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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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张大花起床做好早饭,回屋叫醒刘建国问:“昨天四儿找你什么了?”

    刘建国坐起来揉揉眼睛,脑子不太清醒的重复:“她找我什么了?”

    “你忘啦?昨天你回来的时候,你闺女在门口等你呢。”

    刘建国这才想起来,“她晓军寄的东西是给她的,我给她的,她就自己拿着呗。”

    张大花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你知道那包裹里是什么吗?你就都给四儿?”

    “是什么?”刘建国随口问着,个哈欠坐起来穿衣服。

    “一麻袋的头绳、各种发夹、乱七八糟的。”

    刘建国愣了,他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些。“老大的信呢?”

    张大花从旁边桌子上拿给他,“正好你给我念念,都写了什么?”

    全家就她一个人没上过学,能变成城里人,那是运气好赶上的。

    刘建国开信,先看刘淑英那封。就一张纸,上面罗列着货物的价格清单:头绳大的3分,的2分,压发圈3分、5分,发卡2分、5分,乱七八糟一堆,运费10块,合计110元。

    最后还写了两行字,意思是让刘淑英除了本钱,赚的钱要分他一半。

    另一封家书写得更简单,自己在外面一切都好,留了能联系上他的电话,又问候一圈家里人。

    “这就没了?”张大花问。

    “没了,照信上意思,那包东西是四儿的。”

    “是她的就给她?她才多大?四岁就出去投机倒把?”张大花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音量越来越大,到最后像是在吼。

    “不给她也行,那包东西,你算拿来怎么办?”刘建国也有些头疼,又不是吃的喝的。

    照上面列的单子,四五千个杂七杂八的,总要想个办法给处理掉。

    “我去卖。”她昨天就想好啦,东西肯定不能烂手里。

    老四一毛孩子想卖东西更不可能,家里就只有她有空去干。

    刘建国瞪她:“你班不上了?”

    “我先请两天假,反正上也跟歇着差不多,这个月厂子里效益更差了。前些天传出来要关两个车间并到一起,回头让我们上一天歇一天,工资跟着减半。”

    张大花是真不明白,她勤勤恳恳的干十几年,怎么厂子就效益不行啦?这些天厂里人心惶惶,大家心里都是七上八下是。

    她原本就想着要真是工资少一半,家里一月的生活费刚够,却再也存不下一点钱。

    “那你想怎么卖?”要早几个月前,刘建国肯定是不同意的。但这几月报纸又不是白看的,知道外面的风向。

    再了,110块钱的东西就摆在那里,骑虎难下啊。

    “你把家里自行车给我,我去集上卖。哪儿有集,我上哪儿。正好走远点卖,没人知道,不丢人。”

    “离咱们这儿最近的集有二十里,远的可是有五六十里呢。”刘建国有些心疼张大花。

    “没事,等晚上你早点回来,给我讲讲那包东西都是多少钱进的。”张大花主意定了,去喊三个孩子吃饭。

    刘淑英起床洗漱完,就兴高采烈的她爸刘建国要大哥给她写的信。

    刘建国看她高兴的模样有些心虚,就晚上给她。

    她也没多想,就高兴的吃完饭,蹦跶着出门去托儿所。

    晚上回家后,刘淑英进门就见她妈正数压发圈呢,数完放旧布上面,旧布里已经有一堆头花、发卡之类的。

    他爸在一边坐着,手上还拿着信纸。

    “妈,这是我的。”刘淑英完,又对刘建国:“爸,不是好给我的吗?”

    刘建国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看向张大花。

    “什么给你的?你这么大点儿,还想拿出去卖怎么的?”张大花理直气壮的,从一边拿出两个粉色的头花,伸手喊她过去。

    刘淑英郁闷的走过去:“我怎么就不能卖?我都想好了,我不乱跑,就在家属院大门边的马路牙子上卖。”

    “你一四岁的丫头片子,还卖东西,心让人把你当东西卖了。”张大花没好气地,麻利的把头花往她脑袋上一扎,将她整个人转方向正对着刘建国问:“怎么样,好看不?”

    “好看,我家四儿真好看,是仙女。”刘建国笑着鼓掌。

    刘淑英崩溃了,“爸。”

    刘建国只好咳嗽一身,严肃地:“张大花同志得对,你这么,怎么可能让你去做生意?话回来,我还要批评你,昨天晚上为什么骗我跟你拉勾。”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刘淑英知道他们得对,她是有些着急。

    可要等她长大,都快2000年啦,做生意跟现在能一样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卖茶叶蛋能发财的时候。她就想多存点钱,回头才有本钱干别的。

    不论其他,就房子那也是越早买越便宜的。

    “我去卖,这发卡多少钱一个?”张大花轻描淡写地,拿着一个蝴蝶发卡问刘建国,顺手将发卡别刘淑英脑门上。

    “有比这的吗?大的4分,的3分。”刘建国。

    “妈,你能行吗?”刘淑英一点都不放心张大花。

    在她心目中的张大花同志,勤劳、朴实、软弱、爱唠叨、还抠门,年纪大了后还上过一些保健品和推销的当,别人什么信什么。

    她从来就没做过一天生意,厂子关闭以后,先在家做了几年家庭妇女。

    她爸去世后,四处工挣辛苦钱。二姐刘淑华就是看不下去,辍学工补贴家用的。

    “怎么?我还比不上你这个四岁的娃娃?”

