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陆凌那天晚上的确失眠了,不知怎么的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许是,他感觉出来自己对沈郁川又重新燃起了炙热的爱意,可又无法干脆的承认和接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怕扰到沈郁川休息,摸索着开了床头柜的台灯。
“啪”得一声,暖黄色的灯光亮了一室,陆凌怔怔的看着台灯,继而把目光锁死在柜子的抽屉上。
许久后,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头脑在那一瞬间却恍然清醒。
沈郁川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自己失一次眠就这样难受了,那他呢,无数个失眠做噩梦的夜晚,又是怎样一点点捱过去的?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弯下身子,开了柜子的最后一节抽屉,却被入目的一大堆药物给惊到了。
果然,沈郁川的失眠症还是没有好。
陆凌颤着手去拿柜子里的药,心里涌出了巨大的压抑。
都是些不同成分的安眠药,陆凌皱着眉头,目光无意定在一盒阿米替林上时,神经猛的一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阿米替林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沈郁川为什么会服用这种药?!
陆凌又惊又担心,慌忙关上柜子,连鞋子都忘记穿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关了灯,很安静,换作平时,陆凌一定觉得沈郁川已经睡着,可直到此刻起,陆凌才知道,沈郁川并不像他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然放松。
他其实比自己更害怕和无力。
客厅里一片黑暗,却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微弱的亮着,陆凌屏住呼吸,寻着明灭的火苗,来到了沙发处。
沈郁川似是在认真的想事情,陆凌脚步放的又轻缓,他并没有察觉到。陆凌走到火星子跟前,看着沈郁川模糊的身子轮廓,鼻子一酸,从背后突然环抱住他的腰。
沈郁川身子顿了一顿,回过头去,火苗扑在陆凌卷翘的长睫毛上,他吃惊的张了张口:“鹿鹿?”
“嗯,是我。”陆凌瓮声瓮气的回答。
“怎么了,还没有睡觉吗?”沈郁川语气紧张。
陆凌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沈郁川解开他的手,把烟灰缸推到一边,从沙发上起身,又半蹲下,用手去抚摸他的脸颊,陆凌能清楚的嗅到他手上的烟草味:“你抽了多少烟?”
还不待沈郁川回答,陆凌又道:“你这些天是不是都这样背着我抽烟了?”
“鹿鹿……”
“是不是?!”陆凌语气陡然严厉。沈郁川有多不会照顾他自己,陆凌比谁都清楚,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抽烟抽的又凶,忙起来跟不要命一样。
“是。”
陆凌又气又急:“也一直在失眠?”
“是。”
陆凌深呼吸了一下,开他的手:“沈郁川,你跟自己有仇吗?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抽烟喝酒,又睡不上一个好觉,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郁川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鹿鹿,你在担心我?”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陆凌点头:“我是在担心你。”
沈郁川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拿起手机,照着明,把客厅的灯开,才重新走回陆凌身边,仔细的看着他脸上关心担忧自己时的表情,一分一毫都不舍得放过。
看了好一会,陆凌有些恼了,他方开口道:“陆凌,这样的我很糟糕,比遇见你之前都糟糕,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我从前为了心里的恨活着,靠那点执念朝前走着,如果没有遇到你,走到头了,一辈子也就那样过了。”
“是你让我觉得生活原来有另一种不会太疲惫的过法,让我贪恋,害怕,得到又失去。我起初只想你陪在我身边,后来又觉得不够,你还要永远陪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陪着和永远陪着,中间藏了他多少奢望。
“我太贪心了,欺骗你伤害你强迫你,仍然期望你能原谅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和从前一样依赖我,喜欢我。”
“我无法不去恨陆正安,却又不愿推开你,总想着,往后手下留情一些,你可能就不会太恨我,你那么好哄,我大不了再耐心哄一哄就好。”沈郁川完,觉得自己当真可笑,“我以为我控制了一切,可以维系好这个天平,可是,陆凌——”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不可能分成两半,既能爱又可以恨的。”
沈郁川眼里竟是悔意,如果他能早明白这些该有多好,就不会把陆凌弄丢。
他最终还是亲手毁掉了那个儿时发着光的王子。
陆凌看着他,眼睛里弥漫着一大团雾气,半晌,才抬眸和沈郁川对视:“沈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爸爸,又瞒着我怎样的秘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别再折磨自己。”
沈郁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声音严肃:“陆凌,是你在折磨我,如果你肯跟我回去,肯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我过的好或不好,糟不糟糕,这都要取决于你。”
沈郁川这话时,眼神里透着灼热的精光,执着,仿佛能把一切燃成灰烬,陆凌却没有再躲避他这样的眼神,只是轻声道:“沈哥,你这是在耍赖。”
沈郁川笑了笑:“跟鹿鹿学的。”
陆凌不和他争辩,心里有数,真要是起来,他未必能的过沈郁川,犹豫了一会:“好了,回卧室睡吧。”
沈郁川兴奋的差点把人扛在肩头,忍了又忍,才强压了下去。
那一晚,他安安静静的搂着陆凌,终于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而这一次之后,沈郁川算是彻底从沙发解放出来,可以搂着陆凌舒舒服服的睡个安稳觉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跟着亲近了不少。
沈郁川知道不能逼陆凌太紧,搂着人睡觉时,顶多吻一吻他的额头,剩下的再怎么难受也都灭了下去。
陆凌则是怕他自个睡沙发别又失眠抽烟,看着他跟自己睡一张床最起码能休息的好一点,才肯去妥协的。
他们彼此都知道,谁都没有真正跨过那道鸿沟,也就没法真的做到重新开始。
想让伤口愈合,必须要重新揭开旧伤,亲手剔掉腐肉,再疼一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