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返程 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季沣从未见过岑暖这样决绝的表情。
女人性子温和,虽然骨子里藏着坚韧,但事事都是隐忍的,也就最近才开始脾气大了起来,总和他顶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是那条围巾的主人吗?也是他在教唆你和我分手?”
门被堵着根本出不去,岑暖只好站住脚步:“你是不是有毛病?这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季沣并不死心:“那就是因为乔嫣喽?或者因为敏语姐,你觉得我和她们有暧昧,所以吃醋了?我不理她们不就行了,你别闹了!”
岑暖深吸了口气:“这明明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又何必拉上别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的关系早出现了问题,是我一再的忍让,才勉强交往到今天,至于邹敏语…”
她顿了顿,才:“我和她是私人恩怨,我会和她单独解决。”
季沣完全不在意她后面了什么。
他皱皱眉,脱口而出:“那你就继续忍让啊,女人不是都该这样吗?”
察觉到岑暖的目光,他才有些懊恼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之后邹敏语就推门进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和季沣商量。
趁着这个空档,岑暖一闪身出去了。
房间一瞬间像是空荡了起来。
季沣冷着脸就要追出去,又被邹敏语拉住了胳膊。
回身时,男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改变:“这就是你出得好主意?”
邹敏语抿抿唇:“阿沣,你不要太冲动,现在楼下都是记者,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更何况暖也不是真的要离开你,她只是赌气罢了。”
“你她在赌气?”季沣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邹敏语点头:“放心吧,你耐心等几天,她肯定会自己回来的,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是她的荣幸,她怎么可能舍得分手?”
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她的牙却是紧咬着的,实在是想不到,岑暖会如此干脆地提出分手。
眼看着季沣满眼不舍,邹敏语只好尽力安抚了几句。
走出房间后,她才靠在走廊拐角处,猛地将手中的包摔在地上。
暗恋了季沣五年,邹敏语原以为当了他的经纪人后,就能顺水推舟走入这个男人的内心,却想不到中间还有个岑暖。
如今原有的计划失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无法让季沣和岑暖不停争吵,相看两厌,那她便只能从一方下手,让这一方完全心死。
邹敏语心有成竹地笑了笑。
…
同一时间,季繁森坐着出租车大半夜赶到。
给司机扫码付钱后,他才走到莘烨面前,没好气道:“不是不叫我过来吗?怎么又反悔了?我刚刚都洗澡准备睡觉了。”
夜色深沉,莘烨把车钥匙给他扔过去:“我不喜欢开车,你开吧。”
季繁森:“…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跟你绝交。”
但他很快又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偏着头往路边瞧:“那不是岑暖吗?她怎么垂头丧气的,这么晚还在长椅上坐着?”
莘烨抿着唇,一时没有话。
季繁森来了兴致,絮絮叨叨开始猜测:“季沣今天不是刚公开了恋情吗?难道他假戏真做,真找了那乔嫣,把咱们暖暖给甩了?”
“注意称呼,别乱叫。”莘烨皱皱眉:“是岑暖主动提得分手。”
季繁森:“你怎么知道,你亲眼看到了?”
莘烨:“没有。”
季繁森:“那你怎么知道?你有千里眼?还是会占卜?”
他实在太聒噪,莘烨不想听,直接上了车。
一会儿季繁森也跟上来,两个人透过车玻璃注视着前方长椅上的女子,一时都沉默了下去,只剩外头呼呼的风声在回响着。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钟头。
季繁森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就这么干守着,不下去做点儿什么?”
莘烨抬手看了眼手表:“只要确认她在安全状态下就可以,不用过去。”
季繁森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苦口婆心劝起来。
“咱们暖暖现在正是需要温暖的时候,你又挺喜欢她的,趁机过去披个外套,再安慰上几句,她不就对你有好感了嘛?后续肯定能发展起来。”
莘烨这才转头盯了他一眼:“她穿得挺暖和的,不需要外套,之所以坐在空荡荡的深夜街头,是想在安静的空间自我疗伤。”
“还有,她叫岑暖,你注意称呼。”他再次提醒。
季繁森:“我…我真不知道该什么了,老莘,你这脑袋是真有问题,和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根本不一样。”
莘烨挑挑眉:“一个姑娘失恋了,大半夜坐在街头,作为一个正常人难道不该先关心她的安全吗?仅仅是为了满足趁虚而入的私欲,就在她不需要的情况下前去骚扰,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季繁森还是不服气:“那你之前不也找了监控给她看吗?还特地送人家去医院,那难道也是骚扰?”
