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临薇看着她，倏然间落下泪来。

    “我等着一天太久了，太久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的声音都在发颤，“我终于等到了。”

    苏寄云抱着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嗯，等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步临薇无声的哭泣着，半晌她终于止住了泪水，“另外，还得麻烦苏大人一件事情。”

    苏寄云:“嗯?”

    “我需要一位大夫。”她道，“妇人科的。”

    苏寄云一愣，猛地看向她的肚子，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你?！”

    步临薇看着她，“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轻声道:“在我逃掉之前，宁王所的那句唇语是——”

    她的声音与那个血色暗夜之中的宁王重叠，“你有了本王的孩子。”

    “宁王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苏寄云咬牙，“你等着，我派人去给你找大夫。”

    步临薇默然，“他会被碎尸万段的，会的。”

    等到大夫被苏府的厮抓来的时候，跑的气喘吁吁，领着童还想抱怨两句，就被苏寄云给堵回去了。

    “诊金好，先看脉。”

    大夫原本准备好的抱怨的话，被苏寄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罢了，病人呢?”

    苏寄云带着他进屋，隔着帷幔停下。

    “就是她。”苏寄云道，“大夫来了，把伸出来。”

    步临薇听到苏寄云的声音，这才将伸出去，隔着重重帷幔，看不清外面的人的脸。

    大夫奇怪的看了一眼苏寄云，他之前也来过苏府很多次，无论给谁看病都是当着面的，这样才好望闻问切得到最佳的诊断，但这位病人却故意隔着重重的帷幔，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主家的安排最重要，他也没什么好的，结果童子递过来的帕子，盖在病人上，搭脉看诊。

    他感受着脉搏跳动，一开始还挺正常，之后却渐渐不对劲起来。

    他猛地抬头，才想起来自己最擅长的一科。

    但是苏府没有适龄的女子啊?他仔细想了想，愣是没想到会有谁有这样的脉象。

    可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如实告知，“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苏寄云握紧了拳头。

    步临薇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击碎，“有什么办法，能堕掉吗?”

    大夫看向苏寄云，似乎想询问她的意见，再确定自己是否要回答。

    苏寄云看着帷幔，“你不想留下来?”

    “不想。”步临薇的声音轻，但很坚定。

    苏寄云点头，“照她的想法，处理掉吧。”

    大夫叹气，“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形了，如果想要打掉的话，母亲会受点苦。作为医者，我是不推荐这么做的，毕竟伤身，而且根据个人体质不同，也会影响日后的生育。”

    步临薇很坚持，“没关系，大夫，我受得住。”

    大夫看向苏寄云，得到了相同的回应，他起身，“好吧，我开药方。”

    步临薇闭上眼，“若可以，药效越强越好。”

    大夫一顿，看向苏寄云，神情严肃，“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这么执着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无论什么药，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这是从人体内剥离一个即将变成人的生命，是活生生的，过程一定会无比痛苦，如果再增强药效，一定会对母亲造成伤害，而且一定会影响日后的生育。还请让这位姑娘三思。”

    苏寄云点了点头，领着大夫出去，“这点你不用听她的，只需要开药方解决掉孩子就行，对母亲的伤害越越好，至于见效快慢不重要，我只要她的身体不受损害。”

    大夫叹气，“有些话我本不该，但是那位姑娘的如此执着，也是伤身啊。打掉孩子带来的伤害，不是短暂的时间，之后也会受到影响罢了，我还是去开药方吧。”

    苏寄云轻声道:“孩子，永远没有母亲重要。”

    大夫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想反驳。

    苏寄云阻止了他，“大夫医者仁心，想必不想看到一个痛苦的病人。这孩子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与其生下来痛苦，还不如不生下来。”

    大夫咽回了要的话，他只是个大夫，他管不了其他事情，他只能摇头离去，去写药方。

    “除了堕胎药，还有之后恢复的药，请大夫一起开了吧。”苏寄云补充道。

    大夫摆了摆，示意自己听到了。

    苏寄云回到房间，掀开帷幔走进去，坐到她旁边，“没事，一剂药下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步临薇的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你，我是一个狠心的娘亲吗?”

