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猜不透她。

    苏清秋瞥了他一眼。

    杨清生性狡猾多变,此时就是在试探她而已。

    她和容谨已经互相透了底，知道杨清找上她的目的所在。

    “容氏股价跌得最狠的时候，我也很心动,想要趁捞上一笔。也不怕苏总笑话，当时没买成,就是因为我一口气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想先筹两天钱。结果没想到就晚了两天,就让苏总给抢先了。”

    “苏总好大的魄力,买就买了,一点会都不留给别人。”杨清端起茶盏,笑道，“这杯我敬你。”

    苏清秋轻轻抬了下茶盏口,抿了一口茶水。

    苏清秋淡淡道：“这确实是个赚钱的好时，虽然我和容谨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我很清楚她能力。”

    杨清想要试探她和容谨的关系,如果这个时候她表现的她和容谨水火不容，反而太过明显，惹人怀疑。

    杨清点头，露出一点钦慕的神色，他年纪已经大了,对年纪轻轻又天赋异禀的人总是羡慕的,世界总归是年轻人的。

    “容谨是个天生的商人，精明又大胆,而且她很聪明。”

    “这样的人，往前往后推上百年，也是绝无仅有的。”

    苏清秋把茶盏放下，整个人窝进了柔软的办公椅里,眼皮半阖着，淡淡道：“所以我很相信她，趁着容氏股份跌倒最低点买进去，虽然确实是很大一笔钱，但就目前来看，这笔买卖很划得来。”

    甚至可以是赚了不少。

    虽然在商界，他们这几家集团都是竞争对，偶尔因为利益绑在一起合作过，但大多时候都是对立的。但如果撇开利益纠葛，他们对彼此都抱有着一定的欣赏。

    但也只是欣赏而已。

    苏清秋闲适的靠近办公椅里，他们像是好友一般，聊起天来。

    杨清问道：“听你前段时间还送过容谨上班？”

    苏清秋推着容谨进电梯这件事情在两个集团之间传的沸沸扬扬，杨清自然也听过。

    苏清秋淡淡道：“毕竟现在我是容氏的股东，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和容谨搞好关系。”

    杨清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苏清秋难道真的打算和容谨联合了？

    那他这趟来的可就不太值得了。

    杨清笑道：“苏氏如果要和容氏联合，那恐怕这片天也要变色了。”

    苏清秋看着他，嗤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她道：“杨董，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合作关系，这个道理你应该还是懂的。”

    杨清有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愿闻其详。”

    苏清秋站了起来，走到了落地窗面前。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身上，她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清透无尘的样子。

    但是她的眼睛却很深，她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庸庸世界，抬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容氏集团大楼，眸底闪过了一丝贪婪。

    杨清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苏清秋道：“杨董，你知道苏氏是积累了多少代的财富，耗尽多少人的心血，才站到这个地方的吗？”

    杨清看着她。

    苏清秋道：“整整十二代。”

    “而容谨只用了六年。”

    “我们这种人，都是利益至上，现在和容谨联合有好处，那我自然和她联合，但是”

    苏清秋话还没完，又转了个话题。

    “我也不怕你笑话，买容氏集团的这些股份，把我私人家底都掏空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吗？”

    杨清摇摇头。

    他已经完全被苏清秋带着走了。

    苏清秋淡淡道：“因为当时我知道容谨出了车祸，知道她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杨清眼瞳一震，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容谨醒不过来，那苏清秋相当于是只用了百分之十股份的钱，而买下了整个容氏集团。

    苏清秋摇了摇头：“可惜她还是醒了。”

    杨清问道：“所以你本来是想吞并掉容氏集团？”

    苏清秋转过头来。

    她突然轻轻笑了，眼尾勾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艳，眸底却是幽冷的，阳光落在纤长的眼睫上，投下一片深色的阴影。

    “杨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放过这个会吗？”

    杨清咬了咬牙。

    那可是容氏集团。

    如果真的能有会吞并掉容氏

    他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欲-望和贪婪叫嚣着，心头都滚烫起来。

    如果真有一天能吞并掉容氏这个庞然大物，谁会放过这个会呢？

    苏清秋用余光瞥了一眼杨清。

    他要上钩了。

    于是她慢慢放下最后的鱼饵。

    她摇摇头，叹了一声：“可惜容谨醒了，以后这样的会很难再有了。”

    杨清道：“苏总，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你不如和我联。”

    果然上钩了。

    苏清秋抬头看着他：“和你联？”

    她仿佛在思考些什么，犹豫了一会，问道：“我有什么好处？”

    杨清：“我看中了容谨日化线的合作方，是个很阔绰的美国佬，但是那边只认她的产品，所以我在抬价抢她日化线的原料供应商，她没有原料，还能出什么产品？只要供应链断了，她就供不上货。”

    “我要让她这条日化线彻底断掉！”

