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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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啥呢?”在省医院陪床不瘦反而长胖一圈的石翠菊踮脚张望。

    “哟,我看到奋斗了!”石翠菊滋溜往山下跑。

    香茶将从省城买来的汽水装进竹筒给了站在车站门口扯着嗓子暴跳如雷的周老头。

    “周爷爷,您喝口冰的,嗓子别喊坏了。”

    周老头热得嗓子眼冒火,竹筒里的冰汽水咕噜咕噜下肚,整个燥闷的心肺好似被冰块熨平过似的。

    汽水是钱火狗让香茶给的,他接下来要经常进出这边,总得拿点东西塞住周老头的嘴。

    周老头大呼一声爽,对打算下山的几人道:“乐意听我一句劝就别去下边凑热闹。”

    赵叶茂忙收回下山的脚,香茶嘬着麦秆做得吸管,鼓着腮帮子问:“为啥呀?”

    人就这样,越劝就越想去看看。

    周老头:“待会要打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瞧这架势要打起来应该是打群架,农村打群架可厉害了。

    香茶三岁的时候‘有幸’见过一面,那一年发大水,他们瑶山生产队和隔壁瞭山生产队都着急开渠放水,为了争谁先谁后的问题,两个大队的人打了场群架。

    差点闹出了人命,好几个壮汉眼睛险被一些妇女用指头戳瞎。

    钱火狗是个喜欢往热闹堆里扎的人,但眼下不行啊,身边的大外甥脖子上还裹着绷带呢,这要是谁过来扯一把那还了得。

    想了想,几人决定避开下边吵至喧嚣的地儿,打算先不回赵家,去隔壁大队钱家歇歇脚再。

    钱姓是隔壁瞭山大队的大姓,从大队长到村支书乃至你随便捞一个人过来问路,一问准是姓钱的,所以钱火狗带着外甥外甥女才走到村口,就有没出五服的大爷大娘问候。

    “狗子啊,听你娘你最近发大财了?”

    钱火狗哼笑,扯扯身上破了洞的衣裳:“您别听她胡,我一个混子到底去挣钱?”

    大娘:“我就知道你娘在大话。”

    看到香茶,大娘浑浊的老眼迸出光:“哎呦,这是谁家闺女啊,真俊!”

    香茶吞下汽水,乖巧地喊婆婆好。

    一群大爷大娘们乐开了花,轮流问候香茶,香茶一叠叠地喊人。

    枝繁叶茂两个孩子他们都熟,毕竟在这边学读了四年的书。

    看到赵枝繁大热天脖子上还裹着绷带,大娘心疼的唏嘘:“这布摘了是不是就能话了?”

    赵枝繁其实现在能发出字音,但医生不介意他立马话。

    他点了点,旁边的赵叶茂笑着:“对,我哥做了术,过段时间就能话了!”

    大娘皱眉,望着赵枝繁的脖子叹气:“前些年你这孩子还好好的,咋突然嗓子就坏了呢,哎,还好治好了,不然一个哑巴以后难讨婆娘哦。”

    又一大娘拉着赵枝繁:“花了不少钱吧?一百还是几百?”

    一众人叽叽喳喳地问,车轱辘的话问来问去就得了一个大问题:

    “狗子,你姐夫上半年才分家,哪来的钱给枝繁做开嗓子术?”

    “发大财了吧?嗐,还藏着掖着,和我们呗,都是一家人”

    香茶抱紧怀里的竹筒,一个劲的往外挤,挤出村口人堆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狗舅舅真明智,临下车的时候让她把汽水玻璃瓶换成了竹筒瓶,这要是让他们知道绿色竹筒里装得是五分钱一瓶的橙色汽水,那肯定要抢疯。

    赵叶茂衣扣都被扯掉了,跑出大老远他才停下来喘气:“到底是谁在外头传咱家发财了?被我逮到我剥了她的皮!”

    钱火狗一巴掌拍到赵叶茂头上:“你剥谁的皮?好的不学,竟学家里那个老不死的!”

    赵叶茂吐舌:“我就话赶话一,我可没那么混蛋砍猫的头还剥皮”

    真是谁谁就来了,四人刚跑出村口八卦圈没几步路,就看到前边站着一个妇女。

    女人正是钱桃花的老子娘,此刻一双绿豆眼眨都不带眨,直勾勾地盯着四人看,看到香茶脚上那双浅绿色凉鞋,女人瞳孔蹭得变大,跑过来蹲在那就像没见过人走路一样使劲看。

    “哎呦哎哟,果真发了家啊,连洋鞋都穿上了。”

    这话酸得人牙后跟都喊疼。

    香茶下意识的并齐脚,拉紧钱火狗的:“舅舅”

    钱火狗脚用力一蹬,地上的土灰飞的到处都是,趴在地上的女人啊的一声尖叫,捂住眼睛:“钱火狗,你找死啊!”

