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火灾
牧洵吃惊地看着顾枕,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顾枕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是紧紧拽着牧洵。
“事态紧急。”牧洵着急, 看顾枕不愿意也就不问了, 只是拉开他的手, “有什么话回来再。”
他力道大, 速度又快, 眨眼就没了影子。
顾枕低骂一声, 也跟着跑了出去。
晋久路离得不算远, 顾枕拦了辆车, 几分钟就到了。
远远的, 就看到一排民房上方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在一起。
有人哭喊, 有人惊叹,有人议论,有人拍照……吵闹成一团。
顾枕下了车,入目全是人头,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牧洵他们。
听人群里的议论, 好像是有人私拉乱接电线, 又使用了大功率电器, 才导致的火灾。
这一片属于老城区,的确管理有些不到位, 加上人多且杂, 胆子大得很, 什么违规操作都敢上。
只可恨这种情况下, 一旦出事,往往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顾枕一边奋力挤进人群,一边四处张望。
忽然,他感觉头顶的气流变化不大对劲,忙抬头看上去。
空气中早就布满了浓烟,普通人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情形。
但顾枕现在戴着“天眼”,所以看到了在起火那栋楼的天台,有几个人影在忙碌。
仔细一看,正是牧洵、舒北井和吴之珩三人。
他们正在做法,空中的云层在迅速堆叠、变厚、下压……他们难道是准备降雨?
顾枕惊得倒退一步,这么厉害吗?
想想也是,消防过不来,火势又大,牧洵他们几个如果不使用特殊能力,只怕不管怎么努力,也扑不灭这火。
只有降雨才有可能,可火势那么大,他们会有危险吗?特别是牧洵……
顾枕下意识就往楼里走去,一个人忽然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里面危险!不能进去!”是个警察,正满头大汗,冲着顾枕怒吼,“不要命了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能不能别添乱!”
顾枕还没来得及话,苟真就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顾哥!”
他把顾枕拉到一边,快速低声道:“你别担心,头儿他们正在降雨,很快就没事了。里面太危险,你别进去……”
顾枕被刚才那警察一吼,也冷静多了,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按照梦中的情形,假如窗户边那个人影是牧洵,他又是被牧洵从里面推出来的,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牧洵是为了救他才进去的?毕竟现在看起来,牧洵在天台,并不在楼内。
如果他不进去,牧洵应该也就没事吧?
所以,他才是最不该来的!他不出现,牧洵就不会有危险!
顾枕暗骂自己蠢死了,然后开始往后退,想要离开现场。
但就在这时,四楼的某个窗户忽然被人推开,隐约能看到一个孩的身影。
里面竟然还有人!
孩在哭嚎,但声音不算大,不止顾枕,围观的人都看到了,顿时炸开了锅。
“我儿子还在家里睡觉!”一个极其惨烈的声音突兀而尖锐地刺入耳膜。
然后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哭天抢地地跑过来,想往火场里面冲。
维持秩序的警察忙过来拦住他们,两人疯狂挣扎,跟警察纠缠在一起,什么都听不进去。
现场人手本来就不够,所以老马才会给牧洵电话请求支援。
现在警察拦着大人,已经腾不出手去救孩了。苟真推了顾枕一把,示意他离开,他自己则往里面跑去。
顾枕站在原地,脑子里绞成一团。
进,担心连累牧洵;退,不放心苟真一个人,更不忍心看到一个孩葬身火海。
苟真似乎很怕火,但他好歹是个妖,蹭蹭几下就爬到了三楼,不过身上已经烧着了好几处,表情很痛苦。
顾枕紧张地盯着他,却看到一簇火苗像通灵了似的,直直朝苟真脸上扑了上去。
苟真一个妖竟然避不开,被击中面部,头发瞬间被点燃,从三楼直接坠了下来!
