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程艳红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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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燕惊鸿未加以提醒之前, 皇帝就派人去安抚了东雍使臣,并对护驾时被刺客杀死的两名侍卫家属赐以重金。

    他处理得很好,思虑周全, 在众人的刻意培养下, 他已经渐渐不再依赖于姐姐和太傅等人。

    他开始自己做决定,却并不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反而也会听取其他人的建议。

    燕惊鸿正与他商讨刺客一事:“这件事, 朝里有人怀疑是摄政王所为。”

    “我知道不是他。”

    燕惊鸿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相信你的眼光,”皇帝装模作样的叹气,“虽然我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燕惊鸿指出:“你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我。”

    皇帝耸耸肩:“他勉强还算其中不错的。”

    “总之,很多人怀疑他,”燕惊鸿努力把话题掰回正轨,“我作为他的未婚夫人,也需要避嫌。这件事我不方便插手调查。”

    皇帝生无可恋地瘫在龙椅上:“怕是避嫌是假,想奴役我才是真吧?”

    燕惊鸿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看在是自家弟弟的份上, 没太用力:“怎么话呢?”

    “我是,皇姐,这件事就交给朕,你放心。”

    燕惊鸿遂满意夸奖:“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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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遇刺, 朝野上下自然都极为重视。

    不出一月,皇帝已经在百官配合下查明, 此次刺杀的幕后主使乃是西睢国。

    刺杀大荣皇帝,杀得了最好, 杀不了,至少也要搞砸大荣与东雍的盟约。

    帝王当即决定,对西睢发起回击。

    少年皇帝, 已有雷霆手段。

    镇北侯傅询请命出征西睢,帝王准奏。

    数月之后,此事最终以西睢赔礼求和告终。

    西睢割一城,赠为大荣疆土。

    傅询立了大功,官升一级,在朝堂上威信日重。有很多人试图拉拢她,只是她不结党不营私,看起来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却又似乎和谁都不是真正的挚友。

    在西睢一事中,皇帝表现得很好,好得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

    此事之后,翰林侍读沈流墨在朝上启奏,以帝王能力已足可亲政为由,要摄政王放权。

    曾经的探花郎沈流墨,当年突然销声匿迹,如今又出仕为臣。

    虽然尚只是一个的翰林侍读,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韦太傅的弟子。他的意见,很大程度上能代表韦云图的态度,也代表了清流一派的态度。

    沈流墨的启奏,仿佛一颗石子,在湖上砸起一点涟漪。

    然后涟漪逐渐演变成了滔天巨浪,清流一派就此在朝堂上发起攻势,目标直指摄政王。

    两方势力拉扯了很久,谢寒宿似乎迫不得已才点了头,交出其手中部分权力。

    帝王自此走上亲政之路。

    天下读书人为之欢庆,清流一派在士林中的名声大噪,一时风头无两。

    渐渐的,清流一派和谢寒宿一派互相制衡,朝堂上已经达到微妙的平衡之势。

    随着皇帝的成长,众人眼中的他,已经不再是摄政王手中的傀儡,而是成为了能与摄政王争权的少年天子。

    一个真正值得众臣拥护的帝王。

    —————

    算算日子,燕惊鸿和程艳红交换身体已有两年。

    不甚靠谱的国师那更加不靠谱的师叔,终于传来了消息,他找到了让两人换回身体的方法。

    燕惊鸿几乎要为此流泪:“终于……”

    消息传来的时候,程艳红正在芳华殿内对镜试着新装,听清了宫女带来的消息后,她失手把手中的玉钗摔落在地。

    师叔让二人做好准备,就开始交换仪式。

    但第一次交换以失败告终。

    师叔虽然是方外高人,却也不是半点不通人情世故,他把燕惊鸿拉到一边单独告诉了她交换失败的原因。

    参与交换的两人必须都是自愿,若其中一方太过抗拒,就会导致交换失败。

    现在看来,程艳红显然对此十分抗拒。

    “怎么了?怎么没换回来呢?”程艳红看他们进来,嘴上关切地问,神色里带着拼命掩饰却压抑不住的喜意。

    她想一直做公主,燕惊鸿理解,谁不想呢?

    见识了金枝玉叶的生活,谁还愿意回去做农妇呢?

    燕惊鸿看得出程艳红不愿意,但她自然还没有大度到,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就把自己的身体拱手让人。

    她一定要换回来。

    “因为你心下抗拒,才导致交换失败。”燕惊鸿也不瞒程艳红,反正就算不知情,她该抗拒还是会抗拒。

    程艳红怔了怔,有种隐秘心事被剖白在他人面前的羞耻感:“我不是故意的。”

    师叔和她商量:“程姑娘,你能试着放松,让自己不要那么抗拒吗?”