    钱火狗冷着脸:“好狗不挡道!”

    女人一噎,爬起来去扯香茶的,香茶麻溜地躲到钱火狗身后。

    眼神里充斥着反感:“我不要你牵我,你偷我家的兔子,你是坏人。”

    钱桃花老子娘本打算笑哄下香茶,两个男孩大了不好套话,的肯定行,没想到的更不好忽悠,连碰都不让她碰。

    赵叶茂对这个继外婆可没好脸色,正好看到大队长钱余的身影,当即喊道:“钱余叔——”

    钱余朝这边看过来:“这不是枝繁叶茂吗?咋了,从城里回来拉?”

    赵叶茂点头,和钱余拉家常:“叔,最近我家里忙,不知道我家自留地里的红薯种好没?”

    一这个,女人一下瘪了气。

    钱余瞪了眼女人,呵斥道:“还不快去种,赵家今年秋天没收到两箩筐红薯,我就直接把你还有桃花的工分折给赵家。”

    女人脸霎时变了色:“两箩筐?赵女婿那地干的很,收一箩筐都难”

    钱余:“谁叫你剥猫皮偷自个女婿家的兔子?你有脸做这种不要脸的蠢事,我就敢把你家的工分折给赵老三!”

    见钱余板着脸第二遍,女人哆嗦了下嘴唇,暗咬牙龈往瑶山生产队的方向走。

    钱余问了几句有关赵枝繁治疗的事就走了,临走前也像前头大娘一样,冲赵枝繁叹气。

    “你子时候话没问题啊,咋后来突然嗓子坏了?”

    赵枝繁垂下脑袋,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推开钱家院子的门,钱桃花正坐在院子大树下家纳鞋面,红艳艳的鞋面勾得赵叶茂不屑地呸了声。

    自从钱杏花病逝后,钱桃花每年都会给自己做双新嫁娘鞋子。

    以前赵叶茂没觉得什么,可自从知道钱桃花想要做他后娘,赵叶茂就觉得恶心至极。

    五年前就开始做新嫁娘鞋,这压根就没想过他娘病会好,甚至觉得他娘一死这女人就能嫁进赵家。

    看到进院的几人,钱桃花忙将鞋放下,笑容满面走过来。

    “咋来不一声?”

    又看向赵枝繁,一脸怜爱的关心:“病好了没?可以话啦?”

    赵枝繁直接无视,抬腿进到钱火狗的屋,钱桃花的笑容顿时僵住。

    赵叶茂哼了声,跟着进屋,顺便还牵走了瞪着钱桃花不放的香茶。

    要问香茶最讨厌的人是谁?

    江绫雅,宋秦,美玉这些人都要靠边站,一看到钱桃花,香茶就跟炸了毛的鸡一样,如果可以,她想长出鸡嘴用力啄钱桃花的脑门。

    香茶这人记仇着呢,当年钱桃花诬陷她往两个哥哥的粥里撒石子的事她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起来,两个哥哥之前对她冷漠极大原因是因为钱桃花在赵家胡咧咧,造谣她是气死桃花娘的野种

    进了屋,香茶用力合上门,追过来的钱桃花鼻子撞得发酸,一时间痛得在原地跺脚。

    -

    天黑之后,得了信的赵老三来钱家接儿女,一进院子钱桃花就堵了上来。

    姐夫长,姐夫短,热情的就跟见了书记领导一样。

    赵老三闷着头抱起睡眼朦胧的香茶,钱桃花怎么肯轻易放过赵老三,一把挽住赵老三的胳膊,吓得赵老三险些摔了怀里的香茶。

    香茶就这样被闹醒了,钱桃花不以为然,还在那腻歪赵老三。

    “姐夫,你今晚就在这睡呗,天黑不好赶路。”

    边边趁着夜色对赵老三上下其。

    好巧不巧摸到了香茶的肚子,瘙痒惹得香茶浑身不适,抓紧赵老三的脖子控诉:“桃花姨乱摸我,她乱摸我,摸我肚子!”

    香茶在赵老三怀里,钱桃花一个黄花大闺女借着夜色的掩护哪里是摸香茶的肚子,要摸的是

    赵老三脸一黑,赶忙后退几步,气不过扭头骂出声:“你还要脸不要脸?桃花,你姐在的时候你不这样啊,咋现在变得这么厚脸皮?”

