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春风得意 “一个人睡,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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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起飞前, 白芷收到了来自傅玄西的微信信息。

    她给他存的备注是“探花郎”。

    那天加了微信好友后,存备注的时候不想存全名,更亲近的称呼也想不出来, 便不由想起——

    当初江南烟雨里, 遇见他的二十岁,他那样明媚地笑着, 长得那样好看,真的好像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此刻探花郎发来的微信消息是:【走丢了么?】

    白芷忍不住抱着手机笑, 回他:【没呢。】

    探花郎回她:【到了电话。】

    明明应该是关心的话,但他却得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就显得有些公式化的冷。

    但白芷还是觉得很满足,也许是因为他平常无论是对朋友还是有公事都是电话,她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 也从未看见过他给谁发微信。

    仿佛这样安静地在几英寸的手机屏幕上敲键盘,最后花费比话更多的时间出一段文字的交流方式简直是浪费生命。

    但如今, 他把这时间浪费在了她身上。

    她那颗因为他未来相送而变得酸涩的心, 在这一刻又得到了巨大的安抚,变得极柔软。

    -

    南城今日未下雪,只是飞机还未落地就开始下起雨来。

    白芷第一次坐飞机,不是很懂流程, 邻座的大叔也有行李在托运, 她下了飞机就跟在他后面。

    别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最后顺利拿到行李出航站楼。

    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左右, 外头凄风冷雨,昏黄和冷白的灯光交错,叫人立在航站楼门口不愿往外走。

    很多出租车和私家车在外面拉客, 热情的吆喝让人觉得自己就是当红的明星。

    白芷上了一辆南城本地车牌号的出租车,坐在后排给傅玄西发微信:【我到了哦,上出租车啦,没走丢!】

    他让她到了电话,她却只敢发微信。

    嗓子像堵住似的,难以发声,眼里兜了一汪酸柠檬汁,叫人想哭。

    她不敢给他电话,怕一听到他的声音会在车里泣不成声。

    这时候文字的交流比直白的语音更胜一筹,它可以让人伪装成轻松快乐的姿态。

    车外的夜迅速倒退,南城并没有临宜那么繁华,连夜景也透露出点安静到与世无争的样子。

    雨幕将夜景变得模糊,道路两旁飞快倒退的路灯就像是刚画好的一幅画,却被人用毛巾一下子刷过去,颜料全都拂开,有了毛刷的边缘。

    白芷低头看向手里的手机,已经过去三分钟,他并未回复这条微信。

    失落又庆幸,庆幸没有给他电话。

    也许他在忙,电话过去是扰,会惹他不快。

    手机右上角显示,现在是夜里八点三十三分。

    往常的这时候,他通常已经到家,要么正在和她一起吃晚饭,要么和她窝在沙发里看书,或者做些别的。

    今天晚上,他在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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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傅玄西在和沈思言他们聚会。

    郑星野歪在沙发里抽一支烟,眯着眼看他,笑着趣:“今天怎么不带你那妹妹来了?她失宠了?”

    傅玄西靠在沙发上,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回家了。”

    几人觉得稀奇,从前有多少姑娘想往这位爷身边凑的,现如今竟听还有人要从他身边走的。

    郑星野笑得不行:“前几天叫你怎么都叫不出来,这妹妹一回家你一叫就出来了,怎么,你这是过的婚后生活?妻管严?”

    傅玄西斜了他一眼,都懒得搭理。

    沈思言问:“妹妹哪儿的人啊,回去还来么?”

    秦泽沅踢他一脚:“人家都了是回家了,回回回你听不懂啊,那肯定有回就有来啊,蠢货。”

    “我草你丫的——”沈思言转过身按着沈思言在沙发里揍了两拳,“踢你大爷。”

    “大爷早入土了,你想入土?”

    “滚你妈的。”

    郑星野没掺和进俩人的学鸡架里,笑着提议:“要不我叫几个妹妹来陪陪?就咱几个大男人,太无趣了点。”

    他向来是没有女人活不了的类型,看不见女人就浑身无力,无时无刻不在想女人。

    这破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人都懒得搭理他。

    事实上他也根本没管别人搭不搭理他,完话就自顾自叫了人。

    一群妹妹进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开始斗牌。

    的是炸金花,沈思言牌技差,今晚没上场,在傅玄西身边看着学。

    这是郑星野家的酒吧,底下的人都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很懂自家少爷,来的都是一群特别漂亮的妹妹。

    个个扮都很良家少女,丝毫不露风尘气。

    郑星野很自然地伸手搂了一个,手里嘴里都没正形。

    秦泽沅没要,只让人给他端茶递水捏肩。

    有妹妹要过来靠近傅玄西,还没等傅玄西撵人呢,沈思言就挥了挥手:“起开起开,没看哥在这吗,别挤过来了。”

    他倒也不是霸道,只是他们家傅少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女人,嫌脏。

    郑星野把人都叫过去,左拥右抱的,就跟那青楼买醉的恩客没什么区别。

    一圈牌玩下来,沈思言手痒了,跃跃欲试地问傅玄西:“哥,这能让我玩会儿吗?”

