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路西法和阿曼纳迪尔又出现了。

    奎妮正在格拉斯曼的办公室里。肖恩进入术室之后，她就来了格拉斯曼这。也不话，就在靠墙的一张长沙上静静坐着。

    老院长在她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等了一会儿见她一句话没有，干脆不再管她，兀自坐在办公桌前处理自己的工作。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一老一少各忙各的，画面出奇得和谐。

    奎妮不话，是正在思索昨天晚上的梦。

    她后悔了吗？

    她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奎妮知道那个声音问的是哪件事。哈登和詹姆斯。

    她不觉得自己后悔。也不认为在这件事上自己做错了。

    真正让她陷入思索的是，如果肖恩知道，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所以答案是，一定不能让肖恩知道。

    伏案工作了一会儿的老院长，掀起眼皮看了看沙发上皱眉沉思的年轻女孩。院长一边执笔在文件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想谈谈吗？”

    奎妮思考了一下，：“不太想。”担心你知道以后会告诉肖恩。秘密永远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格拉斯曼：“”

    好吧，不能跟进入反叛期的孩子计较。

    院长继续低头工作。奎妮继续发自己的呆。

    长长短短、极富节奏性的敲门声响起时，被打扰的奎妮和格拉斯曼同时抬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医院里不会有人这样敲门，更不会这样“活泼俏皮”地敲院长的门。

    奎妮扶住额头，她觉得自己知道来的人是谁。

    果然，某个地狱大恶魔的英俊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

    “你好，奎妮甜心！”

    奎妮满脸写着：你真的那么闲吗？

    真的很闲的地狱大魔王已经走过去自来熟地跟格拉斯曼打招呼了。

    “你一定是格拉斯曼院长了。我在上看到过你的医学论文，简直，呃振聋发聩！感谢您的高超医术，不然地狱里可能更加人满为患了。”到最后一句时还一脸“感谢上帝保佑”地向奎妮做了个鬼脸。

    被对方强拉着握的格拉斯曼满脸疑惑：“你是？”

    “哦，我叫路西法晨星。”路西法自我介绍道。

    “路西法？”格拉斯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奎妮补充：“或者你也可以叫他另一个名字——撒旦。”

    格拉斯曼呼吸一滞。

    “呃”格拉斯曼顿了几秒钟，嗓子有些发干地，“我的荣幸。”

    路西法一笑，安慰地拍了拍老院长的胳膊。“别害怕，我不是来接你的。你死了以后一定是属于上天堂的那类人，不归我管。”

    胆战心惊的格拉斯曼院长：“谢谢？”一点也没觉得被安慰到。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奎妮平静地。

    “聪明的女孩。”路西法转向她。

    “阿曼纳迪尔呢？”奎妮往四周望了望。

    “他在医院外面，”路西法，“我提议由我先跟你谈谈。”

    奎妮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先礼后兵。

    奎妮没话。她没有因为昨天让阿曼纳迪尔的翅膀卷了刃，就狂妄自大。就算没有让阿曼纳迪尔的翅膀卷刃，她也一样知道自己能打赢这两个人。

    路西法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也难得带了点语重心长。

    “听着，女孩，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是亲爱的，我们不能随便插人类的事。”路西法心虚地咳了一声，“我不是阿曼纳迪尔，我可以保证，不会让阿曼纳迪尔将你带走，去接受什么‘上帝的审判’。我只是想教你一点在人间生活的窍门——我想你来这里时间还不长不是吗？顺便弄清你到底是谁，这也是你想知道的，对吗？”

    到底，他们还是想带她走。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路西法的话，奎妮心里有点失望。好像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告诉她“不能随便插人类的事”，而应该不屑一顾地，“随心所欲”、“尽管做你喜欢的事”这种。

    她眨了几下眼，将这种莫名其妙地情绪压下去。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打算继续认识，所以她不会跟他走。她更愿意向格拉斯曼学习在人间生活的窍门。

    至于她到底是谁这件事。如果能知道更好，倘若不知道，对她来也没有任何影响。

    奎妮正要开口拒绝，突然一阵刺目的白光从虚空射来。她下意识伸挡住眼，下一秒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摄住，不可抑制地向着白光跌去时，她感到旁边一只有力的大钳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奎妮心头一阵火气。