顾枕没办法再冷眼旁观,先冲过扶起苟真,苟真伤得不轻,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顾枕再次抬头,窗户口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顾枕忽然看到一缕黑气散入浓烟中,看不真切了。
顾枕一咬牙,脱了外套,在地上的一滩泥水中弄湿,握住后往上爬。
苟真没想到他会上去,迟了一步去拉他,结果没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上爬,急得不行。
滚烫的热气刀子般朝脸上刮过来,整个人仿佛置身火炉中,汗水瞬间就冒出来,然后又马上被蒸干。身体里的水分不断流失,还有浓烟一股脑往鼻子里钻,顾枕感觉自己正在快速变成一块熏肉。
那种难受的感觉不是语言能描述的,他忍着难受,一秒都不敢停顿,飞快往上爬。
到三楼的时候,顾枕想到苟真当时的遭遇,微微停顿了一下。
果然,一缕黑气朝他快速逼近,带着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
顾枕咬牙松开一只攀着窗户的手,去握那团黑气。
黑气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根本不躲避。
顾枕轻易握住了黑气,黑气陡然扭曲震动起来,拼命从顾枕手里逃了出去,转瞬消失不见。
顾枕张开手,掌心只剩一团的灰烬。
上次被人敲了一棍子后,顾枕开玩笑要去拜晋羽观。顾枕本来只是而已,但牧洵第二天便让吴之珩给他画了道符。顾枕不好辜负他们的好意,又知道吴之珩的能力,便随时将符带在身边,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顾枕再不停留,飞快一个翻身,从四楼窗户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的单间,不知道是孩不懂事开了门,还是房门本来就没关,大大敞着,过道的浓烟全涌进来,屋子里几乎不能视物。
顾枕捂着口鼻摸索到了门边,才找到倒在地上的孩,好在还有心跳和呼吸。
现在这情况,过道全是浓烟,往上往下都不行,只剩窗户一条路了。
顾枕抱着孩艰难挪到窗户边,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看来牧洵他们成功了。
楼下的警察已经组织了一群人,拉了张网,等着接人。
顾枕不敢大意,谨慎为上,将孩用床单裹住,放了下去。
床单在中途就被烧断了,孩直接掉下去,好在下面的人早有准备,有惊无险,顺利接住了孩子。
顾枕刚松了口气,就看到牧洵正朝这边跑过来,一边高喊一边还冲他着手势。
底下的人全都在欢呼孩得救,声音很大。顾枕根本没听清楚牧洵喊了什么,也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牧洵那架势,他似乎想上来。
顾枕脑子里“嗡嗡”直响,被浓烟侵袭的混乱思绪中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不能连累牧洵!
他自己选择上来的,后果怎样都能承受,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牧洵!
牧洵已经冲到人群中,顾枕来不及再多想,做了个事后想起来差点抽自己的举动——他直接从四楼跳了下去!
楼下的人群接住孩后就收了网,围观孩的情况去了,大家都忘记了楼上的顾枕,也没有能够给他缓冲之物。
顾枕自己一跳下来就崩溃了,他是傻了吗?为什么要跳楼?明明已经在下雨了!
这下怕是真的要凉,死得也太没意义了。
几个念头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情,就在这时,一根绳子忽然飞过来,卷住了他的腰。
顾枕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拽得改变了方向。
下坠的冲力被绳子缓冲了,顾枕落地还没站稳,就被人死死箍进了怀里,勒得生疼。
牧洵颤抖的爆喝在耳边炸响:“你疯了吗?”
抱着他的手臂也在颤抖,顾枕心里想,太……太尴尬了,不知道能不能装晕?
他抬头,发现好多人头在晃,然后……然后就真的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熟悉的白色。
唉,顾枕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最近真的很倒霉,老进医院。
“你醒了?”牧洵的声音紧接着而来。
顾枕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床边还趴了一个人,刚才没注意到。
牧洵穿着之前的衣服,上面还沾了不少尘土和烟灰,显然根本没回过家,一直在医院守着。
这对骚包的牧洵来,实在难得。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牧洵看他不话,有点着急,急急问道。
对上他深邃眼眸里赤.裸裸的担忧,顾枕心口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没事,怎么来医院了?”
“不行,你别乱动,先等一下。”牧洵还是不放心,跑出去叫医生。
顾枕这才发现,窗外一片漆黑,已经是晚上了。
值班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一下顾枕的情况,:“放心吧,没事了,好好休息……”
等医生离开,病房里只剩下顾枕和牧洵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方式,气氛沉默中带着点尴尬。
顾枕试探着开口:“我……”
“差点一氧化碳中毒,还好……”牧洵一提起来就生气,“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为什么要冲上去救人?为什么明明看到都下雨了,还往下跳?”
