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穆十娘还未完,镇国公世子就已跳了出来,厉声责问道:“这不可能,穆念忠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又有信来了。穆十娘,你莫以为你年纪,就可以随意信口雌黄诬陷人。”
穆十娘并没有理他,只双拿出了一封信:“信件原件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是她模仿祖父笔迹重新书写的。
看到那封信的一瞬间,哪怕一向老谋深算的镇国公,表情都出现了一瞬愕然惊惧。
他根本没有想到,穆念忠当初不仅截留了银子,还留下了过一封信。
他更没有想到,穆十娘会选择了在这一时披露了此事,还真拿到了这封信。
为什么选在今天?
是不是穆十娘知道他已知穆大奶奶的事,打算今日先贤祠祭扫时揭露出来,所以索性来个先发制人?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未往穆家本家派哪怕一个钉子。
但镇国公到底是老成之辈,极快掩饰好了情绪,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冷笑地回道:“穆姑娘,这可不是你一个孩子家家能随意开玩笑的东西。”
“且不穆念忠已是板上钉钉的谋逆反贼,与夏朝人私通的证据确凿,就只你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就想要定我的罪,是否太过随意了些。”
镇国公话音还未来得及落地,穆十娘已拿出了一枚铁令牌,在镇国公面前晃了晃:“国公爷觉得,这张从随行士兵里搜来的令牌,能够当做证据么?”
然后她又双呈上道:“还请陛下明鉴。”
老皇帝面庞辨不出喜怒,朝陈公公招了招。
陈公公上前取过了穆十娘的令牌,在老皇帝耳畔低语了几句:“陛下,这的确是镇国公府暗卫的标志。”
作为御前最得意的大太监之一,他也是有自己人脉的。
镇国公一看见那枚铁令牌,眸光就是一闪,面庞又是恼怒又是惊疑不定。
这枚令牌的确是镇国公府暗卫的。
但他并没有傻到让押送六十万两银子的军队佩戴。
但穆十娘又是怎么得到的?
回忆着这枚令牌最近出现的时间镇国公仔细思索后,一瞬反应了过来。
穆家二房。
这一枚令牌一定穆十娘是在穆家二房的侍卫身上得到的。
枉他之前还在想杀她一个措不及,却没有料到这女人竟早就知道了,还反握住了证据,预备在此时捅他致命一刀。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该死的有用。
除了直接抵赖外,他根本无法解释这枚令牌的来源。
镇国公面上依旧镇定,只是高傲冷笑道:“一枚令牌又能明什么,随意都可以伪造的东西。若穆姑娘中只有这等证据,我便要告穆姑娘一句诬告了。”
穆十娘愈发从容,拿出了一个交易单子:“回禀陛下,祖父随信寄过来的,还有当时查获的一桩证据,一个金额高达六十万两的战马交易单。”
“这张交易单上时间地点与战马数量都一清二楚。”
“若陛下不相信,大可以让人顺着去调查,探听出其中的究竟。”
这回连七皇子都惊住了。
因为太过惊诧与激动,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撑着坐起来,并疼得重重嘶了一声。好在他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硬生生刹住了自己动作。
但这一动作仍然落在老皇帝与楚御珩的眼里。
楚御珩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老皇帝眸光闪了闪,勾起了一个冷笑。
镇国公同样被吓得不轻。尽管他死死压住了心底诧异,端住了面庞上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但他心底是惊涛骇浪的。
战马交易单!
这是七皇子与夏六皇子交易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七皇子为夺嫡秘密筹谋的底牌之一。
穆念忠究竟是怎么得到的?
他知不知道这笔钱运往夏朝后,究竟是与谁交易了?他知不知道这笔战马与七皇子的关系?他知不知道夏六皇子与七皇子间的交易协定?
老皇帝又看了眼大太监。
大太监忙替陛下取来了战马交易单。
老皇帝轻轻扫了一眼,将上面交易内容记在心中,才淡淡地道:“镇国公,你知道这张单子么?”
镇国公连声跪到,却一时打了磕巴道:“老臣、老臣“
他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若承认,这件事是穆十娘当着群臣与陛下的面揭露的,哪怕只为了安那些边境将士的心,他不死都要脱层皮。
若不承认,他根本不知道穆十娘中是否还有其他证据,被接连打脸之后,只会更加惹怒陛下,为自己招来祸端。
这时七皇子强撑着开口道:“父皇,事关重大,还请您三思。镇国公是朝廷的老人了,实在并无理由背叛大楚。交易单子也可仿制,焉知这不是一场圈套。”
一直安静立着的郑道士,适时露出了欲言又止神情。
老皇帝对郑道士正是宠爱之时,当即和颜悦色地问道:“郑爱卿,你可有话要?”
郑道士心翼翼道:“这等朝堂大事,我一介乡野之人本是不该管的。只是一听事关边境三十万兵士,于我大楚未来福祉有碍,才不得不多一句嘴。”
“陛下既然握交易单子,为何不立即派人去其上调查?”
“六十万军饷的运送至少需要一支军队。户部发出银两后,只需顺着查这批银两的去向,及是谁最终负责了了,就可以知道事情真相了。”
“五万战马绝非数目,其间劳动到的人马亦非同可,是绝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的。”
“只要陛下顺藤摸瓜,自然可以找出事情真相。”
这话得的确在理,却令七皇子的面庞一下白了。
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一张交易单子是真的。只要顺藤摸瓜一路搜过来,一定会找到他头上。
必须把事态遏制在这里,弃车保帅!
镇国公一看七皇子神色,便明白他做了什么决定。
从那六十万两银子丢了,七皇子却始终装不知道,只任镇国公府的人筹钱时,他已经明白了七皇子的心性。
只是过往给七皇子的投资,这一次他也只能再自己担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陛下跪了下去:“请陛下赎罪,这一切都是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