    傅玄西不置可否,起身给他让了座。

    里头有些闷,他提了外套出去抽烟。

    摸烟盒的时候,碰到了冰凉的手机,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来看了眼时间。

    已经九点半了。

    没有未接来电,倒是有条未读微信。

    傅玄西立在风口眯着眼瞧了瞧,呼出的青烟白雾被风吹散开,将他一张脸模糊成了夜航船时幻境里的岛屿。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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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里不好倒车,白芷让出租车司机在巷子口就把她放下,自己走回去。

    她的背包里放了把伞,撑开刚好够罩着自己,箱子在外头淋着雨。

    巷子里灯很暗,也鲜少有人出现,但她并不觉得害怕,熟悉的乡土气息总能让人变得勇敢。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在寂寂黑夜里,她停下,在羽绒服的外套兜里摸出来手机,他的备注亮在屏幕上,让人觉得很欢喜。

    离家只不过还剩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她却停在了别人的院墙外面,立在雨里吹着冷风接了这通电话。

    “到了?”那头问,“怎么没电话。”

    明明也就才半天没听到他声音,这会儿再听见,就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似的远。

    白芷轻呼一口气,在雨夜里变成一团白雾。

    “到了呀,我给你发了微信的,怕扰你。”她故意用了欢快的语气,怕他觉着自己太无趣。

    “不扰。”他。

    顿了顿,又问:“到家了?”

    “还没。”白芷侧头看了眼前方自家院子,那里有一盏路灯,灯光昏暗,依稀能看见里头好像也亮着,“还有一分钟到家。”

    “还行。”他轻笑,“没走丢。”

    白芷也笑:“我哪有那么笨。”

    那头沉默了会儿,叫她早些休息。

    她好,并没问他为什么过了一时才看见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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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婆还没睡,裹着毯子坐客厅里等。

    她戴着一顶毛线帽,露出鬓角一点白色的头发,穿了厚厚的棉衣,还裹了一层旧毛毯。

    圆脸,慈爱的气质,很像是有福气的老人。

    脚面前放了个炉子,上面置了一个瓦罐,冒着腾腾白雾。

    白芷一进门,就闻见鸡汤的鲜香气。

    “阿婆!”她丢了箱子过去弯腰把阿婆一把抱住,闻到老人身上那股熟悉的肥皂香气,整颗心都被熨帖了。

    阿婆笑呵呵地指了指一旁的碗和勺子,揭开锅盖给她看:“一路回来又饿又冷吧,快喝点鸡汤暖暖。”

    白芷好,坐下自己盛了鸡汤喝,问她最近好不好,问她为什么还不去休息,不是了不用等的吗。

    “哪里睡得着,你回家来,总要看见你人才安心,怕路上出什么意外。”阿婆一脸慈爱地摸摸她头。

    瞧了她好一会儿,满意地点评:“这回回家来比往常好点,气色好多了。”

    白芷嘿嘿傻笑:“对啊,这次的老板很好哦,我每天都吃得饱饱的,也很开心呢。”

    “老板好,你就要好好回报人家。”阿婆向她传授做人的道理,“不然老板就寒了心啦。”

    白芷点头:“我知道啦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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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玄西重新回到酒吧包厢里,拿了东西就走。

    郑星野问他:“这么早不再玩会儿要干嘛去?”

    他困了,要回家睡觉。

    郑星野笑他,妹妹都走了还有门禁吗,要这么早回去。

    他没理,径直离开。

    还是季海开的车,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老板在后座闭着眼假寐,只是眉心微拧,不是很舒适的样子。

    这才多久啊,就被人姑娘影响了。

    一个人的床是冷的,傅玄西一翻身,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的位置。

    空的,凉的。

    他睁开眼,满是困倦,但却睡不着。

    白芷把阿婆叫去睡觉,收拾了瓦罐和碗勺,洗完澡出来,床上的手机恰好亮了又灭。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泛红的指尖解了锁。

    有些惊讶,居然是傅玄西的未接电话。

    白芷立即回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三秒,他接了,语气平静,听不出怒气:“不接我电话?”

    怕阿婆被吵醒,白芷声解释:“刚刚在洗澡呢。”

    电话那头沉默着没话,白芷忍不住问他:“你要睡觉了吗?”

    “嗯……”傅玄西顿了顿,“白芷。”

    “我在呢。”

    一阵沉默。

    白芷声叫他:“睡着了吗?”

    “白芷。”他又叫,声音带着点低哑的沉。

    “我在……”白芷有点疑惑,“你怎么了?”

    “一个人睡,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