“啊?”顾枕装傻,避重就轻地,“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是吧?对了,那朋友怎么样了?没事吧?火扑灭了没?”
“现场那么多警察呢,管三界的都有,谁让你往上冲了?”牧洵想也不想就给他堵回去,顾枕永远也不会知道,看到他跳楼那一瞬间,自己有多害怕。
顾枕想到昏迷之前他抱自己的力度,有点感动,也没跟他对峙,示弱地眨巴眨巴眼睛。
牧洵被他电得发麻,瞬间败下阵来,又觉得不甘,愤愤道:“孩没事,已经醒了。”
顾枕松了口气,还想什么,喉头却忽然一阵痒意,顿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牧洵吓了一跳,忙上前轻轻替他拍背,又心疼又无奈:“我不你了,你别激动行吗?吸入那么多烟尘,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顾枕缓过来后,不想再纠结自己做的傻事,急忙岔开话题:“你们好厉害啊,还能降雨。”
这话是发自真心的,顾枕得特别真情实感。
牧洵看着他眼睫弯弯,露出点崇拜的表情,瞬间感觉心脏被击中,软得不成样子。
“主要还是北井的功劳……”牧洵话到一半,又改口,“但是,没有我,他也办不到。”
顾枕听得好笑,点点头道:“你们都厉害。”
观察着牧洵的神态,又哄孩子似的加了一句:“不过,你是组长,你最厉害。”
明知道他就是哄哄自己,牧洵还是吃他这一套,果然不再揪着他问之前的问题。
顾枕松了口气,:“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不行,我……”牧洵皱眉道,“狗哥了当时有别的东西作祟,万一晚上再来,我得守在这里。”
顾枕不太习惯,还想再,牧洵微微眯眼,:“怎么?只准你逞英雄?”
顾枕担心他再提自己跳楼的傻事,便乖乖闭嘴了。
第二天,老马带着两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捧着面锦旗,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特产来医院。
顾枕理解老马他们的心情,但还是觉得哭笑不得,不想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干什么不要?你的付出可比这些多多了。”牧洵替顾枕做主,将锦旗和东西全收下了。
顾枕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随着他。
老马又拉着顾枕好一番感谢。
昨天的火灾,已经涉及到很严重的管理不善的问题。虽然有很多客观原因,居民私底下乱接电线,一天之内多处火灾等等,但出了问题就得有人负责。
其实老马的刑侦队还好,受不到什么牵连,就是相关负责人听他跟顾枕认识,所以专门找了他过来安抚道谢的。
毕竟,如果真的出了人命,那又比单纯的火灾严重多了。
顾枕不太习惯跟这些官腔的人话,牧洵就他嗓子不舒服,当了他的代言人。牧洵嘴皮子利索,绕来绕去把那些人骂了一通,他们还得陪着笑感谢。
好不容易等老马他们走了,顾枕才长长松了口气。
“怕他们干什么?”牧洵,“心里有气就骂出来。”
“救人是我自愿的,我也没有生气……”一提到救人这事,牧洵的脸色就不大好看,顾枕聪明地岔开话题,“对了,狗哥呢?他昨天受伤了,严重吗?”
“他没什么大事,就是毛被烧掉了不少,怕丑,不敢出来见人。”牧洵有些不满的样子,“傻狗,还比不过一个凡人。”
顾枕急忙帮着苟真话:“我看那黑气挺厉害的,狗哥也是救人心切,你怎么能……你就别他了……吧?”
他一句话换了好几种语气,牧洵一边吃醋一边觉得好笑。
顾枕看他没生气,放下心来:“我昨天也全靠了吴之珩给的符,他太厉害了,也是妖怪吗?”
“老吴不是,他就是修炼的道士。”牧洵看他护完苟真又开始夸老吴,语气酸溜溜的,“不过他天资还勉强过得去,认真练个七八十年,或许能飞升也不定。”
他现在身上脏兮兮的,也不像平时那么骚包,配上点哀怨的眼神,看起来莫名可怜,可怜之下居然还有点可爱。
顾枕一时起了调皮的心思:“能成仙了?那很酷啊。狗哥是狗,老吴是成仙的道士,你……”
他看了看牧洵期待的眼神,故意道:“你知道北井是什么来历吗?”
