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寒搀扶着钟云落，轻声催促，“快些上车坐好。”

    “我舍不得俊哥儿。”云落低声着，瞧着那站在马车下方的少年，“俊哥儿，听大人的话，要好好读书，等你考中秀才，阿姐就接了你去城内。”

    俊哥儿点头。

    “阿姐放心，姐夫跟我了好多话，我都记着。娘走了，这个家，得我撑起来，我若是个没本事的，就是跟着阿姐也是拖累阿姐你的。”

    “我家俊哥儿真是长大了。”

    云落擦了下眼角的泪，面上带了浅笑。

    “俊哥儿读书好，用不了三年，定然能有所成的。”

    “阿姐，你放心，不要担心我，你跟姐夫好好的，照顾好我的外甥女，等下次再见，她们就可以喊我舅舅了。”

    “嗯！”

    顾予寒瞧向俊哥儿。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会照顾好你阿姐，断然是不会委屈了她的。这些年，你有任何事儿都可以让人送信给我。”

    俊哥儿却摇摇头，“你帮我们的已经足够了，我娘，我不能总是找阿姐帮忙，这样我阿姐在顾家会过不好的。”

    “拜托你照顾好我阿姐。”

    因为阿姐当初到顾家的时候，不是明媒正娶。

    就是明媒正娶，阿姐也没有丰厚的嫁妆。

    女子嫁人没有嫁妆的话，在婆家也是无法立足，被人轻视瞧不起。

    所以，阿姐就是跟了顾大人，能有幸被宠爱，他们也不能去找阿姐进行索取，这样会让阿姐为难的。

    俊哥儿看着阿姐和姐夫上了车，他站在原地，瞧了许久。

    等马车缓缓离开，俊哥儿才与婆子回去。

    婆子和家丁都是顾予寒安排好的，卖身契都在顾家这边。

    ——

    马车缓缓行驶。

    顾予寒瞧着闷闷不乐的女人，浅声：“你若是真不舍得，那便带在身边好了。”

    “我没有，钟家怎么也要有人立门面，我就是心疼俊哥儿，才那么大点，就要独自撑起一个家来。”

    “他也不算了，我跟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办学院了。”

    顾予寒的是汉漠城的那个最大学府。

    钟云落瞠目，“大人那么的时候，就那么努力了吗？”

    “也不算努力，刚巧，帮母亲理下而已。母亲很忙，没太多时间一直忙学院，我便接手管了一段时间。”

    钟云落还以为，像顾予寒这般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只要养尊处优就好了。没想到，他那么，就已经在做事了。

    而她呢？

    那个时候，还跟在祖母身边，想着今日吃这个，明日吃那个的吧。

    “好好休息会儿。”

    顾予寒瞧了下里面睡着的两个女儿，他原本是想找两个奶娘，专门带着孩子。

    云落，她想自己带着。

    而且她本身也没事儿，带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瞧她坚持，顾予寒便作罢。

    从安和县离开，先去了淮阳南城，顾予寒带了云落和两个女儿，瞧了祖母和祖父，让他们也见了下孩子。

    李氏是重男轻女，可这俩孩子，到底是自己大孙子的头胎所生，李氏倒是不吝啬，给了云落一些东西。

    又给了两个女孩，两个金锁。

    一对玉镯。

    玉镯上分别刻了两个孩子的乳名。

    云落欢喜的紧，她还以为祖母会嫌弃她生的女儿呢。没想到，老太太瞧见来孩子倒是欢喜的紧。

    但还是催了顾予寒，抓紧生个大胖儿子才好。

    从老家离开后，便直接回了京都城。

    ——

    京都城，顾家！

    云舒前段时间突然间病了，这病情来的蹊跷，顾临渊彻夜在跟前守着，她是清醒好了，可顾临渊却白了头发。

    瞧她恢复了往日里的朝气，男人坐在凉亭下。

    与友人下着棋。

    “瞧你家夫人，恢复的不错。”云中鹤淡声。

    “还好，她没事儿。”

    “倒是你，这头发白了后，更像她爹了……”云中鹤嘴角带了促狭的笑。

    “不会话就闭嘴，你今日找我来，不单单是为了下棋吧？”

    顾临渊的头发是白了，但人却依旧英俊，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值壮年，谈何老？

    “帮我找个人。”

