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院。

    钟云落坐在母亲跟前的凳子上，听母亲絮絮叨叨的着过去的往事。

    不知为何，她现在听了没任何的感觉，反而还带了丝丝困倦。

    “云落，可是累了？要不要去屋里休息会儿了？”

    钟云落按了下太阳穴，“不累，娘，过去的事儿，您就少吧。了也没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您还想指望谁啊？”

    “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念叨下。”

    钟夫人撇嘴，带了几分无奈。

    “可怜我儿，本该是嫁入高门大户做正经大娘子的，如今却是个姨娘。不过，好在顾大人还没娶亲，你上头没大娘子压着，倒是能过的轻松自在些。”

    “云落啊，听娘的话，趁着这几年，顾大人对你还有些新鲜的情感在，抓紧先生下一两个孩子，好能为你以后傍身。”

    “娘这里还有一道秘方，吃了能生儿子，回头娘找人去抓药来给你。”

    钟云落无奈的笑了下。

    “娘，您就别折腾了。我如今已经是顾家的人，您就别操心了，倒是我弟，学堂找的如何了？”

    提起儿子，钟夫人有点疲累的脸上，带了丝丝精神。

    “找好了，学堂离得近，就在前面街上。现在只求你弟能考取功名，将来，你能有所依仗。

    你爹是个不争气的，自你祖父没了后，这钟家就树倒猢狲散，你爹没亲兄弟帮衬，他自己又没个本事，只能指望你弟了。”

    瞧母亲脸色有些不太对。

    云落忙着：“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听你的，我不操心了。”

    钟云落在家里吃了午饭，这是年后女儿头次回来，钟夫人让厨房准备了很丰盛的食物。

    钟夫人本想自己去做的，可身子自那次受伤后，就变得不如之前了。

    变天都能生病。

    整日瞧着病恹恹的。

    似乎是身子亏空了不少。

    二姨娘倒是做了几道南方的菜来，可味道，总是差了那么点，云落吃了一点，便没了胃口。

    下午半晌，云落瞧了下弟后，嘱咐他，以后要好好读书，照顾好母亲。

    不可再跟之前那般，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来了。

    兴许是母亲之前受伤病过一阵子，钟家弟，瞧着倒是长大了不少。

    “长姐放心，我会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娘了，今后，便是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亲娘身体不好，父亲指望不上。

    可不是，就剩下他们姐弟俩了。

    “乖，快回屋去吧，今日姐姐来，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糕点。姐姐也该回去了。”

    岂料，钟家弟却抓着云落的衣裳，“长姐，他欺负你吗？”

    钟云落顿了下，眼眶红红，却笑着，“没有，顾大人欢喜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我啊。”

    钟家弟点点头，“也是，我阿姐生的好，谁瞧见了舍得欺负啊。”

    “臭子，你知道什么啊。年纪，不许乱想别的，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知道了阿姐。”

    云落这才松开弟的手，转身出了钟家院子，与母亲挥了下手，随即上了马车。

    钟夫人这才牵着儿子的手，回了屋内。

    却在走着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

    险些摔倒。

    “娘，你怎么了？”

    “别声张，娘没事儿。”

    钟夫人撑着胳膊，缓和了一阵子，这才回屋去了。

    跟二姨娘了，她今日累了，早点休息，晚饭让她张罗给钟老爷跟家里两个庶出姑娘吃。

    ——

    云落回到顾家，天还没黑，她径自回屋去，原想着顾予寒还在县衙。没想到，他竟然在屋内坐着。

    “大人，您回来了……”

    “我回来你很惊讶？”顾予寒将手中书卷放下，“过来。”

    “今日去钟家怎么那么久，我还想着你晌午就能回来。”

    钟云落乖巧的走到顾予寒面前，刚想给他斟茶，却被顾予寒拉着坐在了他腿上。

    “今日可是高兴？”

    他指的是，钟云落回娘家这件事儿。

    “高兴呀，云落还要谢谢大人能给云落这个自由。”

    “这就满足了？”

    他轻笑，张口在她脸上轻咬了下。

    “过段时间我要回京都城一趟，你在这院子里，没必要的事儿，别乱出。”

    “好，我知道了。”

    男人问：“就不好奇我为何要回去？”