莘烨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缺少自信,急需一个正确的引导,不然容易在岔路上越走越深。”
他从来都是个行事磊落的人,但并不喜欢过多争论,虽然与季繁森有意见上的不合,只解释了两句也就算了。
两个人正着呢,前面长椅上的岑暖终于站了起来,手机屏幕在暗夜里闪着光,她低头操作了一会儿,不久就有一辆网约车行驶过来。
就这么一直跟到了机场,莘烨看着她进了候机大厅,才让季繁森开车离开,二人来C市是为了参加电影节,不久后也将返回B市。
…
岑暖赶着最后一班飞机回了B市,落地时正好是清。
她的行李很少,只整理出一个包背在后背上,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
跟了季沣这么多年,她几乎把季沣在的地方当成家,他去哪里她也会跟去,如今分手后,她却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她先车来到了城郊一处居民区。
这地方的房子都已经十分老旧,大部分都是公租房,租户也是老年人居多,这会儿三三两两聚在楼下聊天择菜。
岑暖的舅妈周树惠就住在这儿。
是舅妈,但周树惠早就跟岑暖的舅舅离婚了,整个岑家只有岑暖还与她有来往,但那也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两人如今也很久没见面。
楼道里全是杂物,岑暖心翼翼避开,一直往上走,到了五楼敲响中户的门,里面照例是没有应答的。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岑暖继续敲门,她连喊了十几声舅妈,这才走楼梯上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起以前来。
岑暖其实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从她就在一个充满争吵的环境下长大,直到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走了两岁的弟弟,父亲没几天就再婚了,把她送到了全寄宿制学校。
三个月没交学费,人家学校再联系家长,才发现联系电话和家庭住址都变了,根本找不到人,只好寻找亲戚。
但,亲生父母都不管,亲戚又怎么会管?
岑暖在福利院待了半个月,后来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周树惠穿着雨鞋,蹚着积水过来了,她没有伞,雨滴滴答答顺着头发往下流。
那天是周树惠和岑暖舅舅离婚的日子,原因是她不能生育。
在一段婚姻中,如果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女方通常会选择领养或试管,但如果是女方不能,那么结局大多是离婚。
周树惠领养岑暖的动机,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在命运推波助澜之下的一种选择,以此来抵消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孤独。
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二人的关系都稍显生疏。
周树惠在纺织厂上班,每天傍晚才疲惫地回家,岑暖下学早,做好饭等着她,两个人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饭菜。
就这么岑暖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再考上大学,所有学费都是周树惠在出,即便岑暖能通过勤工俭学养活了自己,周树惠也照旧给生活费。
两个人第一次爆发冲突,是岑暖大三的退学那次,因为反对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周树惠与她断绝了关系。
而岑暖从太缺乏关爱,那时候还没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只一意孤行追求自己的爱情,根本顾不得其他。
后来赚到了钱,岑暖每个月都会给舅妈钱,但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门拜访也总吃闭门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今回想起这一切,岑暖自然是后悔的。
她倒也不是想来投奔舅妈,只是这么久没见面,总归是担心的,哪怕舅妈开门让她看一眼也好。
就这么又等了一个时,她才逐渐失望,拿上背包下楼,到了一楼的时候,正好东户的老太太遛弯回来。
岑暖急忙停下脚步:“刘奶奶,您最近还好吗?”
这附近邻里邻居的,都相互认识,岑暖想了解一下舅妈的情况,便多聊了几句。
谁知道这刘奶奶却面露担忧,踌躇片刻才开口。
“暖呐,你舅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出门都得拄拐棍了,搞不好以后瘫痪…我也不懂渐冻症是个什么病,做个手术肯定能好吧?”
“渐…冻症?”岑暖顿时怔住了。
她先前就知道舅妈家族内有人得这个病,却想不到真的会遗传,一瞬间又觉得人生好苦。
和刘奶奶告别以后,她重新回到五楼,抬手想要敲门,却忽然没了勇气,倚着墙坐下来。
一天就这么过去,她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逐渐一片空白,只剩下楼道窗户外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有些困了,脸颊埋在膝盖里,逐渐盹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一阵开门声吵醒。
昏黄的光线从门内漏出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梯形的影子。
周树惠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她沉着脸站在门后:“怎么回事儿啊你,一天不吃不喝,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