    云中鹤将白子落下，“我也才知道，罗刹门的管事是你，顾兄，深藏不露啊。”

    黑子落下，吃了他几颗白子……

    “你知道未免太晚了。”

    “罗刹门交给君末来理了，你回头找他就是。不过，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

    男人又趁着机会，连吃两子。

    云中鹤顿时不玩了。

    “君末管罗刹阁，倒是挺意外的。”

    君末看着瘦瘦弱弱的，像个弱不禁风的公子， 他想，掌管着罗刹阁的，要么是寒寒，或者是顾临渊其余两个儿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君末。

    “嗯，他太弱了，所以将罗刹给他，也能护着他点。”

    顾临渊着起身来，“不留你就餐了，早点回去。”

    这男人，真是无情啊。

    生意谈完，直接撵人。

    云中鹤起身，“对了，我有个消息忘记跟你了，前些时日碰到白世子了，他，你那好大儿，已经在外给你生了两个孙女。”

    “哼，还需要你？”

    顾临渊冷哼。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顾临渊：“不然，你以为云舒，为何会大肆修缮房屋？”

    这本就是为了迎接未来儿媳妇，和两个宝贝孙女而重新修缮的。

    “满月酒席，记得通知我一声。”

    云中鹤着，便离开了。

    顾临渊瞧见那指挥着下人做事的云舒，眉眼带了温柔。

    “舒娘，这些事儿让他们去做，你都忙了三天了。”

    云舒转身瞧向顾临渊，“这可是你孙女啊，还是两个宝贝，自然是要隆重点。临渊，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我竟然要当奶奶了？”

    顾临渊：“你前几年不都是当了外祖母，如今当奶奶，有什么问题？”

    “那能一样吗？”

    当外祖母的时候，她还觉着自己很年轻。

    可当奶奶，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我们真的老了啊， 儿子都要娶媳妇了。”云舒浅笑，“临渊，等寒寒回来，咱们将手里的事儿，交给孩子们来做吧。”

    “我想跟你出去走走。”

    他握着云舒的手，嗓音低低的，“好，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望着云舒他的眼神里带着不舍。

    那种不舍是从灵魂骨子里的。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云舒的寿命不会很长，她怕是没几年了。”

    “这几年，你多陪陪她吧。”

    顾临渊脑海里想起封不弃对他的话。

    他宁愿，先走的是自己……

    “舒娘，下辈子，你得记着我。知道吗？”他突然眼眶红了起来。

    云舒笑了笑，“怎么突然了这话，这话你都好几年了，你没腻，我都听烦了。”

    “你必须答应我，要记得我。等我出现的时候，你要抓住我。”

    下辈子，他们要早早的相遇。

    他想一直这样爱她。

    “不要，我才不要嫁给你。嫁给你做什么，除了生孩子还是生孩子。”

    “不生了，下辈子，你嫁给我，我们不生孩子，永远都不要孩子。”他的眼睛红的更为厉害了，嗓音也带了丝丝颤抖。

    三年？五年？

    她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他不舍得啊。

    一刻都不舍得。

    瞧他这般，云舒倒是心软了下来，“好了，我记着你的话了，下辈子我去找你，见到你后，我就先抱住你，让你给我当相公。”

    “嗯。”

    “顾临渊，你这段时间变得好奇怪啊，总是这般患得患失的。我看啊，回头我要去找御医，先给你瞧瞧，别是更年期到了……”

    顾临渊认真的盯着云舒嘟囔着琐碎的话。

    “这次寒寒回来，便不许他再离开了。”顾临渊道。

    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回来了。

    云舒浅笑，好。

    ——

    五月下旬，顾予寒带着云落，入了京都城。

    顾予寒先将两个孩子送到了顾家，他与钟云落却宿在了客栈内。

    这时， 天都黑彻底了。

    周诚带着人将两个奶娃娃送了过来，云舒刚要准备洗漱躺下，听到软软来喊。

    “娘亲，娘亲不好了……”

    云舒快速起身推开门就往外走。

    屋内传来顾临渊担心的话，“舒娘，你慢点，都当奶奶的人了，还那么毛躁。”

    云舒不理会。

    看着快步跑来的软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儿了？”