    刘淑英默默的在心里叹口气,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年龄。“妈,你算卖多少钱?”

    “的五分,大的一毛。”张大花想过这些东西的样式都新鲜,一天卖出去三四十样应该不成问题。

    这样最少能有两三块左右的收入,一个月就是七八十,下午她还可以找点别的活计干。

    刘淑英无语了,“妈,你也太气了。的卖三毛,大的五毛。”

    “三毛,三毛你买吗?本来就是几分钱的东西,翻倍卖可以了。”张大花大声的反驳,拿起圆点的压发圈,让刘建国继续给她报钱数。

    “三毛我都觉得卖便宜了,你看咱们市里,有这样的东西吗?咱们这可是独一份的生意。”

    刘淑英越越不放心,于是问她:“妈,你去哪儿卖?我也要去。”

    “去什么去?孩子少给添乱,一边去。”

    “这可是我的东西,我让哥买给我的。”刘淑英抱着张大花胳膊撒娇,见她不为所动,又去找刘建国。

    “爸,你昨天都了,我哥给我的,就是我的。你们大人抢我东西,我就跟去看看还不行吗~?”

    刘建国犯难的看一眼张大花:“大花,要不你就让四儿跟着帮你收钱?”

    “你看哪个家长像你一样,在家天天讲道理、公平的。”张大花没好气的拿起最后一包头花,数出十个扔布上。

    “你就惯,惯得一个两个恨不得上天。”

    刘建国也不解释,就对着张大花笑。

    “妈~!”刘淑英跑去张大花怀里撒娇。

    “明早4点,你要起得来,我就让你去。”

    刘淑英人傻了,“妈,你要去哪儿卖?4点就起?”

    “去吉县的集上卖。”张大花将她推来,收拾地上的东西。

    “离咱们这边,三十来里的那个吉县?”

    “对。”

    “在市里卖不行吗?”

    “你爸好歹是个车间主任,让人看见不是闹笑话吗?”张大花撇她一眼,“再了,市里卖?被人举报了怎么办?”

    “举报有用?”刘淑英魔幻了,不是都开放了吗?

    前几天报纸头条,允许农民进城务工经商。

    假的?

    “怎么没用?那几个卖爆米花的,最近见过吗?都让杜朗弄进去了。”张大花。

    刘淑英一脸懵逼的看向刘建国。

    刘建国朝她点点头,这事情杜朗做的是真人,但效果也是真的好。厂子里再也没人敢跟他大声,连书记都让着他两分。

    第二天,刘淑英坐在自行车上,闭着眼鸡啄米啄了一路。

    到地方时天刚亮,集上商贩已经不少,买东西的人还没几个。

    张大花将她放地上,看着她揉眼睛心疼的埋怨道:“让你不来,你要来,困成什么样了。”

    她早上特意轻手轻脚的起来,没想到这老四居然能听到动静起来啦。

    “就来。”刘淑英倔强的回嘴,个大大的哈欠。

    边上卖黄瓜的中年妇女看刘淑英模样好,给她递了根黄瓜,“闺女来尝尝,家里新摘的,上面还挂着露水儿呢。”

    刘淑英看她妈一眼,见她点头,就接过黄瓜谢谢。又从兜里翻出两颗大白兔奶糖给她,当还礼。

    “呦,这糖可不便宜呢,那我占便宜啦。”妇人嘴上着不好意思,却还是接过奶糖,又拿一根黄瓜给张大花。

    “这有什么占便宜的,咱们这叫以物易物。”张大花接过黄瓜,让刘淑英拿着。

    她先把后座绑着的两只凳子和包袱拿下来,把包袱摊开,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边上妇人见了,眼前一亮。“妹子,你这东西,都怎么卖?”

    “三毛、五毛、一块的都有。”刘淑英抢先回答道,张大花伸手拍她一下,准备转身跟人解释。

    “要票不?”妇人问。

    “不要。”刘淑英答。

    “那是要这个价,三毛的是什么样的?”妇人一脸认同的点头。

    张大花有点懵,就见闺女从里面翻出一个的头绳,上面就一个布的蝴蝶结,中间加个红色塑料珠子。“阿姨,就这个,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