    云落笑，“那是大人的事儿，云落只是一个内宅女子，问了又帮不上大人什么忙，索性不问了。不过，大人您需要云落做什么，云落一定会尽力而为……”

    “是吗？”男人嗓音沉的厉害，直接将云落给抱了起来，像是大人抱着孩子那般。

    “大人，您……”

    “我现在就需要你来帮忙。”

    他着，将人丢在床上，便褪去了外衫。

    门外前来问，晚饭需要吃什么的丫鬟，听到屋内传来姨娘惊呼的叫声，便退身出去，坐在了门槛处。

    “姨娘人那么好，真希望姨娘能快点为大人生下一个主子。”

    “你想什么呢，姨娘再好，可大人还不是要回京都城成亲啊，你没听吗？大人这次回京都城，就是要娶万岁爷的女儿为妻的。”

    “那我更希望姨娘能有个孩子可以傍身了。”

    门外坐着的俩丫鬟，低声着话。

    而屋内的云落还不知道，她只知道顾予寒要回京都城，至于办什么事儿，她没问，也觉着自己没权利去问。

    要了三次后。

    顾予寒才起身来，差人送了点食物。

    钟云落本想再扮一番，却被顾予寒阻止了。

    ，夜已深，等下还要就寝，何必再装扮。

    她便穿了中衣，陪着顾予寒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他本是在跟钟云落在屋内，她缝制衣裳，他在书案前看书。

    突然听到周诚来了什么话……

    不知道了什么事儿，顾予寒没跟她什么，便快速离开了。

    这一走，便是三日后了。

    钟云落正在院子里闲坐，这几日，她尤其乏的很，浑身疲倦，贪睡的紧。

    想着赶紧将给顾予寒做的衣裳赶制出来，她也没太多精力去做了……

    “那么困，怎么不回屋去睡？”

    顾予寒瞧着眼前坐着瞌睡的人，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

    云落抬头，瞧见是他，眉眼带了温和的浅笑，“大人回来了，我是给您做衣裳的，没想到又差点睡着了。”

    “我今日晚上要离开，我会尽早回来。这次不能带你，你在府内好好养着身子。若是觉着无聊了点，便去乡下老宅，祖母欢喜你，乐意跟你话。”

    “我还是在内宅等着大人回来吧。”

    她哪里也不想去。

    “也好。”

    顾予寒瞧她面容带了丝丝倦怠，心中有点怀疑，想着去找大夫瞧一下。

    可却因为行程比较紧迫，白延皓早就给他安排好了一切，他今日晚上要回去。

    乾宸帝要他回去。

    母亲已经为了他拒绝乾宸帝数次，剩下的也该他来承担了，不能事事都靠着父母。

    云落陪顾予寒吃了午饭，下午他离开的顾家内宅，至于回京都城的时间，钟云落没问。

    她实在是太困了，天色刚黑，便躺下睡了。

    这一晃，又过了个把月。

    钟云落终于想起了什么来……

    她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她上个月似乎没来月事。

    先前刚跟顾予寒的时候，她因为每次都要吃汤药，导致本来月事正常的也变得紊乱。

    可后来，她的月事渐渐的又恢复到了正常。

    如今，怎么又不正常了？

    还是，她的肚子里有了孩子？

    钟云落伸手摸了下肚子，带着忐忑和几分欢喜，却又不想着在顾家找大夫，便交代了下，她乘坐马车去了钟家。

    想着在钟家，找了大夫问问。

    如果确定怀孕了，她等到孩子三个月后，再。

    可如今跟谁啊，顾予寒不在，她便想着瞒着下去，至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

    ——

    钟云落带着欢喜下了马车，交代马夫先回去，下午半晌再来接。

    她撩起裙摆，不敢跑，步子沉稳的往里面走。

    “娘，弟……”

    刚喊了一声，听到屋内跑出来一个男孩，正是钟云落的弟弟。

    “长姐你来了，娘不好了，刚才又吐血了。”

    钟云落心中大惊，“怎么回事？”

    二姨娘也从屋内出来。

    “大姐回来了，您快去屋内瞧瞧吧，刚才请来的大夫，夫人怕是挨不过去了。”

    钟云落的步子带了踉跄不稳。

    “娘，娘，您怎么了？”

    听到云落的声音，床上躺着的钟夫人，伸起手来。

    “云落来了。”