    “孩子，是两个宝宝。周诚抱来的，是大哥哥的孩子。”

    “你大哥哥他们回来了？”

    软软微微摇头，“没有，大哥哥和嫂嫂都没回来，就两个宝宝，饿的哇哇哭，可惨了呢。”

    “这个寒寒，这是怕他娘委屈了他媳妇儿吗？先派两个的试探下。”云舒着要往外走。

    顾临渊拿着一件衣裳走了出来。

    “夜深，仔细冻着了。”

    云舒转头望着顾临渊，“可是听到软软的话了，你那好大儿子带着自己媳妇儿住客栈去了，让两个孙孙先回来了。”

    “这是不相信咱们两个能容的下那姑娘呢。”

    顾临渊瞧她气鼓鼓的样子，依稀想到了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无意间碰到了她，却被她气呼呼的骂，他摸她屁股，占她便宜……

    那个时候，他怎么就没好好的对她呢。

    如今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了。

    “舒娘……”他浅声柔柔的喊了一声。

    “你先休息吧，我去瞧瞧我的孙女。她们那混蛋爹爹不管，我这个亲奶奶可不能不管。”

    着云舒便跑了出去。

    软软在后，伸手拽了下顾临渊的衣裳。

    “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自从娘亲醒来后，你似乎变了很多。”

    顾临渊揉了下女儿的头顶，“爹爹是心疼你娘亲，欢喜她。软软，答应爹爹，这辈子，找个真心疼你爱你的男子，不许远嫁。”

    “家中属于你最，爹爹也是最放心不下你的。”

    知知与泡泡都已经成亲，有了自己的家。

    唯独这个女儿，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不担心啊。

    软软点点头，“我知道了爹爹，我跟娘亲了，我会招婿上门，不会远嫁的。”

    软软看着爹爹追随娘亲的背影离开，刚才还笑着灿烂的姑娘，眼眸泛红，嘴巴瘪着。

    嘴里喃喃念叨着：爹爹是个大笨蛋。

    娘亲什么都知道的，娘亲都跟她了，可爹爹还以为，娘亲不知道。

    娘亲，等她走了后，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的陪着爹爹。

    所以，她是不会远嫁的。

    她要替娘亲陪着爹爹呢。

    ——

    云舒瞧见那两个奶娃娃，心软的紧。

    “夫人您瞧，她们喜欢您呢，您一抱，两个姐顿时不哭了。”

    “可是饿了？”云舒望着两个家伙。

    周诚恭敬的回答，“大公子让奴才送两个姐来的时候，已经给她们喂饱了。”

    云舒哼了下，转头看向周诚，“你去，跟你家公子，明日早上，必须给我出现在顾家。对了，将那姑娘也给一起带来。”

    “是，夫人。”

    云舒欢喜的抱着姐姐思允，刚抬头瞧见顾临渊走了进来。

    她欢喜的笑着，“临渊，你快看看，这是你的孙女，长得很俊俏。”

    顾临渊走到跟前，瞧了下，“不像你……”

    云舒：……

    “你的这叫什么话，这是你儿子跟别的姑娘生的，哪有像奶奶的。”

    他也不话，则是将另外一个娃娃抱了起来。

    “像寒寒多一点，对吧？瞧瞧这鼻梁，脸蛋，真好看。”

    顾临渊淡声应着。

    ——

    周诚到客栈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没敢敲门，也没敢喊。

    他举头看了下头顶的月亮……

    夜色深了啊。

    大公子的精力，可真好啊。

    他是不是也该寻个媳妇儿了？

    整天听墙角不太好，还是自己找个媳妇儿吧。

    云落意外抬头瞧见窗外有道黑影，她吓的赶忙不敢动了。

    男人哑声问，“怎么了？”

    “门外似乎有人。”她低声不敢大声。

    男人掐着她的腰身，清俊的脸上带着丝丝幽深，“准是周诚，不必管他。”

    “大人，不行了，这都折腾几个时辰了。我、我有点想女儿了。”

    撑着她的胳膊，猛地翻身来，男人将人扣在怀里。

    “忘记奶奶的话了？先为顾家生几个孙子，这样，你在顾家才能站得稳脚。”

    云落红着脸，“你骗人，你就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你之前不是还让我喝避子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