牧洵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舒北井是真仙,可惜太没用,被贬下凡了。”
“啊?”顾枕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却听到有人敲门,只好闭嘴。
牧洵开门,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上去三十来岁,表情微微有些紧张。
“你们找谁?”牧洵拦在门口问。
“请问顾枕顾先生是住这个病房吗?”两人看着牧洵一脸凶样,抖了一下,“我们是胡豆的父母。”
胡豆就是顾枕救下来的那个孩。
牧洵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事后牧洵已经把情况都调查清楚了。这夫妻俩各自出门,把四岁的孩子单独留在家里。
发现火灾之后,他们赶回来时警察已经把现场封锁了。夫妻俩进不去,只听人楼里面已经没人了,都以为孩子跟对方在一起。两口子也没想着个电话确认一下,竟然就各自在路口看热闹,顺便还跟人讨论这事该找谁赔钱。
要不是胡豆在窗口晃悠一下,哭一嗓子,被顾枕发现救下来,现在就该换成他们哭了。
“有事吗?”牧洵沉着脸问。
那女的提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塞给牧洵:“我们是来谢谢顾先生的。”
牧洵看着那袋子里的一些烟酒,不知道什么好:“顾先生救的是胡豆,他不是冲着你们这样的父母才救人的,用不着你俩来道谢。”
夫妻俩估计早被骂得狗血淋头了,闻言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只是稍微低了下头。
那男的低声:“就是豆豆拜托我们来的,他受伤了不方便下床,不然还想亲自过来道谢。”
听这意思,要不是孩提醒,他们都不会来句感谢,牧洵脸色更难看了。
顾枕在里面听的清楚,主动:“牧头,让他们进来吧。”
夫妻俩进来,一个劲地感谢,还把提着的东西放到床头。
顾枕:“东西都拿回去吧,我收下你们的感谢,希望你们以后能细心谨慎一点。孩子还,只能靠父母保护,你们既然选择把他生下来,就该对他负责,对吗?”
他这样温柔,倒比之前牧洵的凶狠更触动人,夫妻俩低着头,满脸后悔内疚:“其实我们也很后怕,要是出事,真不敢想象……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枕又问了下孩的情况。
黄豆年龄,又在屋子里待的时间更久,伤得比顾枕严重,现在几乎不能开口话,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夫妻俩又一次表达了胡豆对顾枕的感激,和想来看他的愿望。
顾枕假装没听出来他们的弦外之音,让牧洵从老马他们拿来的零食中挑了一些,塞给夫妻俩带回去给孩子,却始终没提要去看看胡豆的话。
夫妻俩在牧洵不耐烦的目光下,只好带着东西回去了。
等他们走了,牧洵坐在床边量顾枕。
“你看什么?”顾枕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微微撇开头。
牧洵本来想“看你好看”,到嘴边又忍了回去,:“我看你那么温柔,还以为你要去看那孩呢。”
“那夫妻俩一看就被骂麻木了,换个方式或许效果更好。”顾枕,“救人是另一回事,我其实也没多喜欢孩。”
牧洵觉得,顾枕这话的时候,有股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心里也跟着发堵。
“我挺讨厌那对夫妻的,太不负责任了。要是养不好,干脆不生不是更好吗?”顾枕顿了一会儿,忽然自言自语似的,“我不想跟他们再有什么联系,所以也不想去看那朋友。”
这个时候的顾枕,有着牧洵从未见过的尖锐和戾气,跟平时的顾枕简直像两个人。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牧洵明白了顾枕的心情。
顾枕从没有父母,寄养在亲戚家里,根据牧洵掌握的少得可怜的信息,他十四岁就开始养活自己,想必亲戚对他并不好。父亲留下一套房产,只让他“守护”,却绝口不提顾枕的生活。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心里也很难没有一点负面情绪吧?