    程艳红点了点头:“我尽量。”

    但交换还是屡次失败。

    师叔还待再试,程艳红已经开始抽噎着:“都怪我,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她这副模样,师叔只能叹了口气,让她们先回去,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

    程艳红仿佛得了赦令般,心下生出了难以抑制的庆幸与欢喜。

    燕惊鸿也并未为难她,自行离开。

    回宫后,程艳红却总疑心随行的两个大宫女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当日晚膳时,也没有她最喜欢的甜品酪樱桃,而是上了一道糖蒸酥酪。

    程艳红重重地放下瓷碗:“你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宫女怔了怔:“程姑娘何出此言?”

    “不然今日为何没有酪樱桃?”酪樱桃是以奶酪和蔗浆浇到鲜樱桃上制成的,程艳红第一次吃到便惊艳不已,问宫女可不可以常吃。

    这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宫女对御膳房了招呼,芳华殿的面子御膳房自然会给,自此就隔三差五就给这边送上酪樱桃。

    宫女不解:“以往也不是每日都有的呀。”

    “但前段时间隔两三日便有一回的,为什么偏偏今天没有?”

    “樱桃马上要过季了,”宫女解释,“御膳房在尝试新的时令点心,过几日便送过来给你尝尝。”

    程艳红开始抹眼泪:“我知道你们怨我,怨我没有和你们公主换回身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两个大宫女无奈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一句“又来了”。

    她们对于程艳红这一套实在疲于应对,句不好听的,伺候程艳红比伺候真正的长公主还要伤神。

    真正的晋宁公主为人爽朗,她们哪怕不心犯个什么错,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燕惊鸿基本不会计较。

    倒是在程艳红面前动辄得咎,她敏感又多疑,宫女们微笑的弧度少了两分,她都要怀疑她们是不是背地里嘲笑她或者对她有什么意见。

    比如今日,御膳房有没有新鲜樱桃,那也不是她们能决定的。

    两人不是没有解释过,但程艳红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肯相信,兀自抹起了眼泪。

    刚开始对她身世的同情,如今已经被消磨殆尽。

    跟着程艳红这段时日,她们连头发都掉得多了些。

    “程姑娘,你放心吧,殿下她会找到办法的。”宫女不好放着她不理,只得开口安慰道。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程艳红垂眸,这件事不是要看自己吗?只要她程艳红一直抗拒,燕惊鸿就算再聪明,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宫女回道:“我跟了殿下那么久,还没见过她有什么想做的事会做不到。”

    “……可是,她如果有办法,今天就提出来了对吧?”程艳红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玉镯子,“她没提,明她也没办法。”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程姑娘,你别多想了,先用膳吧。”

    “我知道你们疑心我,”程艳红反反复复地,“但我不是坏人,我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她是给宫女还是给自己听的。

    她让宫女退下,自己走到梳妆台前,开了妆奁,烛光下那满匣的珠宝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

    这里面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但燕惊鸿偏偏拥有那么多。甚至这里的还不是全部,库房里还有更多更多……

    她又走到衣柜前,是衣柜,推开柜门,里面其实是用来放衣服的房间,堆满了一件件华美衣衫,每个季度,尚衣局还会送来更多。

    她想起了自己前几日从芳华殿里翻出来的一匹鲛绡纱,听这料子价值千金,她欣喜不已,当下命尚衣局用这料子新制一件裙子。

    “我不是坏人。”程艳红默念了一遍。

    只是,这裙子还没做好,我还没试穿过,就要永远换回去了吗?程艳红咬了咬唇,这让人怎么甘心呢?这可是我让尚衣局做的,图样也是我和他们讲好的。

    我不是坏人,她想,我不会永远占据这个身份的,我只是想穿一穿那鲛绡纱制成的裙子,只想再当一段时间公主,然后我就把身体还给燕惊鸿。

    反正燕惊鸿做了那么多年公主,也不差这短短一段时间。

    程艳红对着铜镜,抚摸着脸颊喃喃自语:“燕惊鸿天生就拥有那么多,我只是借用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我前半生活得那么穷苦坎坷,几乎为了徐家人付出一切,难道就不能为自己任性一回吗?

    何况如今我夫婿已逝,孤独无依,这多多少少是燕惊鸿的责任,若不是她非要把那个丧门星玲带来京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都跪下求她了,她还是不肯救夫君,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还有韩朗越韩公子,也是被燕惊鸿阉了的。好不容易有人爱我,却被她搅合了,是她欠我的。

    对,是她欠我的,我只要再借用她的身体一段时间而已。

    反正我迟早都会还给她的,程艳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