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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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牛奶窝在沙发里,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突然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动静,牛奶耳朵动了动,脑袋支棱起来,喵的一声窜下沙发,脚步轻盈的跑到了容谨脚边上,围着容谨上的猫粮直叫唤。
可惜再怎么叫唤也没有分得容谨一点的注意力,猫粮被随放在了玄关,伞被随意的扔在地上,湿漉漉的沾湿了昂贵的地板。
容谨拉着苏清秋进了门,客厅的茶几上那杯感冒药的热气已经散尽了,孤零零的摆着。
容谨看了一眼,转头问:“怎么没把药喝了?”
苏清秋本来就低烧,被外面的风雨淋湿了半边身子,她本来生孩子的时候就不太顺利,身体底子不太好,现在更是觉得头昏脑热,被容谨这么看了一眼,心中瑟缩了一下,垂下了眼。
“忘记了。”
她那个时候满脑子都在想,容谨会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了。虽然这不是容谨会做出来的事情,容谨如果要走,肯定也会知会她一声。
可是她那个时候鬼迷心窍一般,什么都不想管了,所以就直接跑出去了。
连药都忘了喝。
容谨不太在意,抚上了她半湿透的背脊,柔软的针织衫完美的贴合着她的腰线,她盈盈握了满怀,甚至能感受到掌下的轻颤。
“不能喝凉的,等下我再给你泡一杯。”
容谨的背贴上了她的额头,感觉到了不寻常的热度:“你发烧了。”
苏清秋浑然未觉。
容谨浑身也湿透了,身体的热度透过湿漉漉的雨水传过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先洗个热水澡,想了想,把苏清秋带上二楼。
“你先上楼洗个澡,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苏家有私人医生,全天候提供上门-服务,容谨有他的联系方式,打算自己等会也去洗个澡,然后把医生叫过来给苏清秋看看。
苏清秋犹豫了一下,道:“雨太大了,他过来也不方便,明天再吧。”
发点烧而已,用不着让医生冒着大雨专门跑一趟。
容谨又探了下她的体温,感觉没有刚刚那么烫了,道:“那你等会要好好喝药。”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唇边勾起了点点笑意:“不要嫌苦不喝药。”
高中的时候,苏清秋就因为嫌感冒药苦,不愿意喝。
苏清秋看着容谨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也想起来了一些往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发红,点头。
她又不是孩子了。
容谨有点不放心,把人带进二楼浴室,还问道:“你自己可以洗澡吧?”
她明明是在关心,但是话里话外总有一股旖旎味道,苏清秋脸上更红了,应了一声,把浴室门关上。
容谨站在浴室门外,等了一会,听见里面传来了水声,才下楼去浴室洗澡。
原来客厅铺着的地毯被拿去送洗了,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新的,光洁昂贵的地板上沾了一道道长而蜿蜒的水痕,容谨一边想着明天要让阿姨过来擦一下,一边进了一楼浴室洗澡。
温暖的水流倾泻而下,她洗的漫不经心,回忆起刚刚触摸到苏清秋柔软腰肢的温度,很凉,就算淋了雨,可是她还发着烧,不至于会凉成这样。
苏清秋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以前高中的时候她似乎脚就不够暖和,现在身上更凉了,就连最酷暑的夏天,她的身体也不热。
容谨洗完了澡,擦着头发刚踏出浴室的门,一抬眼却看见了苏清秋,吓了一跳。
她不是去洗澡去了吗?
苏清秋倚靠在墙上,眼睛半阖着,她头发是湿的,身上有热气,也换上了新的睡衣,看起来像是已经洗完了澡的样子。
容谨想着,自己洗澡应该也挺快的吧,怎么苏清秋这么快就洗完了,还站在她浴室门口
这是在等她洗完吗?
可是为什么要等?
前段时间她腿受伤,苏清秋怕她自己洗澡出事,会在浴室门口等着她。可是她现在腿已经完全好了,苏清秋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而且她到底有好好洗澡吗?
容谨眉头皱了皱。
苏清秋低垂着头,半阖着眼睛,听到了浴室门被拉开的动静,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
容谨问:“怎么站在这里?洗完澡了吗?”
她看着容谨很诧异的样子,皱了下眉,但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很快又舒展开了,但容谨那一瞬间的不悦还是让她心口收紧了,她喉咙吞咽了一下,故意忽略掉了前面的问题,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洗完了澡的。”
洗是洗了,只不过因为察觉到了容谨的离开,就洗不下去了,急匆匆的把身上擦干了换上了睡衣,就下了楼。她在客厅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两圈,客厅里太大太安静了,连牛奶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感到一阵无力的恐惧感,神色恍惚之间只想往最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地方去
然后她就走到了浴室门口。
容谨面上不显,但能明显感觉到苏清秋现在这个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她不太对劲。
这真的只是因为生病了吗?
脆弱的惹人怜爱。
容谨想,就当是她病了,所以变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她和苏清秋关系最要好的时候,苏清秋也不可能会这么黏人,她向来都是淡淡的,克制疏离。
而现在的苏清秋,完全是一副根本离不开她的样子。
容谨喃喃自语道:“生病能让人这么性情大变的吗?”