但顾枕就那么平静地接受了,什么都不知道时,把房子理得漂漂亮亮;知道部分真相后,他坚持不肯跟异案组换房子,哪怕会遇到无法预知的危险。
顾枕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惊慌失措,再难再危险再奇怪的境况,他都能自由应对。
只是在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上,他才不心泄露了一点点心底真实的情绪。
顾枕过他享受孤独,但其实那天下午,大家一起麻将时,牧洵观察过,顾枕明明是很开心的,也完全能融入进去。
他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害怕热闹过后剩下一个人,徒留寂寞。
享受孤独,只是顾枕给自己贴的一层保护膜。
牧洵心口一阵刺痛,忽然伸手握住了顾枕的手。
顾枕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缩回手。
他的手被烧伤了,缠着厚厚的绷带,牧洵怕他疼,只好先松开。
顾枕警惕地看着他:“你……”
“你别误会。”牧洵努力摆出一脸平静的表情,“只是刚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你。”
顾枕很担心他忽然来个表白什么的,闻言松了口气:“什么事?你。”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放松太早了。
牧洵:“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我们接到电话出发之前,你曾拦着我,不让我去救火。”
他盯着顾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危险?是梦到什么了吗?”
顾枕:!!!
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现在应该怎么?找个什么借口?
顾枕情急之下,根本编不出一个完美的谎话。
牧洵看出来他瞬间的慌乱,毫不客气地:“你别想骗我,告诉我实话。”
顾枕:“……”
牧洵刚才是因为自己的感情没忍住,担心顾枕不开心,临时灵光一闪,想到顾枕之前的不对劲,才抱着转移话题的目的问了那个问题。
现在看顾枕这反应,只怕事情还真不简单。
牧洵忍不住多想了一点,猜测道:“你是不是,梦到我有危险?”
完后,牧洵自己都觉得脸皮发烧。顾枕委婉地拒绝过他,又对他的感情明显在回避,怎么可能因为梦到他有危险而担心呢?
然而顾枕迟疑了一下,却道:“没错,我的确做了一个梦。”
“什么?”牧洵反而懵住了。
“我梦到有人葬身火海,看着有点像你。”顾枕只了一半梦境,“但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你。”
不确定是不是,却还是担心了,拦着他不让他去,他坚持离开后,顾枕还跟去现场,可见真是担心。
牧洵有点头晕目眩,顾枕这么关心他的吗?
“你怎么了?”顾枕看牧洵神色不大对劲,以为他在为“葬身火海”伤心,忙安慰道,“我的梦境也未必就是真实的,更何况我其实只远远看到一个背影,连正脸都没看清楚,可能是看错了吧。”
连正脸都没看清楚,只看到一个背影……
牧洵脑补能力一流,瞬间觉得四舍五入一下,就基本等于顾枕也喜欢他了。
他高兴坏了:“你给我梦境的具体情况吧。”
顾枕很为难,但牧洵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只好大概了:“我就梦到我到了一个满是断壁残垣的地方,只看到一栋高楼在火海中……”
顾枕话还没完,脸色忽然就变了。
牧洵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并没有注意到不对,还在追问:“然后呢?”
顾枕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牧洵微微愣神,忽然也反应过来:“满是断壁残垣的地方?高楼?这就明,你梦境中的火灾现场并不是晋久路的火灾现场,对吗?”
顾枕艰难地点点头。
是的,他刚刚才想到,晋久路的环境跟他梦中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他并没有能阻止梦境中的事情发生,或者,他们甚至还没遇到梦境中的事情。
可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牧洵了,牧洵会不会因此而惶恐不安?会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也就是,我的危险还没度过啊?”牧洵果然叹了口气。
顾枕皱了皱眉。
牧洵又道:“那抱枕你得看紧我了。”
顾枕:“嗯?”
“我这个人忘性大,这种事情听过就忘。”牧洵笑得很灿烂,“下次要是哪里再有火灾,你记得要像昨天那样拉住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他一句话的重音放在了“拉住我”三个字上。
顾枕有点无奈,但这次他不生气,他还是不希望这件事给牧洵造成任何负担。
想了一会儿,顾枕眼睛一亮,:“我觉得是我想多了。”
“嗯?什么意思?”牧洵紧张起来。
“我梦到的事情,最多是关于关临和陆羽周的。”顾枕跟他解释,“而那些事情,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也就是,我梦到的事情,很大概率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一定是这样!顾枕松了口气。
牧洵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曾经被火烧死过?”
这话听着太不舒服了,顾枕紧紧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以前有没有在火灾里救过人?”
牧洵摇头:“没有。”
顾枕:“你再好好想想……”
“你是不是想我有没有失忆?”牧洵肯定道,“我是干什么的?很清楚自己没有失忆过,也没有被人消除过记忆。不过……”
顾枕:“嗯?”
