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山庄灯火璀璨，大多数人都没有离开，散落在各处三三两两的聊天。

    女眷原本被分在东边的楼阁，等到晚上放水灯的时候，都逐渐向北边走。山庄修建在半山腰，所以山庄内是人工挖掘的水渠，引来附近河流的水源，环绕着花园形成一道蜿蜒的弧度。

    水渠蜿蜒在花丛之间，更生出几分神秘之感。

    凤君晚早就安排好要放的水灯，准备了各种花样，让众人自己选取。

    苏寄云几人在花间穿梭，寻找着自己喜欢的样式。

    “这个怎么样?和你这身衣服很配。”苏寄云指着旁边的一朵淡粉的花灯，询问道。

    林惜雪摇头，“这个颜色太淡了，不好。”

    “哪就淡了，那么艳丽的反而衬不出你的衣服了。”苏寄云不同意。

    萧清染难得的同意苏寄云的审美，“我也觉得这个不错，林姑娘的衣服本就很抓人眼球了，再配一个繁复的花灯显得多余，还不如挑一个清丽的，这个衬得人更漂亮。再了，你又不是专门来挑花灯的。”

    林惜雪在她们俩的劝之下败下阵来，接受了那个淡粉的花灯。

    苏寄云和萧清染随便选了个拿着，反正都是陪衬。

    绕过人群聚集的地方，三人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准备将花灯放入水中。

    林惜雪提醒道:“记得许愿，他们会灵验的。”

    “我没什么愿望。”苏寄云拒绝，“我不觉得它真能实现愿望，连神佛都信不得更何况它呢。”

    “呸呸呸，什么呢，知道什么叫心诚则灵吗?”林惜雪阻止她，“愿望嘛，不管能不能实现都是好的，只要是好的愿望，许一个又怎么了?万一真的灵验了呢?”

    苏寄云不置可否，她怕若是再和她唱反调，林惜雪真的会揍她。

    萧清染兴冲冲将花灯放下，“我想好愿望了。”

    “什么?”林惜雪凑过去问道。

    “出来就不灵了。”萧清染一脸神秘兮兮，“不可不可。”

    苏寄云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微微叹息，也捧着花灯放入水中。

    我没有什么愿望。苏寄云想着。

    可是若真的要许愿的话，也不是给自己许愿。

    希望我所爱之人，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苏寄云突然睁开眼。

    百岁无忧

    可有个人，对他来，每一天都是倒计时。

    萧清染原本在认真许愿，许完愿之后准备起身，却看到了苏寄云一脸伤痛的样子。

    她这是想起谁了吗?一个愿望而已，她会因为谁而这么痛苦?

    苏寄云慢慢捂着心口，她已经很久没有梦魇了，之前一直困扰她的梦魇，在亲眼见到长孙樊之后便消失了。而在这多日之后，这么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她突然又感受到了心悸。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觉袭来。

    但她却看不清。

    萧清染伸扶着她，“你怎么了?”

    苏寄云抬头，看到她的眼睛，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好像”苏寄云原本打算什么，却看到天空中突然炸开的烟花，“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林惜雪奇怪的看过来。

    “我让长公主帮了点忙。”苏寄云瞬间把刚才那种感觉给抛掉，拖着林惜雪往人群跑。“慕大人应该就在那边，就是现在，快点过去。”

    林惜雪一脸懵的被推进一间暖阁，等她看清楚四周之后，才发现前方有一个人。

    既然是苏寄云安排的，那么站在那里的人应该只会有一个。

    慕千山。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天边的烟花接连不断，璀璨的光芒点亮了夜空，将星星的光芒都给压了下去。

    慕千山出神的看着烟花，后知后觉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又生生的止住了。

    “林姑娘，好巧。”他道。

    林惜雪期期艾艾道:“好巧。”

    其实不巧，这是故意的结果。

    “林姑娘喜欢烟花吗?”慕千山看着夜空。

    林惜雪不断的偷瞄着他，“喜欢的。”

    “烟花很美，但是转瞬即逝，就像这人世间的美好一般，往往都是昙花一现。”慕千山轻声道。

    林惜雪轻轻握拳，“可是它绽放过，将最美好的时候绽放给世人看了，哪怕转瞬即逝，也是值得的。”

    慕千山垂眸，看着她，“林姑娘觉得，只为了一瞬间的绽放，赌上一切，值得吗?”

    “值得。”她摇了摇唇，“只要是为了在乎的人，哪怕是一瞬间，也是值得的。”

    慕千山轻笑了一声，“林姑娘倒是，很乐观。”

    “慕公子有尝试过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竭尽全力，哪怕只有稀少的回报吗?”林惜雪轻声问道。

    “没有。”慕千山移开目光，看着远处，“我这一生，尚未为某些事情竭尽全力过。也没有为了某个人，竭尽全力过。”

    林惜雪失望的低头，“以慕公子的天资和出身，确实不需要为什么而努力。”

    “林姑娘不是吗?”慕千山反问道，“镇国公府是大晟的勋爵世家，林姑娘想必也没有多少得不到的东西吧?”

    林惜雪往前走了一步，抓着栏杆，看着绽放不息的烟花，风吹过来，扬起她的裙摆，“不，我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得到。”

    慕千山挑眉，“哦?”

    “幼时我希望我是府里最受爹娘喜爱的女儿，但我有太多兄弟姐妹，他们会分掉爹娘对我的爱。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孩子太多，爹娘不得不将爱分成很多份，这样才能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她道，“我没有得到爹娘全心全意的爱，然后我退而求其次，想要成为学业上的佼佼者，所以我努力温习功课，不断学习，原本以为在帝京已经没有对了，但是入学皇家学院的名单出来之后，我发现我错了。”

    “我不是第一。”她语气清浅，带着几分遗憾，“甚至不是第二，只是一个可悲的第三名。”

    “第一名是寄云，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她让我感受到了天赋的可怕。有些人似乎就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她于政务一道上，仿佛有天生的直觉，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进入朝堂，成为平步青云的官吏。”林惜雪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不喜欢她，但她就有一种让人喜欢上她的魔力，我也不能抗拒。”

    “我无法与天才比拼天赋，然后我将目光转向了灵姗。她出身平平，也没有寄云那么闪耀的光芒。但后来我发现，她非常努力，努力到让我害怕。我扪心自问，我能做到她努力的程度吗?我清醒的知道，我做不到。”她捂着心口，缓缓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