“算了。”容谨看了她半晌,无奈的笑了笑,伸拿过浴室旁边挂着的吹风,一只拉着她的腕,把人牵到沙发上,她笑道:“生了病就和朋友一样”
“先把头发吹干好不好?”
苏清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让她坐下就乖乖坐好了,容谨给她吹头发,她也乖乖的配合,一动不动。
实在是太乖了。
容谨拿这样的苏清秋简直毫无办法,她的穿过了她柔软的发丝,发尾的卷温顺的落在她心里。
苏清秋被暖风吹的昏沉,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容谨头发也是湿的,声道:“你也要把头发吹干。”
容谨应了一声,客厅里只有吹风嗡嗡作响的声音,她把两个人的头**流吹干,柔软干燥的头发没有了一丝水汽,容谨把吹风关了,放在一边,伸去拿放在沙发尾的薄被。
“我去煮姜汤,你先乖乖躺一会,闭上眼睛睡一觉。”
容谨像是对待朋友一样,一句话一个指令。
苏清秋动了动唇,想不用这么麻烦的,吃点药就好了。但她看着容谨的脸色,也没敢出口,半躺了下来,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她才感到一阵后知后觉的头晕目眩,或许是因为她确实病的不轻,但是容谨离她太近了,她的关心和照顾让她心口发酸,这简直像是偷来的幸福,甚至有一刻她荒谬的想着,如果容谨能不离开,不如她就这么一直病下去好了。
不久后,她被容谨轻轻推了下,里被递了杯新泡的温热的感冒药水,外加几粒胶囊。
容谨:“先吃药。”
苏清秋半阖着眼睛,就着感冒药把胶囊给吞了下去,她又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她很快就睡着了,但是她心绪不宁,连梦里都不得安生,这十几年间她经常做一个梦,梦里让她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
那年高中毕业之后,她保送上大学,杨婉婉让她选北大光华,但是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容谨应该会选择偏理工方向的学科,应该会选清华。
她便也选了清华。
结果真的在开学报到的时候看见了容谨的背影,只是遥遥的一个影子,她想去追,但却没有抓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便再也没有遇到过她,她也去容谨的学院打听过,只听是请了长假,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连辅导员都联系不上她。
她从酷暑等到了冬天,一直到了元旦之后,她知道不上一节课的学生如果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那一定会挂科甚至留级,所以她经常来容谨学院的考场附近碰运气,想着应该能遇上她。
确实是遇上了。
她没记错的话,那天是在考高数,她遥遥的就看见容谨抱着书往教室走,和她一起的应该是她室友,正和她谈天笑,气氛很好的样子。
苏清秋看着不舒服,心口有些难受,现在回忆起来,当时那种滋味应该是嫉妒的最初形态。
她终于时隔半年多之后见到了容谨,急切的向她走过去,容谨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向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没有温度,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再与她无关,就像是寒冬里最后一根火柴被人抽走,行至末路的枯花终于衰败,明明还不到很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冰窟里,浑身都冷的动弹不得。
那个时候她便知道,来不及了。
她错过了太多,或许后来有补救的会,但是她却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弥补,以至于往后一错再错。
那一眼从此成为她这十几年的噩梦。
她反反复复的梦见她当年没有抓住的影子,梦见她淡漠的眼神,梦见她的一去不回,以至于现在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发着烧,依旧被噩梦缠绕着,眉头紧皱,睡不安稳。
苏清秋在梦中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窒息,她又梦到了那个背影,呼吸急促着醒过来,猛然间抬起脸来,看见了容谨在厨房的背影。
雨已经停了,傍晚的时刻,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下来,客厅里有些暗,为了让苏清秋能睡得安稳而没有开灯,厨房里开着一盏灯,柔和的灯光洒在容谨的身上。
容谨系着围裙,那是她们和苏夕京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买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带着熊图案的那条,她应该是在煮姜汤,香味从厨房飘散了过来,还有梨子的清香。
苏清秋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她躺在沙发上,一眨不眨的睁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不愿再闭上。
容谨煮着姜汤,都能感觉到身后似乎有视线在盯着她,一转过头,就看见苏清秋醒了过来,睁大着眼睛盯着她。
这个场面有点离谱且好笑,容谨笑了笑,关了火,擦了擦,走回客厅,在沙发旁俯下身来。
容谨轻声道:“看什么?闭上眼睛睡觉。”
苏清秋眨了两下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在一片昏灰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柔软,她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起来。
姜汤在灶台上微沸着,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声。
容谨回了厨房,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牛奶,变成了脏兮兮湿漉漉的花猫,冲着她喵喵叫。
牛奶下午的时候饿极了,无良的主人给它买了猫粮又顾不上给它喂,它便自己偷偷溜到外面去觅食,结果被淋了一身的雨,也没吃到东西,看起来分外凄惨的样子。
容谨无语的看着地上一滩水,牛奶走到哪里,哪里便湿了一片。
牛奶迟迟等不到口粮,围着容谨的脚边直转悠,连着容谨的裤腿都给弄脏了,她好笑又无奈的把放在玄关的猫粮给拿进来,给它倒进了猫碗里。
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苏清秋,又看了眼呼噜干饭的牛奶,笑了笑。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