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救人者不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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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禾得知警察局有人出事,已是第二日早上。

    她看着早报上的头条新闻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沈裕贞同她了句什么,没有得到回到后,不由将头凑过来瞧她看什么看的入了神。

    “火车上发生爆炸……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啊。”沈裕贞扫过报纸上几个重要的字眼,不由感叹了一句。

    沈青禾没有心思同她搭话,扔下报纸,了句“我出去一趟”,就匆匆出了门,留下沈裕贞在原地莫名其妙。她不明白老板为何会对报纸上的时事感兴趣,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

    沈裕贞将报纸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那条新闻,上面昨晚从上海站发出的一列火车,刚出站口,就有一节车厢发生了爆炸,新闻上面只人员伤亡惨重,多家医院的救护车连夜赶往爆炸现场,但文中并未提及任何在场人员的身份。

    沈裕贞不由更加纳闷自家老板的反应。众所周知,这个时代并不安稳,每天死个把人纯属正常现象,她可不认为自家老板是泛起了同情心。

    沈青禾出了门,被风一吹,逐渐冷静下来,自己这样跑去找荣织云,只会显得很奇怪。

    昨晚陈家俊押送一批人犯往南京去,乘坐的正是出事的这趟火车。当时魏局长接到汇报时自己正跟荣织云坐在一起牌。

    她可不会因为担心陈家俊才急急忙忙想要去确认情况。那到时候要怎么找借口呢?

    新闻上列车是在行驶过程中发生的爆炸,这意味着事故发生之时能够幸免于难的人少之又少。

    沈青禾闭了闭眼睛,右手攥紧了衣襟。

    周霆鹤虽然消失已久,但陈家俊手里的犯人是他的最终目标,所以昨晚他一定也上了那趟火车。

    他是否还活着?

    沈青禾越想脑子越乱,即使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见效甚微。

    一路上,她走走停停,等到将思绪真正的调适好,到达娇丽成衣店时,已是两个时后。

    沈青禾面上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织云姐,我刚看了早上的报纸了,陈队长真的出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老魏昨晚就赶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荣织云随手将衣架递给旁边的服务生,请沈请禾到沙发上去坐,并让人给她倒了杯咖啡,“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还不是为了昨晚火车爆炸的事。平时咱们跟陈队长也就是个点头之交,没想到出了事,反倒让人觉得不落忍。我今早看完报纸,心里老悬着似的,索性来找你话。”

    “你呀,就是心太软了。”荣织云不疑有他,“不过话回来,陈队长也真是倒霉。他以为这差事是一步登天的梯子,整天防着守着,生怕老魏抢了他的功劳。岂料最后却成了催命符,留下这一地烂摊子还得我们老魏收拾……”

    “对了,周队长还没有回来吧?”

    沈青禾听她提起周霆鹤,心里就是一跳,“怎么了?”

    “我是赶得准不如赶得巧,周队长幸好不在,否则这场差事八成会落到他的头上。”

    “哎呀,织云姐,您可别吓我……”沈青禾一脸后怕,话音未落,柜台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服务生很快就接了起来,交谈了两句后,道:“我们老板在的,您请稍等。”

    荣织云听见是找她,起身过去接电话。

    沈青禾回头看了一眼,状似不在意的喝着咖啡。

    她将咖啡杯端在手里抿了一口,还未来得及放下,荣织云就脸色难看的疾步过来,叫了一声“青禾!”

    “怎么了?”沈青禾抬头看他。

    “周队长出事了!”

    医院,到处都是混乱,显然昨晚爆炸现场的混乱已经蔓延到了这里。

    沈青禾跟着荣织云脚步匆匆,进了大厅,里面早有穿着制服的警察等在里面。荣织云与对方简短的交谈了几句,期间她回头看了眼沈青禾,欲言又止。

    警察自称姓刘。两人跟着刘上到了顶楼。荣织云在一间病房门口前停下脚步,道:“我先进去看看老魏,周队长在特护病房,你……让刘带你过去吧。”

    沈青禾点了点头,跟着他也不知道又经过了几个病房,对方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听着他同门口的两个守卫道,“这位是周队长的女朋友。”

    守卫量了她一眼,点点头,开了病房门。

    沈青禾活了两世,是生死都经历过的人,可看着眼前苍白的一切,她还是没有办法淡然处之。

    一路上麻木了的思绪,这个时候突然活了过来。

    她看见床上的人眼睛紧闭,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呼吸轻到几乎没有。

    那个叫刘的警察跟了进来,解释道:“子弹的位置离心脏太近了,医生不敢冒险手术……局长已经通知了队长南京的家人,他们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沈青禾点了点头,走过去想要触碰他,却怕一碰就碎。

    她只好俯下身子轻声唤了句“周霆鹤?”

