乔逆先从此处入口。

    “有两三年没体检了。”姚文珠,“怎么了?”

    “爷爷身体不好,听就是因为以前没有定期体检的习惯,等查出来心脏有问题的时候,已经需要住院的地步了。”乔逆循循善诱,“姚奶奶,我担心您跟爷爷。”

    姚文珠听了果然没有半分怀疑,心中熨帖:“你这孩子,真是会体贴人。你爷爷确实是个马大哈,以前总自己身体好得很,又是个工作狂,老来什么病都来了。就算治好了,下半辈子恐怕也离不开医生与药物。”

    乔逆点头,“这人啊,就得服老。”

    姚文珠叹息:“是啊,我最近也有些头昏脑涨的。”

    乔逆知道脑梗的症状之一便是头疼,连忙:“那您去检查过了吗?做过脑CT吗?”

    姚文珠笑了:“就是头疼的毛病,吃点药就好了。”

    乔逆心想,刚才您还爷爷马大哈,您现在算什么呢?

    “姚奶奶,我觉得身体不舒服,还是交给医生比较可靠。”乔逆劝道,“反正医院来都来了,不如顺便检查一下。要是没有问题,也让我们做晚辈的落一个安心。”

    他对严禛使眼色,“严禛你对吧?”

    严禛:“姚奶奶,做个体检费不了什么事。”

    姚文珠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好,都依你们,行了吧?”

    得知姚文珠要做全身检查,严老急切地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常规检查。”姚文珠,“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严老抱臂冷哼,嘴边的每一根胡子都写满了口是心非。

    姚文珠便利索地转身去检查了。严老故作镇定地指使儿媳:“把今天的报纸拿给我。”

    “……爸,您的报纸拿反了。”林琬忍不住提醒。

    严老吹胡子瞪眼:“我故意的!”气哼哼将报纸翻过来,“给我倒杯茶。”

    林琬给他倒茶。

    “松糕也来点。”

    总而言之,大半天时间,严老不是在支使人,就是跟自己生闷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最后干脆出去散步,助手王已经回来,他不要助手,非常林琬伺候,罗里吧嗦特别麻烦。

    由此可见,老人家有时可爱是真可爱,威严是真威严,在讨人嫌一事上,也是颇具功力。

    乔逆可怜自己的婆婆,主动揽责推严老去散步,并劝他:“姚奶奶就是做个检查,爷爷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谁我担心她了?”严老这年纪,嘴里的牙齿已经开始松动,嘴巴倒挺硬。

    乔逆不跟老人家犟,真诚发问:“爷爷,你还记得奶奶的样子吗?”

    没有道出姓氏,他口中的奶奶是池奶奶。

    严老一时没有回答,然后:“有点记不清了。人老了,记性就差了。”

    “那爷爷你还爱着奶奶吗?”

    “……”严老干咳,“什么爱不爱的。”

    “爷爷你别害臊嘛,跟我,也给我做个榜样。”乔逆笑道。

    幸而这位老人自浸淫名利场,脸皮厚度早就锻炼出来,俄而便恢复自然,道:“我跟你奶奶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当然爱她了。就算她去了天堂,我相信她还在等我。”

    “为什么要等你?”乔逆,“奶奶已经给你做了一辈子妻子,你还要她下辈子也做你妻子?”

    “为什么不能?”

    “你问过奶奶的意思了吗?”

    “……她肯定乐意的。”

    “你没问过,就这样觉得,是自负。”

    严老怒瞪孙媳妇,却不出反驳的话。

    乔逆不慌不忙道:“奶奶那么善解人意,如果你希望她下辈子也做你妻子,她当然会答应。”

    严老颔首:“这才像话。”

    “但爷爷你有为她想过吗?”

    “我怎么不为她想了?”

    “你没问过她的想法啊。”

    “……”

    又绕回来了。

    严老:“你也了,她肯定会答应的。”

    乔逆:“是啊。但你还是没有问过她。”

    “我以后上了天堂问她。”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在等你?”

    严老愣住了。

    乔逆:“爷爷,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活着的时候爱你,死了还要等你。也许奶奶真的在等你,但你抱着这样的念想,就是虚度光阴,奶奶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严老脸色微沉:“我怎么虚度光阴了?”

    “你想着她,放不下她,但又见不到她。如果奶奶在天有灵,会心疼你的。你愿意看到她这样吗?”

    严老默然良久,然后问:“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能跟她话。”

    乔逆笑道:“你不能见到她,不能跟她话,但也许,她在看着你。我相信,奶奶一定希望爷爷你余生都是幸福、安康的。”

    “我现在就很幸福安康。”严老自信道,“儿孙满堂,有钱任性。”

    乔逆却问:“奶奶为什么要给您‘纳妾’?”