“如果是上辈子的事情,就不好了。”牧洵笑了,“你猜,我们上辈子会不会就认识?”
顾枕:“我在你……”
“我知道。”牧洵断他,“我就想问,在你梦里,我救的人是谁?”
顾枕:“……”
“既然你场景不同,那我救的总不能是胡豆吧?”牧洵智商直线上升,“我救的人,是不是你?”
顾枕不想承认,但是又否认不了。
“放心,我没别的意思。”牧洵温柔地,“如果我曾经救过你,哪怕是丢了性命,我也不会后悔。”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顾枕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幸好牧洵并没有要为难顾枕的意思,自己又飞快地岔开话题:“我觉得,我们上辈子可能真的认识。”
顾枕莫名心慌,却故意冷着脸道:“你不是你是战神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算我们认识又怎样?凡人的一生在你们神仙的眼中,可能就是弹指一瞬吧?”
“谁你是普通凡人了?”牧洵反问。
顾枕惊讶地看着他:“我不是普通凡人是什么?”
“昨天的火灾中,伤了狗哥的东西可不简单,但他却被你伤了。”牧洵昨天避开了这个话题,这时候却又主动拿出来。
顾枕不知道自己是有点失落还是松了口气,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拿着老吴给的符纸,并不是我伤的他,我没有那本事。”
牧洵笑了笑:“虽然狗哥的法力在我眼里的确一般,也确实比不上老吴。但是,狗哥毕竟是异案组千挑万选的人,你可别真以为他是吃素的,连老吴的一张符纸都比不过。”
这话听着,昨天那东西应该很厉害?但顾枕回想,当时的确还挺顺利的,他一直以为是吴之珩符纸的厉害。
“伤了那东西的,不仅仅是老吴的符纸。”牧洵,“还有你的功劳。”
顾枕惊讶不已:“可我没觉得我有什么能力。”
“还有一件事,我跟你实话吧。”牧洵朝他靠近了一点,轻声,“去找许老的魂魄那次,我在地府顺便听了一下你的消息。”
顾枕看着他。
“你别生气,既然有人专门针对你,我肯定要弄清楚你的身世,才能更好地应对敌人。”牧洵忙解释了一句,“而且,我猜你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你问到了什么?”顾枕有点沉不住气了。
“什么都没问到。”牧洵摇摇头,“我让北井跟天界也听了一下,同样没问到任何信息。”
顾枕有点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三界都查不到你的信息。”牧洵,“这种情况,无非两种解释。第一,你超脱三界之外,没什么都管住你,所以查不到你的信息。第二,你有着非常厉害的来历,大家讳莫如深的那种,共同约定一起删了你的信息,所以查不到。”
顾枕这次听明白了,但他觉得很搞笑,总感觉像在听故事会。
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不可能是牧洵口中的任何一种人。
牧洵凑得更近,一字一句慢慢道:“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到底是哪种情况,但你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顾枕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开心就好。”
牧洵也笑了,不再坚持。
他相信自己的推断,也明白顾枕现在很难接受。
但是,不重要。
顾枕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顾枕有什么能力也不重要。
反正这个人,他势在必得。
两人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顾枕手受伤,吃东西不方便,午饭的时候,牧洵非要喂他。
顾枕不好意思。
牧洵便道:“那你想谁喂你吃?你手受伤了,自己不能吃,只能别人喂。狗哥?狗哥不行,他自己都受伤了。舒北井?吴之珩?或者医生护士?那跟我又有什么差别?还是,想让我通知谢解?”
顾枕本来只是想自己慢慢吃,结果这人威逼利诱,绕得他头都晕了,只好答应。
顾枕很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一顿饭吃下来,食不知味不,还出了一身的汗。
但等他抬头看牧洵时,发现牧洵额头也亮晶晶的,忽然就一点不郁闷了。
不过,顾枕并不想继续被人伺候。
所以,下午他就坚持要出院。
他的伤势不重,医生可以出院。
牧洵便也不再坚持,亲自开车带着他回到了晋阳路。
牧洵在顾枕家门口停好车,顾枕刚推开车门就愣住了。
花园里坐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上去比顾枕还,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明明是阴天,他还举着把漆黑的大黑伞,好像一点点光都能将他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