    苏寄云看着她的肚子，“你不狠心，被毁掉的就是你。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更不应该来到这世上。与其让这孩子到这世上知晓这一切，还不如不来。而且，宁王作恶多端，他不配有子嗣。”

    步临薇原本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生命还有着天性的怜惜，但一想到它的爹是谁，瞬间丢掉了这样的天性。她不会怜悯仇人，更加不会怜悯仇人的孩子，哪怕这也是她的孩子。

    她并不该遇到宁王，本不该有这个孩子，她的选择没有错误。

    这个孩子，不能留。

    “麻烦你了。”她看着苏寄云。

    苏寄云摇头，“苦了你了。”

    大夫很快开好药方，侍女煎好药送了进来。

    步临薇看着冒着热气的药，静默的坐着。

    苏寄云安静的坐在旁边，等待她下定决心。

    “寄云，若是我今后都不能生育了”她着停了下来。

    苏寄云一颗心悬了起来。

    “那可就太好了。”步临薇慢慢站了起来，端起药碗，吹了吹，感受到温度降了下去，闭上眼，一饮而尽。

    她重重的放下碗，唇边绽开一丝笑意。

    苏寄云看着她，就怕她下一秒倒地上。

    苏夫人不知何时得到消息前来，推开门看到步临薇已经喝下药，转了转佛珠，将苏寄云拉起来，“你可以出去了。”

    苏寄云一脸懵。

    “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看到的。”苏夫人将她撵了出去，叫了两个府里有接生经验的仆妇进去等着。

    苏寄云被关在了外面，烦躁的坐在石桌旁。

    萧清染沐浴完过来，原本准备和她打个招呼便去睡的，但看到屋子里灯火通明，“发生什么事了?”

    苏寄云摇头，“没什么，公主殿下早点休息吧。”

    萧清染哪是她可以随便糊弄的人，一听这话更不想走了，坐到苏寄云旁边，“是那位你带回来的姑娘出事了吗?我看到大夫还在外面等着。”

    苏寄云撑着看着她，“殿下，你如果有孩子了，你会是什么心态啊?”

    萧清染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都还是孩子。”

    苏寄云:“”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想来，我不会喜欢吧。”萧清染也撑着，道，“西凉宫廷女子很多，虽然王室子弟我是最的，但我也见过很多女子生产，她们都很痛苦。”

    “娘亲很伟大，但生孩子很痛，非常痛。鬼门关走一趟，并不是玩笑。”

    她道这话时，屋子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萧清染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个哆嗦，“那里面，到底怎么了?”

    苏寄云惆怅道:“和生孩子相比，最痛的想必就是这个了堕胎。”

    萧清染惊悚的看着她，“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怀孕了?”

    “显而易见。”

    “谁的?”

    苏寄云道:“一个很快就会被碎尸万段的疯子的。”

    萧清染哦了一声，“那还是没了好。有这样的爹，还不如不生。只是这姑娘，受苦了啊。”

    “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惊讶?”苏寄云目光灼灼。

    萧清染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以你找麻烦的能力，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一定会是与最近的案子有关的人，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证人。那么，也不难猜测这次出事的人了。”

    苏寄云倒是没想到这样的答案，她诚挚道:“公主殿下，你该回西凉了。”

    萧清染:“”

    你真的是三句话不离劝我回西凉。

    嫌我知道的太多了?

    苏寄云证实了她的想法，“是的，你知道的太多了，这样对大晟来并不是好事。虽然你知道的都是些无关大雅的有既定结果的事情，但很难不推断，你会凭借这些事情来推断日后，万一西凉哪日与大晟为敌，公主殿下将会是大晟的头号隐患。”

    萧清染:“你可真看得起我。”

    “微臣从未看过公主殿下。”苏寄云诚挚道。

    “放心吧，不会有那一日的。”萧清染拍了拍她的肩，“在我父王在位期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之后呢?”

    萧清染噎住了，“那就得看，我那些兄弟们，最后是谁登上王位了。”

    苏寄云若有所思，“难道，大王子的位置不稳?”

    萧清染呵呵一笑，“这些就无可奉告了，王室秘辛，你知道了反而对你有害。”

    苏寄云哦了一声，不甘心的放弃套话。

    她听着屋子里不断传出来的惨叫声，慢慢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