    “我知道容氏的资金链现在很危险，她所仰仗的容氏光电回款期很长，只要她的日化线一断，恐怕撑不了多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到时候，容氏集团还不是归了你？”

    苏清秋淡淡道：“听起来倒是不错。”

    杨清话题一转，道：“不过我听，苏总你有一条专门供应苏氏日化的原料厂商，做得很好，不如你把厂商介绍给我，利润我和你五五分。”

    苏清秋抬眼瞥他。

    杨清也不免有些心虚起来，毕竟他只是一时和容谨抬价，不可能永远高价买原料。

    物美价廉的东西谁不想要呢？

    杨清笑了笑：“如果我们要合作，苏总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苏清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人莫名感到阴冷起来，仿佛是被冰冷的蛇身缠上，窒息感涌上来。

    杨清迎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视了许久。

    他们对峙片刻，苏清秋先收回了目光。

    演戏演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六四分，我六你四，我就答应你。”

    杨清看着她。

    他还有成本在里面，五分利润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如果六-四的话，相当于是白给苏清秋打工。

    他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六-四就六-四。”

    苏清秋淡淡道：“你太看容谨了，她的资金链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你现在这个价格，还不能撼动到她。”

    “而且如果你能拿到她的原料，没准她会找你买，你卖给她可以赚一笔钱，不卖也可以将她一军，就能顺势占据主动权。”

    如果杨清继续和容谨抬价，那就达成她们的目的了。

    杨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苏清秋目送杨清离开，转头就给容谨打了个电话过去。

    容谨也不知道在家干什么，铃声响了好一会都还没接。

    苏清秋不免有些着急了，她像是做了好事想要邀功的朋友一样，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容谨。

    电话迟迟没人接，苏清秋把电话挂断了，又拨了一个过去。

    这回容谨接了电话。

    电话里还能听见容谨那边像是在下油入锅，噼里啪啦的，隐约还有锅铲翻动的声音。

    苏清秋问：“你在做什么？”

    容谨：“我在和阿姨学做糖醋排骨。”

    她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有点失真，但却温柔。

    她问：“这个成品卖相不太好看，但应该也能吃，我要再试一试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苏清秋原本是很开心的。

    她帮了容谨，心里还有隐隐的雀跃，想要告诉她这件事。

    可是她一听到容谨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心里那股不安又再次开始涌起。

    她像是得了一种什么怪病一样。

    她根本受不了容谨对她的好，每每这种时候，只想要远远逃开，像是本能的反应一般。

    她压制不住。

    容谨老半天没听见苏清秋话，以为是信号不好，又道：“你听得见我话吗？”

    苏清秋垂下了眼眸，道：“我中午和市监部门有个饭局，可能回不来了。”

    容谨看着锅里的糖醋排骨。

    这一锅卖相还可以，色泽是带着焦糖的棕，也很香，闻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很想让她吃吃看的。

    她听见苏清秋回不来，不免有些失望。

    她笑道：“好，那等你晚上回来，我再做给你吃。”

    容谨顿了顿，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道：“你今天和杨清见面，谈的怎么样了？”

    苏清秋本来就想和她这件事，低声道：“他相信了我的话，准备要和你抬价了，你那边注意点，记得随时撤场。”

    原本做买卖的就是价高者得，而且这些豪门世家的信誉度就是脸面，如果举价高而造成毁约的话，事情一旦传出去，只会让整个商界不齿，以后有人和他做生意也要掂量一下。

    她要把杨清必上绝路。

    容谨：“好。”

    苏清秋犹豫了一下，问她：“你们现在抢原料厂商，你也没有原料，你的日化线怎么办？”

    容谨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奈道：“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拖很久的话，那我也只能再找别的厂商来供应原料了。”

    苏清秋低声道：“我可以给你的。”

    杨清不惜和她利润六四分，也想要的那个原料供应商。

    她可以给她的。

    苏清秋抬起眼，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和芸芸众生。

    只要容谨想要。

    她一定会给她的。

    苏清秋轻轻问道：“你要吗？”

    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就像是吐露了她所有的真心似的，那一句话完，她就感觉自己仿佛累极了。

    这十多年，她不过只是想问她一句话。

    你要吗？

    她希望她要。

    却也不敢让她要。

    太磨人了，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暗恋早已将她折磨的奄奄一息，她本来从来都不敢有任何贪念，原本主动接近她，也是想着她多看自己一眼就好了。

    如果能借此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成为所谓的朋友也好。

    那已经是很奢望的事情了。

    可是容谨却主动靠近了她。

    她反而不敢了。

    容谨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

    她知道苏清秋在什么，是在问她要不要她的供应商资源。

    但是她突然觉得苏清秋不止是在问这个。

    而她下意识的直觉告诉她，她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拒绝她。

    容谨轻轻道：“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