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之中, 导演差点儿哭出来。

    谁能想到问题会出在节目中，并不十分起眼的乔文音身上呢？

    台下，沈温阳已经坐回到了白赟身侧, 白赟撇了他一眼, 目光再次回到舞台上：“怎么这么久？”

    “好戏总要准备得万无一失, 不然就像今天的舞台这样, 怎么办呢？”沈温阳淡淡一笑。

    白赟还要什么, 沈温阳却在他之前，又补了一句：“赟哥,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皓。”

    “我知道……”

    “我是, 任何人。”沈温阳看向他, 在“任何人”三个字上强调了一番。

    白赟眉毛轻挑，目光依旧落在舞台上：“任何人, 我知道。”

    对, 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沈温阳想着，目光只在陆朗清身上做了短暂的停留, 就又转到了白皓身上。

    他的目光，他的心思, 都应该只在白皓身上才对。

    而唐唐坐在他们侧后方的位置，并不知道他们了什么, 只是暗中攥拳, 却对克制内心的紧张毫无用处。

    只是疑问比紧张还要多些。

    白皓的表情根本不是作假，而凭今晚种种, 哪怕唐唐不知道后台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白少爷绝对不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人。

    乔文音是一卖卖俩。

    为什么？又有什么后手？

    唐唐讨厌这种失控感，偏偏因为是直播, 所以他毫无办法。

    *

    舞台之上，陆朗清胸中一闷气缓缓吐了半口，尽量避免观众因麦克的放大而听出他呼吸的不稳。

    另外的半口气，则伴着不变的笑容，随着话吐出。

    “互换乐器啊？这也不是不可以，古琴我是能扒拉响，不过好听与否就不一定了，你们真的想听吗？”

    “想！”现场的观众哪里知道真相，立刻热情洋溢地大喊出声。

    “得嘞，那我试试吧？”陆朗清嘻嘻笑着看主持人。

    主持人的耳返里已经是导演近乎尖叫的声音了：“顺着他！试试！”

    “清朗真的会？弹错了可要扣分的。”主持人忙一副轻松的样子，如是。

    “我积分多。”陆朗清特别得意地着，还真的走到了古琴之前，边学着白皓的坐姿抱琴坐下，“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姿势，手是这样的……”

    他嘴里碎碎念着，指在琴上，酝酿片刻，竟然真的……弹奏出声。

    就是方才白皓演奏的曲目，只开头的几节，虽然姿势别扭，手势不对，琴音也是不自信的颤抖，但竟然真的让他糊弄过去了。

    短短几节过后，陆朗清收手，起身对着观众席一扬眉：“还可以吗？”

    观众也不在意是不是真好听，只是愿望得到满足后，就开始捧场地鼓掌：“可以！好听！继续。”

    “继续不会了啊，”陆朗清回头看主持人，“我就看皓学琴的时候，偷学了这点儿。”

    这句是实话。

    生活教会他敏锐和细心，这又让他的学习能力强一些，他又习惯于复盘，所以几回综艺录下来，其他人的乐器他还真的看着学了个皮毛。

    仅至于能弹响的那种皮毛。

    但是不要紧，糊弄这样突发的场合，够了。

    不但现场观众笑了，弹幕里的观众也很欢乐。

    -23333，以前没发现陆清朗还是个喜剧人啊。

    -没想到陆清朗上个综艺，崩的人设是文盲人设啊。

    -文盲还是那个文盲，但是个有文化的文盲呢。

    主持人松了一口气，忙圆场：“好的，我们现在就请皓来试陆老师的乐器……”

    坐在那儿僵硬笑着的白皓，肢体语言更僵了。

    陆朗清很是大惊失色地抱住自己的笙，特别护食地：“这不行啊，我这是吹奏的乐器，不给人。”

    主持人顺着他的态度：“……是没有的。如果各位观众朋友们想看嘉宾互换乐器演奏呢，可以期待我们的神秘花絮。国乐之美，同庆新年。好的，接下来继续回到我们的比赛环节，陆老师，现在可以吹奏了吗？”

    “嗯。”陆朗清点点头。

    短暂的风波之后，节目终于回到了正轨，但是台上的嘉宾内心可都不太开心。

    这意味着他们还要录个互换乐器的花絮！

    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只有始作俑者乔文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无辜。

    *

    节目结束之后，导演都没有先找乔文音发怒，而是陆朗清的手，不停感激。

    “陆老师，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救了大家！”