    起初她以为是路西法不讲武德，突然动。但他将她拉过去只是伸护住她，奎妮意识到，这股偷袭的蛮横力量不是来自路西法。

    白光散去，路西法松开奎妮。

    奎妮看到，他们身处一栋光线昏暗、有很多沙发和卡座的奇怪房子里。事实上这里是路西法在人间开的酒吧，但奎妮还没去过酒吧，所以她不认识。她以为只是一间陈设别具一格的客厅。

    阿曼纳迪尔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一起，正看着他们。更确切地，是看着奎妮。

    奎妮立刻确定，用那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将他们带过来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奎妮的指动了动。

    但马上被另一只大按住了。

    路西法一边按着她，一边开口道：“老妈，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强行拽过来！”

    老妈？

    奎妮看了看路西法，又看了看对面那个金发女人。

    她穿一条紧紧裹在身上的黑色无袖连衣裙，领口开得很低，暴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一双细细的高跟鞋险险支撑着凹凸有致的身体。

    她一点也不像路西法的母亲。奎妮想。

    “老天！我简直不敢相信，路西法！你居然没有认出来！”女人一边迈着性感的长腿走过来一边大声斥道。

    路西法被她吼得一脸懵。

    女人显然也没抱希望他能明白，停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她是你的女儿！显而易见！”

    整个世界都静默了。

    只有那个女人还在絮絮叨叨地：“难以置信，我居然当祖母了。”然后哈地笑了一声，“天上那个老家伙也一定料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当祖父。”完更加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路西法仿佛已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良久，他在原地转了个圈，用抓着自己的头发：“你一定是疯了。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不可理喻的笑话。我不可能有孩子，这不可能。我”

    女人：“她身上的气息简直跟你一模一样，你到现在都没有认出来才让人惊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力似乎比你更大，但除此之外她几乎跟你一模一样，你居然认不出来？”

    一模一样？

    路西法转头看向奎妮。除了两人的气息确实相似之外，他看不出还有哪里一样。

    奎妮也在好奇地看着他，但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自始至终，奎妮都是最平静的那个。穿紧身裙的女人路西法是她父亲时，她没有惊讶。路西法否认时，她也没有伤心。

    只是在想，如果路西法是她父亲，那她确实是一个恶魔了？

    路西法躲开她明亮幽静的双眸。

    “你一定搞错了。”他依旧坚持地道，“我们一点都不一样，她的眼睛是绿色的，我是黑棕色的。她头发是金色，我是黑色。她的皮肤白得过分，我比她黑得多。”转向旁边的阿曼纳迪尔，语无伦次道，“抱歉，阿曼纳迪尔，我并不是歧视你，我喜欢你健康的肤色。我只是，拜托！用脑子想一想！我们都知道，这个女孩显然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样子看起来就差自己不孕不育了。

    但所有人都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平静中带着无声胜有声的笃定。

    路西法第一次有一种无措到口干舌燥地感觉。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朵边，不可能，这不可能。太滑稽了！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孩子、一个女儿！

    路西法双目喷火，猛地完全褪去人类的伪装，显露出自己恶魔的真面目，双目中殷红的火焰紧紧锁住奎妮，仿佛要将她吞噬。

    “你觉得这样的我会是你父亲吗？”

    奎妮没话，只是轻阖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双眸深处闪动着跟路西法一样的红色烈焰。

    路西法：“”

    他重新恢复人类的面容，眼睛也恢复正常。“这什么都证明不了。”言语仍旧固执，声音却不自觉低下去很多，“只明她也许也是个恶魔而已。”

    奎妮看了他一会儿，淡声：“那我可以走了吗？”

    既然这个男人认为她不是他的女儿，她恰好也不是那么想给别人当女儿，奎妮觉得事情可以就此结束了。

    事实上，即便路西法欢快无比地确认了她是他的女儿，她也是要走的。对奎妮来，眼前一切事情唯一的意义，只是帮她厘清一下自我身份。

    况且她离开的时候没有跟肖恩打招呼，他做完术如果找不到她一定会着急。

    她也有点担忧格拉斯曼的心脏。人类普遍都比较脆弱，虽然格拉斯曼是其中稍微坚强点的，可毕竟一下子面对一个恶魔王、一个疑似恶魔已经很不容易，还要面对这两个恶魔突然失踪，实在太为难他那颗衰老的心脏了。