    严老刚才还一脸骄傲,起这个立马心虚:“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乔逆:“爷爷,其实我是反对一A多配偶制的,潜在的问题太多,这是封建社会的余毒糟粕。可是在您跟姚奶奶的问题上,我觉得可以跨越这个制度。当然,你们因这个制度可以结为合法夫妻,但也因这个制度,你们离婚了。”

    严老猛然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乔逆也是猜的,严老与姚文珠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也许当年因这个制度享受了片刻的温存,但最终,姚文珠用实际行动阐述这个制度是错误的——她跟严老当年也许就不该结婚。

    乔逆反问:“爷爷,你觉得幸运吗?同时拥有奶奶与姚奶奶。”

    严老被问住了,他当然是觉得幸运过的,因为有一A多配偶制度,他当年才能对姚文珠负责,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但他去世的老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至今没琢磨透。

    池奶奶云淡风轻的表面下,是否藏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所以当姚文珠提出离婚的时候,严老答应了。明明距离老伴已经过世多年,于事无补。

    “奶奶为您做到这种程度。她真的很爱您。”乔逆。

    严老的眼眶湿了。

    “她会希望您继续幸福下去,而不是平白浪费她的良苦用心。”

    “我现在挺好的。”严老嗓音粗哑。

    “爷爷,有句话叫不如惜取眼前人。”

    回到病房之后,林琬敏锐地发现自己公公的眼睛是红的,鼻子也发红,像是哭过。她以询问的眼神看乔逆,乔逆则回以“没关系”的眼神。

    这位老爷子不过是在他的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下,想通了一些事。至于会不会付诸实践,就不是乔逆能左右的了。

    他想,不愧是我——演过各种狗血剧还是有点用的嘛,令人牙酸的话信手拈来,都把老人家哭了。

    乔逆想让严老惜取眼前人,是看准了这对老人对彼此有情,人非草木,也许严老一开始抱着负责的想法娶姚文珠,但这么多年下来,心里定然是有她的一席之位的。他不想看着这对老人抱憾终身。

    对于一A多配偶制,他依然反对,但若彼此有情,且已无其他配偶关系,余生彼此扶持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点亮红娘技能的乔逆,现在期盼的,就是姚文珠的身体检查结果不要太糟糕,否则严老余生就没伴了。

    姚文珠终于昨晚全部检查,包括脑CT,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她的头痛竟然是由脑局部供血障碍引起的,幸而查出来早,否则恶化下去,不定哪天就偏瘫或脑梗死。

    姚文珠还没怎样,严老就吓得捂着心口喘不上气了,连忙呼叫护士,也是非常真情实感了。姚文珠哭笑不得,眼角却有泪光。

    于是两位老人双双住院,安排在一间病房,聊天治病都有个伴。

    这样的状况下,两人想不旧情复燃都难,晚上就把悄悄话了,彼此敞开心扉,坦诚布公地谈过,第二天跟没事人似的,看向彼此的眼神却是道不尽的岁月深情。

    乔逆深藏功与名,只跟严禛了自己在这两位老人中间扮演的角色,严禛失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当月老的潜质。”

    “月老?这个世界也有月老?那他是Alpha,还是Beta?不会是Omega吧?”乔逆还没得到答案呢,就先自己笑个不住。

    “据是Beta。什么叫‘你们这个世界’?”

    这重点抓得挺准。

    乔逆:“口误。不聊了,我去马路对面的吃店买包子。”

    “给爷爷买的?”

    “我看是姚奶奶想吃,她不好意思,爷爷就叫我来买。”

    天气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天上铅云积累到傍晚,终于泄下点点滴滴,将马路晕染成一块块斑驳的深色。

    这雨憋了一天,乔逆拎着包子无奈了,老天爷你就不能多憋会儿?

    这时手机响起,乔逆接通:“干嘛?”

    “看到了吗?”

    “什么?”

    “你老公。”

    “……”乔逆环顾四周,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身深灰风衣的男人,一手持伞,一手拿手机:“等着,我来接你。”

    乔逆笑道:“不用。我跑过去。”

    恰好绿灯,他冒着雨跑过去,但就在这时,一辆大卡车居然无视红灯,横冲直撞而来!

    乔逆瞳孔一缩,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会手脚僵硬,他霎时无法动弹。

    上个世界车祸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死亡的恐惧攥紧心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周身的气流涌动,像被包裹在狂风中央,速度之快,天上的雨丝仿若静止,直到他们挪到一边,那雨才落了一身。

    大卡车轰隆擦过耳畔,如同雷鸣,乔逆在红酒味信息素的怀里忘记了眨眼。

    冷汗后知后觉渗出,后背一片冰凉,但乔逆知道,他是安全的。吓僵的肢体慢慢恢复知觉,他心有余悸抬头:“严禛,吓死我……了?”

    眼前的男人的并非严禛,而是一个俊美的陌生男人。

    乔逆:“???”

    作者有话要:  有了奶奶,乔的靠山又多了一座。

    他来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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