    对方毫无反应,她又唤了一声,问道:“你疼不疼?”

    然后就看见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却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的医生呢?”沈青禾转头问刘。

    “在隔壁……”

    刘还没有完,就看见沈青禾已经出了病房,他只好跟上。

    沈青禾敲开了医生办公室,直接了当的表明了来意,然后问道:“子弹如果取不出来会怎么样?”

    五十上下身着白大褂的老头组织了一番措辞,尽量用她能听懂而又不失专业感的话语回答道:“病人胸腔里的子弹离心脏太近,以目前的医学条件,手术能否成功我们确实无法保证,但如果不做手术,病人应该撑不过三天。”

    也就是,做不做手术都是个死?

    沈青禾听着对方几乎给周霆鹤判了死刑,反而冷静下来。

    她问道:“您就,这种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几成?”

    “保守估计不到三成。”

    “那如果去南京手术呢?”周家在南京很有背景,他们家里如果能找到经验丰富的西医主刀,不定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沈青禾抱着侥幸。

    “姐,我的三成,指的就是全上海最好的医生亲自主刀的情况,而且目前病人的情况不宜进行移动。”

    “好,我知道了。”沈青禾点点头,转身回了特护病房。

    刘还想继续跟着她,被沈青禾挡在了外面,“我想单独陪一会儿我男朋友,请您体谅。”

    “那您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沈青禾搬了个椅子坐的离周霆鹤近了些,心里一片悲凉。

    “我能一批批的运药给你,却不能给你搬个大夫回来。你拿药救别人的命,可事到临头,自己却无药可救,你可不可笑?”

    沈青禾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突然就看见周霆鹤的眉头皱了皱,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本来不想哭的,对着病床上的病人哭泣其实是最愚蠢的行为。过往的经验告诉她,面对病人,必须坚强,要装作强大到无论如何也不会倒下的样子,才能给对方康复的信心。

    可她擦眼泪的手还没有放下来,看见周霆鹤努力想要朝她笑一下,却因为疼痛而露出隐忍的表情的时候,沈青禾的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她无声的流着泪,宣泄着内心莫名的委屈和无所适从的恐慌。

    “别哭……”周霆鹤沙哑着声音,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心疼。

    许是自他醒来,拒绝再使用有副作用的止痛药的缘故,周霆鹤醒着的时间反而多起来。沈青禾一直陪着他,到了午夜时分,看他睡着了,才悄悄回了现代。

    一回来,也不顾三更半夜,直接将电话给了韩知译。

    “我记得你上回过,你姑的职业是医生?”

    “……嗯,你怎么了?”韩知译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

    “我有个朋友受了很严重的枪伤,我想找个医生咨询一下病情……”

    “枪伤?我靠,你朋友干嘛的啊?”韩知译此时彻底被惊的清醒过来。

    “他……当兵的,就部队演习……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你等等,我个电话问问我姑,一会儿给你回过来。”

    沈青禾压抑着焦虑硬生生等了半个时,韩知译的电话才了过来,他倒是很够意思,立刻就联系了一位知名专家,还是个军医。只是得等到明天人家上班了才能过去。

    沈青禾一夜未睡,一直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坐到了天亮。硬生生挨到上班时间,才匆匆洗了把脸跟着韩知译去了医院。

    然而没有见到病人,再好的医生也只能个大概。两个时代隔着将近百年,根本不能互通有无,理论上的分析再精彩,专家也不能隔空指导民国的大夫手术。

    沈青禾无功而返,一脸的茫然。

    韩知译不由问道:“你这朋友很重要吧?”

    不然,明明连人都见不到,还要咨询病情,求着人开处方药。

    沈青禾神色疲惫,表示想先回去休息,欠的人情以后找机会再还。

    韩知译本来想请她吃饭表示安慰的,可看着她的样子,想来大概是没有心思的,只好将人送到了区门口,目送她进去了,才开车回家。

    沈青禾回到家,将从医院带回来的药物一一检查过,只等着到了时间就回民国去。这些都是轻易开不出来的处方药,她想着即使无法找最好的大夫给他,这些药不定还能帮他吊着性命。

    如今也顾不得病急乱投医了。

    “里面是什么人?”

    沈青禾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见之前空荡荡的病房里站满了人,为首的三位,两位男士西装革履,女士则五十来岁,此时面色憔悴,满面泪痕。

    “好像是队长的家里人。”刘声回答道。

    沈青禾点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动静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您好!”沈青禾朝那位女士弯了弯腰,将手里的粥放到了床头柜上。

    她看了看周霆鹤的状况,显然是睡着了,或者是昏迷,否则屋内这么嘈杂,他怎么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就是沈姐吧?”女士擦了擦眼泪,勉强恢复了端庄的神情。

    “嗯。”沈青禾看着对方,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