    “多大事儿啊。”陆朗清职业地笑着，“后续花絮的录制，和我经纪人联系就行，但是要快，下个月三号我要进组了。”

    “放心，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好了。”

    陆朗清发走了导演，见站在一旁看他的唐唐眼神复杂，走过去推了一下他的眼镜：“怎么？是不是觉得你哥今晚特别厉害？”

    “嗯。”唐唐用力点了一下头。

    陆朗清就是那种特别适合站在舞台正中央的人，哪怕是第一次综艺，第一次直播演出，他依旧可以游刃有余。

    即便从没有得到过保护，但别人的鬼蜮伎俩也伤不到他分毫。

    “陆哥，能认识你真好。”他由衷。

    陆朗清没有多想，今天他脑子用多了，累了。

    况且他今晚超成功的。

    “当然。”陆朗清和开了屏的孔雀似的，骄傲地承认。

    *

    换好衣服，整理好东西之后，二人一起走进地下停车场。

    好巧不巧的，白赟也和他们一起到了地下停车场。

    电梯上的空气，就显得特别尴尬。

    因为今天司机家中临时有事，所以晚上提前请假离开了。惯例这类时候都是陆朗清自己开车的，偏今天，等他们都坐稳了的时候，唐唐忽然：“哥，我开吧。”

    陆朗清安全带都带好了，看了他一眼：“啊？有驾照？”

    “有的，只是不常开。”

    “行吧。”陆朗清应声，解开了安全带。

    “我有东西拉在了休息室，哥你帮我取下来吧。”唐唐又。

    陆朗清顿住，莫名其妙地侧头看他。

    怎么突然指使他做事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白赟的车也发动了，远光灯一闪，恰好就闪到了陆朗清的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坐定、将车钥匙取下，严肃地看着唐唐，警惕问：

    “你要干什么？”

    这孩子，怕不是有啥蠢念头吧？

    唐唐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推了一下眼镜，先：“陆哥，我不会做你以为的事情。因为做了，会牵连你。”

    他只是想和白赟单独聊聊。

    白天的事，今晚的事，上一辈人的事。

    陆朗清呵呵一笑。

    果然在想违法乱纪的念头——虽然后半句让他心动了一下——但这种事情，想都不许想！

    “少来，今天到底是为什么？”

    唐唐在副驾驶坐正，酝酿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陆哥，我查到了你的父亲是……”

    不想他刚出声，白赟却将刚开出来的车，又停在了他们附近的停车位上，而后下车走过来，弯腰敲了下车窗。

    陆朗清挑了下眉毛，示意唐唐先不用话，同时摇下车窗问：

    “要是谢我的话，白少爷就不必了。”

    白赟淡淡地：“是啊，毕竟今晚出了播出事故，大家都要被牵连。”

    “呵，白少爷也知道是‘都’。”陆朗清白了他一下。

    “但之前呢？”白赟又问，“为皓话又是为什么？”

    “嗯？”陆朗清没懂，那不是一回事儿吗？都是为了让节目顺利进行啊。

    白赟看着他，忽然：“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沈温阳。”

    陆朗清被他转进如风的话题震惊了，还是愣了一下才发出一声反问：“哈？”

    只是他那一瞬间的停顿，无论在白赟还是在唐唐处，都仿佛是默认一般。

    唐唐突然不大高兴起来。

    他以为……至少他看到的，是早就不爱了。

    白赟的嘴角带着果然如此的笑：“所以，连白皓受委屈你都舍不得。”

    “……”

    向来话多最快的陆朗清，难得失语。

    他特别想回到两个时前，掐死那个多嘴的自己。

    他错了，有些人，真不值得帮。

    白赟继续误解了他的沉默：“不过难怪，你会被他吸引，毕竟你们……”

    “白赟！”唐唐忽然喊出声来，想要阻止他。

    可是与此同时，白赟已经悠哉地将事情了出来：“我们有共同的父亲，之前觉得可笑，现在觉得我的两个弟弟同时喜欢上一个人，情理之中。”

    本只是无语的陆朗清，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几乎要裂开。

    “你……什么？”他不可思议地，因为舌头结，这四个字都得异常困难。

    “我是，你，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啊，”白赟完，微微侧头看向唐唐，“你似乎知道了什么？那就好好安慰安慰他。”

