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月时间过去。

    这夜没有连个毛月亮都没有，星星更是瞧不见，四下里黑漆漆的，气氛有些沉闷和压抑。

    张翠英抱着福芸，一家四口坐在炕上，将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铜钱，一百文一串的，一共有十七串，计一点七两银子。

    碎银子四颗，勉强算得上是二两银子。

    以及张翠英自己的嫁妆和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一共四两。

    所有的加起来，也都只有不到八两银子。

    獾子皮毛，还是没卖出去。

    那张猎户也实在心黑，知道福芸家缺钱用，先前还五两，这会儿直接压价到三两了，欺负他们这些孩子呢！

    张翠英有些发愁，长长地叹了口气以后，就将头上的素银簪子，还有素银镯给取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福芸大惊，忙拉住张翠英的，道：“娘亲——”

    这可是爹爹给娘亲的聘礼呢，娘亲平日里经常拿出来擦拭，唯恐弄脏了，可是现在

    “没什么比你重要。”

    张翠英哽咽了一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可泪水，还是滴了下来。

    落在了福芸的脸颊上，热热的，让人心疼。

    福芸沉默了，咬了咬唇，从兜里，将沈清河给她的那个用金丝绣的荷包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哥，明天将这荷包当了吧，也别死当，等以后我赚了银子，我去将它赎回来！”

    荷包上，有她最喜欢的玉兰花呢。

    又是沈家哥哥送的，就这么当了，她也舍不得。

    可这荷包用料考究，绣工也极好，即使不是死当，怕是也能换二两银子。

    她家的情况，她也没法子了。

    “好。”

    福大富将荷包收进怀里，有些不舍的地看了一眼那獾子皮毛，便道：“明日，我也将它一并卖给镇上的绣房吧。”

    “八两银子，虽然不多，可也好过没有。”

    到时再拼拼凑凑，不准就够了。

    一家四口商量完了以后，心里定了定，总归这事儿还是有希望的，张翠英便哄着孩子们，就先睡下了。

    明天，继续努力好了。

    这天晚上，天气的确沉闷。

    正所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二天清早，福芸醒过来的时候，拉了拉自己的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却见哥哥福大富已经起来了，正在关窗户。

    虽然黑漆漆的，可是福芸却好像感觉，窗外有东西飘了过去。

    “哥哥？”

    福芸呢喃着喊了一声，将脑袋往外头探了探才发现，竟然这么冷。

    “下雪了。”

    福大富完，从一旁的衣篓里拿了一件棉衣，直接兜头就给罩在了福芸的脑袋上，然后道：“你先睡觉，我和你二哥出去。”

    “下这么大雪，还出去呀？”

    福芸听着风声，就惊讶不已。

    可哥哥那里已经点了蜡烛正在穿衣裳了，他回头时，福芸见到福大富眼里的认真，就没再言语了。

    天亮时，张翠英做好了早饭。

    林婶过来找她时，还多带了一根红薯送到福芸的上，让福芸早饭能多吃点儿，长高个子。

    院子里，房顶上，田野里，但凡是福芸能望得到的地方，入眼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早饭刚吃完，福芸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出去采草药，可这么大的雪，她一个人出去也危险。

    柳氏，在这个时候又过来了：“福芸！”

    她一脸恶狠狠的，尤其是在见到福芸家坚固的砖瓦房以后，更是气愤。

    前阵子大房的厨房顶就破了，昨儿下雪，雪压下来，更是破了一大块，砖瓦掉下来，将鸡圈里的鸡都压伤了一只不，还压坏了两只鸡蛋。

    “奶奶，有事吗？”

    福芸背起背篓，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就道：“我正准备去张大夫家呢，他前几天，要教我认草药，再不出门，就过了约定的时辰了。”

    听福芸提起张大夫，柳氏一下子就犹豫了一下。

    那可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呢，他若是愿意收芸做徒弟，不准能给福家带来不少利益呢！

    福芸早知道柳氏是个唯利是图的。

    果然她这么完以后，柳氏就陷入了沉思，趁着这个会，福芸转身就要逃跑。

    可是

    柳氏却似乎反应了过来，直接大步上前，揪住了福芸的衣领，将她给提了起来，就往外走。

    “少在这儿给我装！”

    柳氏骂道：“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他能教你认草药？年纪不学好，就谎，跟你那克星娘一个样子！都贱！”

    呵。

    福芸被提溜着，心里就是冷笑。

    可她喉咙疼得不行，只得哑着嗓子道：“你不信，可以去问张大夫。我的确还，可他我天赋好，将来也能给人看病的！”

    柳氏却是不信的。

    在她看来，二房的，给大房提鞋都不配！

    柳氏提着福芸到了隔壁以后，就将福芸扔到了地上，随即又扔了一把扫帚过来，道：“赶紧的，将雪给我清理干净！”

    福芸瞧了一眼大房破败的屋子。

    墙体都裂开了，怕是昨夜下雪，风吹进来，将他们给冷坏了，厨房那里积雪更是多得不行，乱糟糟的，又脏。

    难怪柳氏不肯自己动了。

    福芸咬咬牙，看了一眼四周。

    昨儿下雪，村里人今天一定在地里清雪呢，免得作物被雪给压着或者埋着了，她现在要是跟之前那几次一样大叫，肯定没人能来救她。

    算了。

    福芸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先忍过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她再大一点儿了，长本事了，再找回场子来。

    福芸拿起扫帚，刚要去扫雪，忽然远处的山坡底下，却走过来了一个背着背篓，上拿着镰刀的人。

    他皮肤生得黝黑，人也很壮实，就是眼神看上去有点阴鸷，跟福芸见过的通缉犯画像竟然有点儿相似。

    稍稍愣怔了一瞬间，福芸就将他认出来了。

    张猎户！？

    他来做什么？

    村里猎户不多，逢年过节时村里人都喜欢找猎户进山猎东西，过年时拿出来招待客人有面子。

    张猎户，跟张大夫一样，也是村里的红人，柳氏自然要巴结着。

    柳氏本来在院子里喂鸡呢，见张猎户过来，连忙就讨好着过去了。

    张猎户似乎也是过来找柳氏的。

    他和柳氏一碰头，两个人就凑在了一起，低声耳语了什么。

    福芸拿着扫帚悄悄打量，果然就瞧见，这二人嘀咕完，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还是那种不怀好意的样子。

    福芸的心，就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