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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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

    刚刚结束议事的丞相回到书房,准备将这两日的消息统筹一下上报陛下,侍从前来,通报。

    “老爷,有客来。”

    “请进来吧。”他揉揉眉心。

    “客在葳蕤厅。”侍从道,“老爷还是尽快去吧。”

    丞相抬头,整理好衣袍,挥退侍从,独自一人前往。

    厅中有一人,轻倚栏杆,眺望着冰封的湖面。

    “陛下。”丞相快步上前行礼,“陛下不必冒着风险出宫,有事召微臣便可。”

    女帝将视线收回,起身将丞相扶起,“宫里怪闷的,出来透口气也好。”

    “陛下”丞相还准备劝谏。

    “永言,你何时也和那些老古董一样,一门心思想把我关在皇宫了?”女帝提高了声音,平静的看着他。

    丞相躬身,“微臣没有此意。”

    “坐吧,我微服出宫,不用拘礼。”女帝示意他坐下。

    丞相眼见推辞不过,只好坐下,“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丞相大人叙旧了吗?”女帝轻轻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丞相语气带了几分笑意,“陛下倒是数十年如一日,喜欢自由,喜欢折腾。”

    “倒也不是我喜欢折腾。”女帝叹气,“实在是这些人太不让我省心了。”

    “陛下有何吩咐?”

    “我了,我是来叙旧的。丞相,你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久了,忘了该如何对待旧友了吗?”女帝被他的态度气的有几分不愉。

    丞相轻笑,“倒也不是,主要是怕某个人从宫里来找我麻烦。”

    “他不会。”女帝不悦之色尽去,“他计较的人,都死了。”

    “的那么血淋淋的。”丞相不动声色摸了摸臂,“前几天得了几壶好酒,原本打算送入宫,既然你来了,就先开了吧。”

    “哦?我确实很久没有喝酒了。”女帝眼神亮了,她喝酒一直被王夫限制着,使得她总是喝不了尽兴。

    丞相让人送上酒坛,让人守住外面禁止所有人靠近这个亭子。

    女帝迫不及待倒了一杯,闻着味道便惬意的眯起了眼,“好酒,香!”

    “你若喜欢,剩下的都送进宫。”丞相笑起来。

    女帝摇头,“送进去我也喝不到,倒不如在这多饮几杯。绿蚁新醅酒,红泥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盛爱卿,共饮此杯!”

    丞相微笑着陪她喝了几杯。

    女帝连饮数杯之后,停了,“不行了,再喝下去就有酒气了。”

    “某个醋坛子,估计又会打翻了。”丞相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俩感情倒是一如既往。”

    女帝脸色染上几分薄红,“将就着过呗,还能和离不成?”

    “王爷听不得这话。”丞相捂着耳朵,“这要是传出去,我估计活不到第二天。”

    “放心。”女帝拍拍他的肩,“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一员大将啊!”

    “陛下准备动了吗?”丞相轻声问道。

    女帝染上几分醉意的眸子微抬,眼神清亮,哪有喝醉了的样子。

    “冬天快来了。”她道,“有些该留在冬日的人,就留在冬日吧。”

    丞相低头行礼,“诺。”

    “世子的封王礼,安排的怎么样了?”女帝问道。

    “这好像是礼部的事情?没有上报给我。”丞相道,“你醉了。”

    “我没醉。”女帝看着他,“这个封王礼,不能那么顺利的进行下去。”

    “一个病弱质子,也需要这么防备着?”丞相问道,“如若陛下坚持,我也自当尽力。”

    “我防备的不是他,是他背后的人。”女帝叹气,“这些年冷眼看着朝堂,我把你放在丞相这个位置,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也知道我需要平衡。可我努力维持的平衡,就怕哪天被打破了。”

    丞相沉郁道:“世子确实会是一个变数。”

    “齐王一党早在前朝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太子党盘根错节,这些年的着清理才大致理了个干净。但不排除还有残余。”丞相眉头紧锁,“这些年我们一直忙着清理前朝的势力,却忽略了另一股势力。”

    “王族。”

    “王族。”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女帝看着他,“我很欣慰,你还是专心朝事的。”

    “这话得我没有戮力王事一样。”丞相哭笑不得,“还不是你需要我隐藏着,不然那些人怎么会露出爪牙呢?”

    “我没想到,在我那么强力的镇压下,还有人敢前来试探。”女帝冷笑,“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离权力之巅太近了,难免生出妄想。”丞相叹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可最后,大多数人的结局都是染血金殿。”

    女帝举杯一饮而尽,“就算是这样,也有前赴后继的人。”

    “人性贪婪,本就如此。”丞相陪酒一杯。

    “那些异姓藩王,还有老旧贵族,以为我这么久不动他们,是怕了他们的势力。笑话,要是朝堂的人足够,他们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女帝眼中闪过杀气。

    “还好,这些年广开书院,总会有好的苗子成长起来,供陛下驱使。”丞相看着结冰的湖面,眼神寒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苟活的人,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年岁尽。

    在女帝有意平衡的朝堂上,这年冬天,进入动荡。

    齐王世子回归帝京,女帝下旨封王,继承其父称号。

    朝中以丞相一派为代表表示此举不可,齐王乃前朝罪人,其子嗣存活已是女帝仁慈,如今让其子继承封号,乃是对死去的人的羞辱。

    异姓王族首领国公一派却极度支持,认为父辈之罪不该祸及后人,女帝对世子的封王之举是彰显皇家仁慈,以示天子宽容。更能镇服四方,展现天恩。

    两派人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由一开始是语言斗争演变为暗中厮杀。有些激进的官员在这场动荡之中送掉了命,女帝却一直一副冷眼看待不准备下场管理的态度。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这场闹剧一直延续到年底,眼看新年在即,女帝终于准备管理一下吵翻天的朝堂。将两派的人多多少少丢了一些去大牢,敲打的敲打,驱逐的驱逐,最后世子封王一事还是定了下来。

    皇家书院一直处于避世状态,却又在漩涡之中。

    朝堂的事情自然会传入书院,甚至成为一些课程的讨论话题。

    苏寄云一直关心着事态发展,她爹作为御史中丞,是两派都不讨好的位置,作为一个孤臣,只能依赖于女帝的信任。

    她一直担心这场动荡,最后会祸及苏家。

    好在事态在可控制范围内结束了,虽然大家最后没有落得个好,但也算是平和收场。

    根据她有限的消息,这场变动,可以是陛下发起的,世子只是一个借口,想要处理掉一些人才是陛下想要做的。

    她整理完线索之后,遍体寒凉。为那转眼翻覆的朝堂,也为那高居云端的王权掌握者而感到心悸。

    人命在权位者中,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进入那个诡谲的朝堂,她真的做好了去参与其中的准备了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这个时候逃跑也太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