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好事发生 月迷津渡,终究会再次等到它……
那天的最后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从学校离开后, 傅玄西把白芷送回了家。
他的表情和行为看起来都很淡定,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更没有听见什么。
只是那天的晚饭他是在飞机上吃的。
回到临宜后, 他直接去找了宇。
宇是个很厉害的数据大神, 平常都是深居简出,要么就原地消失, 一般人很难找得到他。
傅玄西也不例外。
上次那手机交给他也不短时间了,不知他是没放心上还是真没弄好, 总之,傅玄西找上门的时候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季容跟在后面看了看自家老板这一身沉沉的气场, 愣是了个寒颤。
但没办法,这宇他确实不在家。
傅玄西亲自了十通电话,最后一通才被接听。
那边传来一道刚睡醒的年轻男声:“哥……”
了个哈欠:“咋了?”
傅玄西揉着太阳穴, 语气森森:“手机呢?”
“什么手机?哦……我想起来了,你等等, 我找找。”
季容:“……”
傅玄西回头, 看向季容时有几分怒气:“没让你这有多重要?”
“了,但是……”季容咽了咽喉咙,“他……”
“算了。”大概也是了解这宇是个什么德行,傅玄西懒得对季容发火, “什么时候能弄好?”
“我看看啊。”对面的男声听起来十分淡定, 一点不显慌乱,“过两天吧,我之前放那儿给忘了。”
“过两天是吧?拿不出来我给你头拧了。”
“哥……瞧你, 那么暴力干什么,放心啊,都包在我身上, 给你弄得妥妥的!”
傅玄西懒得跟他扯皮,直接挂断了电话。
季容舒了口气,这事总算是怪不到他头上了。
“现在去哪儿,傅总?”季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您需要吃点夜宵吗?”
“订票,去意大利。”
“哈?”季容有些疑惑,这不是才从意大利回来吗?
傅玄西瞥了他一眼,双眸微眯:“季容,你办事是越来越不行了。”
季容瑟瑟发抖。
有吗……
难道不是因为您谈恋爱以后喜怒无常了?
-
傅玄西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机场附近的酒店下榻。
洗了个澡之后已经凌一点,捞起手机一看,白芷睡前给他发了晚安。
太晚了,怕回消息吵到人,他就干脆没回。
也睡不着,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从前他也经常发呆,但遇到白芷后,发呆的内容全是关于她。
今天见她得都哭了,他也就没问:“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
他的记忆力算很好,只是近些年事情太多,有很多不那么重要的记忆好像被大脑自动选择忽略了。
实在不太能记得起,从前跟她有什么过去。
以至于,她会念念不忘他多年。
她丢失的那手机里,有他们错过的青春,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秘密。
又想起去年在游轮上手机掉海里以后她哭得撕心裂肺的画面,没想到是因为他。
傅玄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一团乱。
忽然挺羡慕他妈,不为感情所羁绊,真是潇洒。
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时,醒来时天还没亮。
临宜也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透过酒店的玻璃窗看去,雪花簌簌飘落,有些凄清的美感。
这是,他和她的第三个冬天。
傅玄西洗漱好以后换了衣服,径直下楼去乘坐航班。
登机前给岁杪了电话,让她准备准备,要接她回国。
岁杪满头问号:“我过,你结婚我才回去,所以你?”
“您不回来帮我筹划求婚我怎么结婚?”
岁杪:“……”
反正就是,很突然。
“但你知道,我不太会处理这些事。”岁杪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要不我问问有经验的朋友们?”
“妈。”傅玄西看向候机厅的窗外,那里有飞机正在降落滑行过来,“不是真的要你策划。”
“我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时刻,想她也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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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平安顺利,抵达佛罗伦萨岁杪的住所时,已经是佛罗伦萨的凌四点。
岁杪居然还没睡,窝在客厅沙发上拉提琴。
傅玄西本来挺累的,一见这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您也不怕扰民。”
岁杪难得有些不淡定,把提琴一放,往沙发一边挪了点,叫他过去坐:“怎么这么突然?”