    所以奎妮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预备离开。

    路西法脸上的神情动了动，垂在身侧的也下意识往奎妮的方向张了张。但最终什么都没。

    “等一下。”拦住她的是那个紧身裙女人，看起来她似乎想在脸上调出一个慈祥和蔼的祖母系表情，可惜这类表情离她太过遥远，没有成功，最后干脆放弃。“我想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实在抱歉。你可以叫我夏洛特，我想我是你祖母。”又转向旁边的阿曼纳迪尔，“这是阿曼纳迪尔，你已经见过了。我们是一家人。”

    “你好，夏洛特。我是奎妮。”奎妮只回应了她的自我介绍。她对家人没有概念。

    “你不想告诉我们你母亲是谁吗？”夏洛特问，转头扫了路西法一眼，“看起来这位刚刚荣升父亲的地狱之王恐怕一时半刻无法想起来了。”

    母亲？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奎妮顿了几秒钟。

    “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奎妮平静地回答。

    路西法低头看向她。奎妮感觉到了，抬眸迎向他的目光。

    她的眼睛真的跟他并不相像。不止是瞳孔的颜色。在地狱困守千年万年，路西法黑棕色的双眸都沾染了地狱烈焰，里面时时燃烧着动荡的火焰。确切地，是他全身都燃着这种危险的火焰，炙热地诱惑旁人以自身为祭，纵身扑入。

    奎妮不同。她身上也有那种黑暗危险的气息，但却是淡漠清凉的。一如她碧色的瞳孔，幽深如潭，里面盛放着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沉静而冷凝的光芒。

    这大概是因为她心里没有愤怒。

    她孤身一人出生、成长于黑暗之中。可她不懂什么是孤独和恐惧，所以她一直是平静的。不觉得被抛弃，也不觉得有缺失。

    “那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路西法突然开口问道。

    奎妮歪了歪头，伸出一只，掌心朝上摊开在他面前。

    路西法没动。

    奎妮歪头看着他，等待。“你不是想知道吗？”

    夏洛特和阿曼纳迪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路西法轻咳一声，终于将自己一只放到她掌心上。

    奎妮没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握住他的大，闭阖双目。

    路西法低头看着那只松松握着他指的细细白白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这个女孩是他的女儿？多么不可思议。

    “闭上眼睛。”他听到眼前这个女孩。

    过了几秒钟路西法才反应过来，跟着奎妮闭上双眼。

    几乎是刹那间，他被一阵黑暗完全浸没，这些黑暗仿佛是有温度的，如同冬日寒流，扎进身体上每一个毛孔，而后一点一点侵入血液中，直至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凉透。

    幻境之外的路西法皱起眉头。

    黑暗中时而有灰色、白色的影子倏忽飘过，过了很久路西法才认出，那些都是彻底丧失生前意识、只知攻击和吞噬的恶灵。

    有一两只恶灵向他们扑过来，路西法以为它们是要攻击，结果这两只东西只是恭敬又讨好地围着奎妮转了两圈。即便失去意识，畏惧强者依然是万物的本能。也有连贪生畏死的本能都丧失了的，奎妮毫不犹豫地举绞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路西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就是她生活的地方吗？

    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地方。除了黑暗、冰冷、恶灵，什么都没有。

    但其实奎妮并不是为了让他看这些。

    她带着他继续往前走。须臾，路西法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在眼前。

    奎妮停下，路西法也跟着停住脚步。

    那是一个女人，背身而立，漆黑的长发和直垂到脚踝的暗色斗篷，在虚空中无风自动。

    路西法觉得这个女人的背影有点熟悉。

    半晌，女人缓缓转过身，凌乱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一只眼睛和半张脸，另一只暴露在外的眼睛直直看过来。路西法正被看得有点发毛，就见女人优美的唇角突然向上弯起，向他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路西法猛地睁开眼！

    是她！

    作者有话要：　　前海王地狱之王路西法：不知道自己闺女亲娘是谁怪我从前女朋友太多

    奎妮：呵呵。

    父女相认来了

    就，好像相认了，又没完全相认哈哈～

    这章继续送红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