    完，回到自己的车里，开车离开了。

    *

    唐唐没有理会他，而是紧张地看着陆朗清。

    “陆哥，你……你冷静些。

    陆朗清只觉得身子都是麻的，好半天才看向唐唐，艰涩地问：“你要的，就是这个？”

    “……”唐唐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让我忍下来？”陆朗清的神色有些狰狞，本就有攻击性的人，此时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伤人。

    唐唐感受到某种危险，身体也紧绷起来，微微点点头。

    只是，陆朗清并没有发狂发怒，而是呆坐了片刻，忽然又问：“沈温阳……知道吗？”

    又是……

    唐唐消沉地再次点头。

    没意思，有些事情是他想多了，所以才没意思。

    沈温阳当然知道，他来找过他，他亲口对他过。

    唐唐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可原来当事情真的被证实的时候，陆清朗却是这样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是因为真相太令人无法接受吗？所以他也无法接受知道真相的沈温阳，本质真的是充满了恶意？

    没意思。

    陆朗清却还在发呆。

    他想起了那次他来找自己时的话，突然伸手对唐唐：“手机，沈温阳的电话，有吗？”

    唐唐特别想没有，但到底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

    陆朗清翻到了沈温阳的电话，拨通。。

    对面是沈温阳意外的声音：“清朗？有事？”

    “你知道我的事情，对吗？”陆朗清的语气尽量平和。

    “……不是告诉过你吗？”电话另一头，沈温阳须臾沉默后，哼笑一声，淡淡反问，“现在才好奇，晚了吧？”

    “我是想问你，知道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十几年？”

    “……久到，已经忘记了。”沈温阳声音越发冷淡。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这边的陆朗清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握着手机，再次发了很久的呆，忽然骂了一句：“艹！”

    吓了唐唐一跳。

    陆朗清直视着车外，两眼放空。

    他以为他是后来才查到的。

    可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骗局。

    沈温阳的靠近，年幼时以为的阳光，从头到尾都是假象。

    他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会有刻意的接近！

    他知道的时间，绝对比白赟都早！

    看出来了，这白月光看起来脑残，切开了是真黑！

    不过，并非身在其间的唐唐并不知道这一节。

    虽然他有些不快，可此刻看着陆朗清愤怒至极的表情，又不忍地安慰：“陆哥你别冲动，未必是真的，我……我不想让你背上这样的骂名……不是你的错……”

    孩子终归是无辜的，但私生子这样的名头背后的上一辈恩怨，只可能是出轨、第三者等等恶劣、会让其他人啐一口踩一脚的事情。

    哪怕是他，那么喜欢陆朗清，刚才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的他时，都忍不住会去想当年发生了什么，他的母亲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朗清没享受父母的半点儿温情，所以他更不希望陆朗清顶着骂名，不希望那样的骂名耽误他的前程。

    “我知道。”陆朗清忽然。

    “嗯？”唐唐没反应过来。

    “你的想法，我知道。”陆朗清看向他，脸上虽然还有怒气，但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特别温柔，“唐，谢谢你。”

    唐唐安慰的话了一半就不下去了，一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陆朗清看着眼前年轻人担心的表情。

    有个人会在意自己，担心自己的感觉，还……挺好的。

    是很好。

    好到他都暂时忘记继续替原身生气了。

    “你要是准备恋爱了，可以考虑一下我。”

    就这个，是最好的嘛。

    陆朗清想着，忽然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谢你……新年快乐。”突击成功的陆朗清火速退开，一本正经地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脸上带着傻笑。

    一直到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唐唐才从暴击中转醒过来。

    他不敢确定地看着他：“陆哥你……是想恋爱了吗？”

    他难道不是心中还有沈温阳吗？

    唐唐的确喜欢眼前的人，喜欢他的戏，喜欢他的恣意，喜欢他蓬勃的生命力。

    但从过去到现在，他不会爱上心中有沈温阳的陆清朗。

    “没有啊。”陆朗清嘴硬中。

    “……那你的行为叫耍流氓。”唐唐并没有诸如害羞之类的情绪，反而颇为生气地指出他的行为失当。

    “……我错了，下次还敢。”尚不知自己危矣的陆朗清，反而笑出了声。

    未知才是可怕的。

    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何况，他还有唐唐呢。

    作者有话要：　　陆朗清:陆清朗的爱情，为什么要妨碍我陆朗清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