    钱桃花呼吸一滞:“姐夫,我——”

    “枝繁叶茂!”赵老三是真的受不了钱桃花看他的那种腻歪眼神,大声道:“走走走,回家。”

    赵家四口人气呼呼地走了,动静引来隔壁左右的人探头张望,钱桃花咬着唇站在那不知所措,她想追过去,被钱火狗痞笑地拦住。

    钱火狗的笑意不达眼底,只听他清清嗓子,大声道:“我姐夫在骂谁呢,谁在乌漆嘛黑的地儿摸男人啊,让我来看看——”

    着用力将钱桃花拽到亮光下,大伙其实知道是钱桃花,但这么红果果的被钱火狗挑明,这事搁谁身上都难堪。

    钱桃花脸一刹那红成了酱肘子,可不就是酱肘子嘛,这些天被钱余罚着去赵家自留地种红薯,这一个月来热的很,冬天唔的白皮没两天就晒成了古铜色。

    这边讥笑声连连,大伙捧着碗嘲讽钱桃花想男人想疯了,竟然当着一个六岁娃的面摸人家的爹

    瑶山这边也热闹,但不是笑,而是哭。

    香茶趴在她爹的背上睡了一路,她爹的背真宽,热乎乎的,趴在那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香香地睡了一觉,突然耳边传开号丧声。

    “谁家死人了?”赵叶茂皱眉。

    香茶循声看向对面山坡,那里是通往大茶山火车站的方向。

    赵老三:“你黄大爷家。”

    香茶一惊:“黄大爷没了?”

    听这熟悉的哭丧声,莫非黄大爷和娟儿婶她老子娘一样去升仙了?

    赵老三:“没了,下午没的。”

    香茶心里陡然间低落:“咋就没了?我上个月还跟他家的栓子玩呢。”

    黄大爷早年丧妻,就一个儿子,儿子儿媳年轻修水库不幸卷进了沟里双双去世,如今膝下就一个孙子栓子。

    公社体恤黄家不容易,凑钱让八岁的栓子在李静婉办的学校读书,和香茶一个班,读一年级。

    栓子读书很争气,不懂的就问香茶,是香茶为数不多的男性玩伴。

    香茶吸了鼻子,黄大爷没了,那栓子怎么办?没人疼栓子了。

    “爹,黄爷爷咋没的啊?”

    好好一个人没了就没了

    赵老三颠了颠背上的女儿,愤慨道:“昨儿好在你们没回来,要是在学堂,指不定也会挨一顿打。”

    赵叶茂呆了:“啥?还关我们的事?”

    香茶也疑惑:“谁要打我们?”

    望着对面山上攒动的火把和时远时近的哭声以及咒骂声,赵老三咬牙道:“是要打学堂的江知青,你们,在学堂被殃及也有可能。”

    顿了顿,赵老三续道:“要怪就怪那群专家,他们不闹事,你黄大爷不会死,至少还能活二三十年。”

    三个孩子凝神听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几天前,上面派过来的专家和水利指导员宋秦因为在哪凿渠等事闹了红脸。

    这种专业性的事,村民当然不懂,想拉架又不知道该帮谁,于是有人提议把几个知青喊来。

    这其中就有才从四九城回来的江绫雅。

    江绫雅回了趟四九城后,心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得罪错了人。

    香茶可能是她叔和那人的孩子

    可她已经得罪了香茶,以她对香茶的了解,那孩子记仇,未必肯原谅她。

    纵然肯,也要花时间去求原谅,她又拉不下脸,何况香茶此刻在省城医院。

    可江绫雅急啊,今年的工农兵学员的考核时间马上就要来了,她不能因为香茶而丢了这个名额。

    以前还奢望叔叔能帮她,现在好了,香茶八成是叔叔的女儿,她算是彻底将叔叔得罪透了。

    眼下能解她困境的只有自己,要么老天都眷顾她呢,这天刘奋斗破天荒来到知青点,请他们这些知青过去拉架。

    她认为她要好好表现,专家是上面王书记介绍来的,她当然要支持专家团队。

    “然后呢?”香茶问赵老三。

    赵叶茂插了句嘴:“我一直都觉得这个江知青思想有问题,她又不懂水利,凭啥偏帮那些专家?”

