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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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青诏22年来头一次像个迷妹般当了回追星族,她自认为自己当得还算优雅,好歹事先计算好了时间、地点、路线,连突发状况都有所防备,然而,没看到!

    她带着唯一的遗憾拉着密码箱出了校门,该回家了。

    七月份的太阳公公就是个凶神恶煞的大火球,管你伞没伞,照样一脸汗。

    密码箱的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停在公交站点旁。

    车来了。

    青诏找好零钱,前脚刚想跨上车,口袋里的手机就嘀嘀响了两声。

    她把脚收回来,开手机。

    是快递公司发来的短信。

    菜鸟驿站:您好,请您于晚7点前到校门口左侧20米处中通快递领取您的包裹,快递编号123。

    “咦,不对啊!”青诏拍着脑袋叫了一声。

    她最近穷得吃土,连淘宝都卸载了,根本没在网上买过东西啊,哪来的快递?

    青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后,最终确定,也许是在远方读书的好友加闺蜜给她寄好吃的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青诏想,反正她离取货点也就五分钟的事,不耽误时间的,不拿白不拿。

    又拉着密码箱倒退回了校门口。

    车前的快递盒子堆积如山,两工作人员忙得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青诏有些忐忑的从一脸煞气的大叔手中接过包裹。

    额,怎么那么?怎么那么扁?还特别的轻薄!零食不都是会装成一大盒子的吗!

    青诏疑惑了:“大叔,你们是不是发错短信了?”

    大叔忙着排号,没抬头,声音糙糙的:“你是不是叫何青诏?”

    点头。

    “你的手机尾号是不是184****6666?”

    点头。

    “赶紧拿着你的快递走人,别妨碍我工作!”

    “……”

    青诏拿着快递走到垃圾箱前,查看了一下信息,收件人是她没错,地址和手机号也都填对了,就是没有寄件人的信息。

    她皱着眉撕开袋子,有一封信掉了出来。

    浅绿色的信封,带着点淡淡的青草味,上面用硬笔书法无比风骚的写了几个大字:给空炸皮皮虾的一封挑战书。

    青诏:“……”

    青诏的家庭条件还算好,妈妈白萱歌是个文字工作者,平时爱好写散文,酸溜溜起来比热恋中的姑娘还矫情,有事没事就捧着胸口对着阳台上那几盆多肉植物抒发她的情感:“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后来,那几盆多肉植物连着爆晒了好几天,给干死了,白萱歌郁闷了几个星期,又把她的情感全部放在了青诏的爸比何文峰身上。

    好在何文峰虽然在外人眼里非常的木讷、不解风情,却很能包容她的这份矫情。

    一家子围着电视吃西瓜,青诏将手中的冰镇西瓜咬得咔嚓咔嚓响,余光瞥见白萱歌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她一急连西瓜子都吞进了肚子里:“妈!妈!你别转台,我偶像就要出来了!”

    白萱歌朝青诏投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么血腥又毫无美感的电视剧,也值得你这么喜欢?”

    青诏不乐意了:“妈,推理是门艺术,你不懂!”

    白萱歌捏着兰花指放在脸颊边,笑得很妩媚:“你爸懂,你和他聊去,别妨碍我看《一帘幽梦》。”

    青诏:“……”

    何文峰拍了拍旁边沙发的位置:“坐。”

    青诏挪过去坐稳了。

    何文峰:“听你拿到了去S.Y建筑事务所实习的机会?”

    青诏老实回答:“是的,前天刚接到通知。”

    S.Y建筑事务所的头牌建筑师罗那凡,是国内的著名建筑大师,两年前,罗那凡曾经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了一次大学生竞赛,青诏和她的组成员以优异的成绩拿下了一个很好的名次,也给罗那凡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后来青诏得知自己大五要出去实习,就提前弄了一个很漂亮的作品集,投去了S.Y建筑事务所。

    学建筑的人除了特别能吃苦外,还得有丰富的想象力,手上功夫就更少不得了,好在青诏脑洞大,又是美术生,空间想象力不比男生差,也特别能吃苦,这一来二去,大师就同意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这位名叫罗那凡的大师,居然是白萱歌高中时代的学长,两人年轻的时候好像还颇有渊源。

    至于是哪方面的渊源,青诏就不清楚了,大人的事,她不敢问,怕挨揍。

    何文峰沉吟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去。”

    青诏:“后天啊。”

    何文峰看了眼歪在沙发里懒得一动不动的白萱歌,无奈的叹了声:“好好跟着罗先生学习吧。”

    青诏家离事务所有点远,青诏为了上班方便,就在市区附近租了间房,没找到合适的合租人选,暂时一个人住,等琐事全部处理妥当后,第二天就开始正式上班了。

    S.Y建筑事务所坐落在市区的冰河公园旁,很秀美典雅的一栋建筑物,别有风味的屋顶倒映在湖水中,流连着渺渺波光云影。

    接待青诏的是罗那凡的助理罗可莹。

    罗可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女白领,剪干净利落的短发,画非常精致的妆,一张大红唇笑起来滴水不漏。

    她给青诏倒了杯茶:“何姐请坐。”

    她把茶杯推到青诏面前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工作室:“罗先生和客户在商量一些事情,很快就能出来了。”

    青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深褐色的木质门没关紧,留出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可依稀看见屋里人的身影。

    光线有些暗,几个人又侧对着她,看不清脸。

    青诏好奇,顶着2.5的视力刚想仔细观察,谁料从门缝里传来的声音夹带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把她吓得虎躯一震。

    “这是我的设计理念,你这么做只会破坏掉我的体块,建筑是艺术,不是玩泥巴,不是你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的!”

    一般来,在搞建筑的人眼里,客户就是他们的上帝,不管他们提出的想法多新颖完美,只要客户不买单,他们就得吃土,是以,在不违反规范的条件下,只要客户墙是红的,你就不能给他刷成白的,客户觉得屋顶是坡的,你就不能给他弄成平的。

    不过这条定律仅适用于普通的建筑师。

    青诏对罗那凡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艾玛,大师不愧是大师,居然敢正大光明的和上帝叫板!

    可屋里的那位上帝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就将罗那凡的话反驳了回去。

    “你的设计理念关我什么事?你的体块是方是圆又怎样?我花了几千万过来是想让你帮我建一栋别墅,不是想买你那狗屁理念的,我别墅的门怎么就不能对着湖面了?我外墙的颜色为什么非得涂成绿的?我凭什么要花大价钱来建一座我半点也看不上眼的别墅?”

    那人一口气完几句话,连气都不带喘的,间末还冷笑了一声,给了罗那凡致命一击:“你一个建筑师,连客户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大师。”

    罗那凡被那人的口出狂言气得差点心脏病发,结结巴巴道:“你……你个无知儿!”

    两人谈了几个时,直到最后双方都无法服对方改变想法,反而还有越看对方越不顺眼的趋势。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

    罗那凡:“可莹,送客!”

    客户:“梁佑文,我们走!”

    木质门被“咯吱”一声拉开,青诏紧张的站起身,一抬头就和跨出门的解痕沙了个照面。

    风起,云散,日光倾城。

    很久很久以前,青诏就想,她想和解痕沙见一面,没有隔着屏幕和镜头的那种,哪怕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她也很知足了。

    可是当这个人真的近在咫尺的时候,她连上去和他声招呼都显得太过突兀。

    这不是什么久别重逢,这个词只适用于亲人和好友间,解痕沙不是不记得她,而是至始至终都不认识一个叫“何青诏”的人。

    可仔细一想,所谓的暗恋,不就是一个人的犯贱和另一个人的若无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