“您这么晚还不睡,就为了问我这个?”傅玄西往沙发背上一靠,闭上眼,感觉到放松,“就不想让她等了。”
岁杪让佣人去拿吃的喝的过来,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斜侧着看他,见他一脸倦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发生什么事?”
“妈。”傅玄西睁开眼,里面藏着很多晦暗不明的情绪,“您,一个女生,得有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念念不忘七年?”
岁杪眉头微蹙,认真思考好半晌,摇头:“不知道。”
傅玄西一听这话,忽地笑出声:“也是,您多潇洒一个独立女性,我怎么会问您这个,问了也白问。”
岁杪也不介意他这么,毕竟是事实。
但她免不了好奇:“七年?”
“嗯,在我们在一起之前,她就已经记了我七年。”
岁杪抿了下唇,垂着眼认真算了算。
“那时候,她才十三四岁吧。”岁杪有些无法置信,“你对别人做了什么,还那么,我真的……”
她转头,看傅玄西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比你爸还禽兽?”
傅玄西:“……”
佣人端了热牛奶过来,傅玄西走了一路也确实有些口渴,端着喝了一口。
缓了缓,他有些无奈地解释:“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值得她记得我这么久。”
“没问吗?”岁杪实在不太擅长感情,对于她而言,这种东西太细腻,有些麻烦。
“没,她哭得不能停,我哪里敢问。”
岁杪:“……你做什么把人惹哭了?”
“去她学校转了转,聊到早恋的话题,她提及我,好像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是万千耀眼的繁星。”
傅玄西垂下眼,有些落寞和亏欠:“但是我,记不得她分毫。”
岁杪听得只想拉琴。
“你还是先吃饭吧。”她指指佣人刚端过来的饭菜,“然后睡一觉,我们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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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傅玄西睡一觉醒来后他们也没怎么聊。
提到感情这个问题,岁杪就像文科生做理综试卷,连考场都走错。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吩咐傅玄西把她给白芷准备的礼物装上:“特意去买的,如果求婚成功的话,我再另外买。”
“……”傅玄西有点头疼,“您能点吉利的话么?这事儿没有如果,只有一定。”
“行。”岁杪把行李箱压好拉上拉链,看也没看他,“一定能成。”
俩人乘坐了晚上的航班回国。
飞机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时,岁杪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飞机降落,她重新踏上这片故土,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忽然冒上来。
岁杪直接停在原地。
傅玄西回头看她,见她双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手指都有些泛白,忽然反应过来些什么。
“别担心,跟我回月迷津渡就好。”傅玄西单手揽住她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安抚似的拍拍她肩头。
岁杪抬头看他,对上他的双眼,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傅玄西收回视线,带着她往前走,留给他轮廓明显的侧脸。
岁杪一直在看他。
航站楼里灯光明亮,将他侧脸照得很好看,带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不知什么时候,她那个潇洒恣意的少年就长成了这样能够独当一面,能够照顾别人的大人了。
岁杪跟在他身侧往出站口走,很快就看见季容和季海迎上来接机。
“欢迎岁太太回国!”
“岁太太辛苦!”
俩人笑着完招呼,把行李全部接了过去。
春姨早早就立在门口张望着,见到岁杪出现的瞬间,那双总是不显山露水的双眼忽地湿润。
“姐!”
向来淡定总是微笑着的春姨激动地朝岁杪跑来,将她一把抱住。
岁杪瞬间也有点热了眼眶,将她回抱住:“辛苦你了,阿春。”
她们是从一起长大的情分,春姨从就在岁家长大,俩人感情非同一般。
当初岁杪离婚出国,把傅玄西托付给了春姨照顾。
与其春姨是佣人,倒不如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春姨率先结束这个拥抱,眼里带泪嘴角带笑:“看我,这一路回来肯定冷了饿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我们快进去吧。”
季容和季海将行李放好后正要走,被岁杪叫住:“今天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俩人看向傅玄西,见傅玄西点头,便开心地留了下来。
饭后傅玄西叫岁杪上楼去睡觉,她却根本睡不着,一边和阿姨叙旧,一边念叨着要参观这好几年没见过的房子。
他也懒得管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季容,宇那边怎么样?”