    香茶:“就是啊,宋官虽然人差劲,但人家懂凿渠”

    赵老三冷笑:“连你们孩都懂的道理,偏偏所谓的大专家不懂,非宋指导的方法是错误的,刚好江知青在旁边煽风点火,气得宋指导一天都没吃饭。”

    宋秦何止气专家团队的自以为是,更气江绫雅不懂装懂在那拉偏架。

    江绫雅这次不知道哪根筋轴了,连席季路和李静婉的阻拦都不管用,指着宋秦的脸大骂宋秦年纪轻轻就出来显摆,其实不过是半桶水的架势。

    宋秦当场气得头发晕,真就晕了过去,是站在旁边的黄大爷掐宋秦人中才将人掐醒。

    宋秦虽然才十九岁,但好歹是重活一世的人,在宋秦眼里,他是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不然咋就他重生了?

    醒过来的宋秦和江绫雅对着骂,骂江绫雅长着一张舔狗脸,又骂专家团队在瞎指挥。

    一时间竟动起了。

    村民们的天平在知青们到来后偏向了专家团,毕竟这边人多,不过也有帮宋秦的人,黄大爷算一个。

    可惜寡不敌众,宋秦被揍得鼻青脸肿,黄大爷一个趔趄脑袋磕到了树根上,当场死亡。

    见闹出了人命,刘奋斗啊得一声跪了下去。

    完了完了,他的先进集体牌子没!!

    栓子看到爷爷倒在血泊中,哇的一声嗷哭,一时间众人都慌了。

    江绫雅抖着瞪大瞳孔,迭声不关她的事。

    宋秦跟着跪在黄大爷尸体边痛哭流涕

    香茶听到这已经泪流满面,她心疼黄爷爷,更替好朋友栓子难过。

    -

    这几天瑶山大队气氛死寂,就连一直叫嚣指责宋秦的专家团队都不敢大声话。

    香茶一进到学堂就看到栓子平时坐得那个木墩空着没人,上午四节课结束后,香茶抻着下巴坐在那没动。

    往常这时候栓子会喊她一起去知青食堂吃饭,今天没了。

    金凤往栓子那看了眼,声道:“香茶,咱去栓子家吧?”

    香茶点头:“走,先去食堂把他的窝窝头领了带给他。”

    两人干就干。

    李静婉得知两人要给栓子送饭,便拿了个大海碗出来。

    今天食堂吃河蚬玉米面,玉米面黄澄澄的,看起来就好吃,舀上一碗后再往里头来上两勺鲜掉舌头的河蚬浇头。

    这时节的河蚬最肥,肉质饱满,比香茶三月间吃的要大很多,李静婉一勺子舀下去,勾了芡的河蚬汤香喷喷的直往玉米面里钻。

    “你们等会。”

    李静婉喊住香茶,另拿出一个碗又盛了两勺河汤,用碗扣着。

    正要叮嘱香茶,身后美玉不服气地控诉:“李老师,凭啥给香茶那么多的河蚬,我就一勺?”

    香茶:“背篓里的河蚬不是我要吃,是栓子的,他没来上课”

    美玉嘁了声:“他又不是没长腿要你来替他拿吃食,你是想一个人偷吃吧?”

    香茶大声喊冤枉:“我才没有,你胡!”

    美玉不信,伸就要拿背篓里的那碗玉米河蚬面,香茶扭着屁股一溜烟跑开。

    “金凤,咱们走!”

    金凤背过身,让李静婉将另一个碗放她背篓里。

    美玉的腿落了点残疾,一时没追不上,气得原地跺脚。

    “我要举报你们两个偷吃公家的东西,你们给我等着!”

    李静婉在一旁全程看着,听到这话,李静婉的脸唰得一下冷下来。

    “赵美玉同学,你要举报可以,先举报我吧,是我这个当老师的擅作主张,将黄栓同学最近几天的餐食合成一顿让香茶同学送去,我不认为我有做错的地方,这本就是黄栓同学的份例,香茶同学体恤黄栓同学家里有事不能过来,所以才顶着大太阳送过去,这是无私的同学之情”

    美玉狡辩:“李老师,香茶是偷吃,她最喜欢吃零嘴了,她——”

    李静婉:“有没有偷吃,咱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美玉咬唇:“”

    李静婉眯起眼:“去不去?”

    美玉恨声:“去!”

    她一定要揪住香茶偷吃的辫子,香茶是个馋嘴,肯定会偷吃的!