    “娘，是我来了，您不是好了吗？怎么会这个样子？”

    这才不过一个多月而已，之前还好好的母亲，怎么变得这般消瘦，瘦骨嶙峋。

    尤其是脸颊，瘦的都没了肉。

    “云落，你来了，娘就放心了。”

    钟夫人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二姨娘，则是道：“二姨娘出去瞧瞧姐儿，再跟大姑娘弄点吃食来。”

    二姨娘本想偷听夫人跟大姐什么。

    如今被指使看，心里多是生了几分不快。

    可还是离开了。

    屋内剩下他们娘仨。

    钟夫人靠在床头上，拉着云落的手。

    “云落，娘的身体怕是不行了，你趁早给娘安排好后事，你爹不正经的老东西，跟后街的寡妇勾搭上了。为了你的名声，为了让你在顾家好过，你就这样做……”

    “将娘送到老家去，让你爹和二姨娘跟着一同回去。离开这个地方，我们是拖累，离开了，你才能过的好。”

    “娘，不，您不是拖累，您怎么可能是女儿的拖累呢？”

    云落听着母亲的交代后事的话，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云落，你听娘。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你。之前娘活着，能撒泼压着你爹不敢去找你，若是娘走了，二姨娘肯定会教唆你爹，找你索取。

    你如今没子嗣傍身，你在顾家还站不稳，你爹若是这般索取无度，顾大人岂能所容你？”

    “你花些钱，以送母归故乡的理由，让你爹和二姨娘都老家去。”

    钟夫人这是在临死之前，想为女儿再做最后一件事儿。

    “娘，我去找大夫来，我去求苏来先生来，您肯定会没事儿的。”

    “没用的，我的身体我知道，大限将至。你姨母那边，你也别去了。”

    因为朱庆云给顾予寒下药，朱庆云被扔到了乞丐窝里，后来怀孕，却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只能胎。

    却因为让胎儿月份大，让朱庆元一辈子都不能生育。

    朱家明面上不敢得罪顾予寒，但却暗中将钟云落给恨上了。

    尤其是钟云落着不做妾，转身却成了顾予寒的妾侍，还颇为得宠。

    朱夫人心哪会舒坦。

    恨不得钟云落过的不如乞丐呢。

    “我知道了，娘，您别了，我都知道了。我不会去找姨母的！”

    “我儿生漂亮，但漂亮也不持久，男人总是喜欢猎艳更为漂亮的女子，听娘的话，你要为顾家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你才能有所傍身啊。”

    “娘，我……我可能怀孕了，真的，我的月事推迟了许久了，我都记不清了，肯定是有孩子了对吗？”

    “娘，您快要当外祖母了，您不能有事儿……”

    这天，钟云落没离开。

    顾家车夫来催了下，钟云落让他先离开，她宿在了钟家。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云落想着明日早上去苏家求苏老的时候，半夜时分，她起夜的时候，没听到母亲的咳嗽声，她便想着去瞧了下。

    这才发现，目前在上半夜便没了。

    “娘……”

    安静的夜晚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隔壁睡着的钟老爷，翻了身，骂了句，吵死了。

    二姨娘倒是起来瞧了下，看到是夫人没了。

    没什么悲痛难受的。

    云落坐在母亲身边，哭的眼睛红肿，在清早给母亲穿新衣裳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但还是给姨母报丧了……

    朱夫人来了。

    没什么话，就问了下钟云落，如何处理丧事？

    钟云落没话，可她知道，这个家里，需要她来顶着。

    倒是顾家来了个人，老院子那边来的。

    瞧见是汪嬷嬷，钟云落倒是生了几分惊讶，这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汪嬷嬷，您怎么来 了？”

    “姨娘别哭了，车夫去给老夫人送了信儿，是老夫人让我来了，是大公子不在，怕您出事，就让我来盯着点。

    如今钟夫人已经去世了，您也别只顾着哭，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寿衣，棺材，以及钟夫人陪葬的物品……”

    “我想送我母亲回老家安葬。汪嬷嬷，请您帮我给大人带回句话，我会回来的。”

    “姨娘想亲自送棺回老家？”

    钟云落的眼神却相当的肯定。

    “我得送我母亲最后一程啊。”

    “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