季容回话:“去接机之前我特意问了,是还要点时间。”
傅玄西看了眼时间,已经又是半夜。
这几天好像就没怎么见过白天。
“行了,你们也先去休息。”他拍拍季容的肩,“辛苦。”
这一夜傅玄西睡得并不沉,像是做了好几场梦。
醒来时才凌六点,天还未亮,外面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落在地板上,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图形。
傅玄西发了下呆,长手一伸,捞过手机,忽然很想给白芷个电话。
想了想,不太舍得这么早把人吵醒,只好作罢。
点进微信,跟白芷的对话停留在几天前。
这两天一直时差对不上,又基本上都在飞机里度过,实在没办法联系。
好在她倒也体谅他,以为他是工作忙,不仅没吵架生气,还劝他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傅玄西看见她发的最后一条还是:【吃成一只猪。】
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遇上她之前,他也从没想过会跟这么的女生在一起。
起来这微信加回来还挺不容易。
明明是她给他拉黑了删除了,到最后还要叫他主动加她,给她发好友申请。
他倒也不在意,一边发送好友请求一边随口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加?”
“因为之前是我加的你,这样有来有回才公平。”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个认真计较的孩儿。
“哦,所以要在我这里讨公平?”
“嗯,因为只有你会给我公平。”
是,她知道,在他这里,所有的天平都会向她倾斜。
-
傅玄西实在睡不着,被子一掀下了床。
自从跟白芷分开后,他其实很少再回到月迷津渡,时常留宿在不同的酒店和不同的住处。
他有很多房产,大的的,远的近的,都有专人养护。
当时第一次让季海去接白芷,他本应该随意找个地方给她落脚,最后却下意识了让接到月迷津渡来。
这个,他唯一当作家的地方。
后来想想,其实一开始有些事就已经注定。
她是他第一个带到月迷津渡的女生,也是唯一一个。
傅玄西把当初分开时收的那个箱子找出来,里面每一件白芷留下的东西都还完好如初。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只是将这些东西短暂地收了起来。
他从里面拿出个圆圆的长筒,揭开盖子以后倒出来,是他妈当初写给他们的两幅字。
傅玄西开这两幅字——
【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当时曾以为她是不稀得要,所以才一副也没带走,全都留下。
如今再看见这两幅字,才好像真的明白。
她不是不稀得要,而是,想把这样美好的祝福全都留给他。
也忽然间想起,去年冬天在阿尔卑斯山上的缆车里,她看着外面苍茫的雪景,语气很平静地问他:“你听过一首歌吗?”
他问:“什么?”
“《手放开》。”她看着他完,忽然偏过头去笑了,“你肯定没有听过啦,你不听这种歌的。”
原本他想问,怎么忽然想起这首歌?
但她迅速岔开了话题,他没来得及。
傅玄西掏出手机,开了音乐软件,输入了那三个字。
距离她提起这首歌过去一年,他第一次听见了这首歌。
带一点沙哑的男声感情饱满地唱:“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他不听这些歌,总觉得感情拉扯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但在此刻,却忽然好像听懂了。
怪不得,分开后的一年里,她从未找过他,是怕扰,是想给他完全的自由。
手机来电铃声忽然在安静的空间响起来。
傅玄西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宇。
“哥,搞定了!”宇的声音兴奋里带点沙哑,一看就是一夜通宵未睡,“全都搞定了,好多照片哎。”
傅玄西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声音好像都带着颤抖:“发给我。”
“好嘞!发你私人邮箱了啊,记得查收。”
宇完,挂断电话。
室内重新归于寂静。
窗外天光将亮,暖黄的地灯蒙了层薄薄的雾气,发出的光也朦胧似幻。
未关紧的窗户钻进来一丝清的凉风,吹得窗帘翻飞起一角,钻进来一缕熹微光。
傅玄西把东西重新收进箱子。
只是这一次,他的内心是轻松而愉悦、充满期待的。
月迷津渡,终究会再次等到它的女主人。
那个、他第一个带回这里的女生。
他一直都有好好保管他们的过去和回忆,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因缘际会千万般,爱人总错过。
但是白芷。
我们错过的青春,它好像……被我找回来了。
往后的许多许多年,我们永远永远、不会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