    -

    黄家是瑶山生产队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没壮年劳动力,意味着挣不到工分,好在刘奋斗这个大队长仁善,每年队里交了公粮后都会发一点接济黄大爷。

    年底生产队杀年猪,队里也会多割一刀子肉给黄家,但这些恩惠是同情,黄家爷孙俩想靠这个过日子还是不行。

    黄大爷为了养活孙子,就去山里杀猪场帮忙杀猪,那是公社的一份劳苦活,寻常人都不愿意去,黄大爷为了多挣工分,应下了这份苦活。

    可怜老大爷一到冬天就裂口子,那是常年握杀猪刀砍猪肉留下的伤。

    伤口崩了依然不能停,年底的时候公社要的猪肉多,黄大爷得天天砍猪肉,以至于双血淋淋,旁人都以为那是猪血,其实是伤口崩出来的人血

    黄家院里,深受打击的栓子使劲嚼着河蚬,边吃边跟香茶和金凤哭诉。

    “我好好念书呜呜呜,我想快点长大挣钱给爷爷买蛤蜊油涂,我还没挣到钱爷爷就死了,嗝”

    守灵多日的栓子饿得慌,哭得嗓子都哑了,还疼,吃着河蚬面竟尝不出美味,往下咽的时候嗓子疼得翻白眼。

    可他要接着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给爷爷报仇。

    “你吃慢点。”香茶锤着栓子的背,“还有一碗呢,没人和你抢。”

    三人蹲坐在院子里着话,屋里摆着黄大爷的棺材,冷清的很,除了几个黄姓本家人在里边守着,再无旁人。

    瑶山村对意外死亡有个哭丧的习俗,只要有人过来拜祭,下一代的人都要披麻戴孝立即嚎哭,不论你是不是在吃饭,亦或是在茅坑,都得马上出来跪下哭。

    栓子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碗面,香茶将第二碗递过来,还没接到,黄家一个大娘就喊:“栓子,有人过来了。”

    栓子赶忙放下碗,急匆匆跪到灵堂前放声大哭。

    哭声悲怆,香茶和姐妹金凤忍不住跟着跪倒抹泪。

    过来的是李静婉和美玉。

    因着之前的闹事,黄家人恨极了知青们,但她们也都清楚来的这位李老师没有站到专家团的队伍。

    美玉一进黄家的院就到处找香茶的身影,看到院子角落跪在那的一团,以及空碗,美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李老师,你快看,香茶偷吃了你给栓子准备的吃食!”

    着一把拿走剩下的一碗,居高临下地睨着香茶:“这回让我抓到现行了吧?!”

    目光触及香茶脚上的浅绿凉鞋,美玉嫉妒的发抖,一个没拿稳,啪叽一声,一碗河蚬汤哐当砸到地面,滚烫的汁水溅到美玉的腿上,美玉疼得原地转圈。

    尖叫声打断了里头栓子迎客的哭丧声,出来一看,栓子气得一脚踹向美玉的屁股。

    “你赔我的汤!”

    他饿了一天,好不容易吃上东西,就这么没了

    栓子心疼地趴在地上捡起一个个河蚬,丝毫不顾上面沾了灰,直接丢进嘴里。

    美玉疼得五官扭曲,双撑墙才勉强站起来。

    香茶握紧拳头,先是把趴在那跪舔河蚬汤的栓子拉起来,然后一头撞向美玉的肚子。

    美玉唔得一下靠到墙上,眉头紧皱,肚子就好似有刀捅进去又抽了出来。

    “你个祸害精,你敢打我?”美玉疼得嘶气。

    香茶揉揉莹白的脑袋,忿忿道:“打得就是你,你撒了栓子的吃食,你还诬赖我,不打你打谁?”

    美玉浑身热汗腾腾,肚子又痛,被香茶这么一怼,她顿时觉得脸都丢劲了,可她又不甘心被香茶压着,刚想掰扯,却见香茶背着背篓离开了黄家。

    金凤赶忙追上,忧心忡忡道:“香茶,你没事吧?”

    香茶一口气跑到离黄家很远的一条道上,闻言摇头:“我不想在栓子家和她吵,我要在这等她,和她好好算笔账。”

    时候的欺负,后来的雷火烧家,上学后一次又一次的污蔑,今天还害栓子饿肚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要和美玉姐掰扯个干净,都分家了还找她茬,凭什么?

    香茶走到路口的大树下,听着知了的聒噪声,就站在那等着美玉的到来。

    美玉被栓子扫出了黄家,跛着脚顶着接近四十度的烈日在羊肠道上缓缓走着,热得像在蒸笼里呆着一样。

    好不容易走到阴凉地儿,却见香茶抿着唇瞪着她。

    察觉到美玉要偷溜,香茶大步跑过来,才走出路口,就听身后那条道的尽头传来唢呐声,还有大队长刘奋斗的欢呼声。

    “赵家兄弟,你快出来,公社干部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  宝子们,新年快乐!2022暴富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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