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A+A-

    秋雨送凉,几乎一夜之间,燕城便裹上了阿宝色的新装。骆窈最喜欢这样的温度,只可惜没享受几天,秋老虎便开始发威。

    温度虽不及盛夏,但就是闷得慌,整个人好似置于蒸笼之中,难以静下心来。

    周一台里开例会,宣布了几条升任消息,皆是上批前往沪城进修的同事,大家心照不宣,可奇怪的是,独独骆窈没有动静。

    “不定是想给你攒个大的。”涂涵珺安慰她。

    骆窈早有心理准备,笑着摇头,并不觉得失望。

    上个季度台里紧跟电视台于燕城范围内进行听众抽样调查,不久前公布结果,科学频道的收听率竟然名列前茅。

    其实他们组定期查看听众来信,自然了解频道的关注度从去年改以来一直呈上升趋势,却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的结果,毕竟如今文艺节目才是最受欢迎的块。

    想来,是今年大面积开展的全国性卫生知识宣传教育活动提供的热度。

    台里发了一笔奖金,且有意向将骆窈调到其他节目担任主播音员,但科学频道即将迎来完全改,他们组的任务更加繁重,梁博新不肯放人,还打了申请向领导要新人。

    这事梁博新和她谈过。

    收听反馈结果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吊车尾的栏目更需大刀阔斧地改进,兴许是科学频道改的成功让领导看见了骆窈的能力,这才有了调岗一。

    梁博新作为她的师父,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管不顾的,但其实十分护短,骆窈并不怀疑他的用意。

    很快那个节目宣布停播,骆窈便明白过来,要她一个新人过去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其实台里早就想停掉那个节目了。

    其中原因错综复杂,涉及各种不好透露的内情,骆窈虽没多问,大致也能猜到一二。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师父是怕她一个根基尚浅的菜鸟初出茅庐,任人揉圆搓扁。

    感动不过三秒,梁博新便敲敲她的脑袋:“明天跟我去面试,新来的人由你来带。”

    骆窈一时竟不知道他是自己想躲清闲还是为了锻炼她,但不管怎样,四舍五入也能算“升职”了。

    “今天也太热了吧?”涂涵珺以作扇不停扇风,随后又掏出帕擦干净掌心的虚汗,一脸烦躁。

    乔芳从抽屉里翻出来一袋自家晒干的菊花,道:“要不要拿一点泡茶喝?”

    “谢谢乔乔姐。”涂涵珺婉拒,转头对骆窈,“下班后我们去买雪花酪吧?”

    雪花酪其实就是刨冰,夏天里有三轮车走街串巷叫卖,天气凉了便少了。骆窈知道她推荐的地方出不了错,点头应下。

    可她全然忘了自己快到生理期,一碗雪花酪下肚确实爽快,等例假来了才知道痛苦。

    纪亭衍灌了一个暖水袋给她,凛声:“下次再吃冰?”

    骆窈讨好地笑道:“纪伯伯呢?”

    “有事儿出去了。”

    纪亭衍在家里最常做的事就是搞卫生,此时客厅还没收拾完,地板湿润无从下脚,骆窈只觉得一股水汽向上蒸腾,刚走了两步便疼得倒吸一口气,腹像是被人扯着神经,连腰都直不起来。

    男人皱眉,将她打横抱起,语气不上好:“也不在家好好休息。”

    脚步却是朝自己房间去。

    屋里东西很少,打眼的就是两个大书架,书籍从高到低分门别类,跟房间的整体风格一致,整齐到令人舒适。

    他的床未铺凉席,深色的床单一丝褶皱也无,骆窈被他放下,那面上便有了一处浅浅的凹陷。

    骆窈看出他在生气,因为自己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且刚保证过就贪凉,好言相不管用了,纪老师开始采用威慑政策。

    里攥着他的衣角,纪亭衍抬拂开,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半晌后他端着一盆热水回来,骆窈疑惑,就见他一只浸在里头,然后用毛巾擦干,这才不轻不重地帮她揉肚子。

    男人的掌心温暖,似乎循着某种按摩技巧,倒真缓解了疼痛,没过多会儿他重新浸热,再擦干,继续揉,骆窈握着他笑:“不疼了。”

    纪亭衍沉默,等盆里的水都凉了才收。

    骆窈见他不跟自己话,又嘶了一声,虽然苦肉计使得很表面,但男人动作一顿,声音终是放缓了些:“先躺一会儿,给你煮红糖水喝。”

    骆窈顺杆儿爬,半抱住他:“我错了。”

    她靠在他耳边话,嗓音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纪亭衍浑身僵住,骆窈又道:“这回是我忘了,不生气,嗯?”

    “没生气。”男人音调都似绷着,面色不改,冷清得像是雪花酪里的冰,耳尖却诚实地渐渐烧红。

    “那这是什么?”骆窈用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下拉,“要不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哪有人写这种保证书的。纪亭衍失笑,却道:“行,现在写。”

    骆窈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眼睛睁大,末了起身道:“好,现在就写。”

    纪亭衍拉开抽屉,撕了一张信纸,骆窈瞥见里头的一叠信封,问:“纪桦给你写了这么多信啊?”

    “嗯。”他旋开钢笔盖,还贴心地帮忙写好题头,骆窈的视线却专注于他的。

    握笔姿势标准,笔锋用力时指甲微微发白,背青筋时隐时现。

    好看的写出来的字都是好看的。

    骆窈心念一动,没有接过笔,而是直接握住他的,像教朋友写字似的一笔一画。

    纪亭衍心明,任由她握着。

    “本人保证,即日起,控制一切生冷食品,包括且不限于雪花酪,冰棍等零食,若有违反”

    写到一半,她抬头:“若有违反怎么办?”

    纪亭衍似笑非笑:“你呢?”

    骆窈抿唇,继续写:“若有违反,一周不准和纪亭衍同志联系或见面。”

    看得纪亭衍又好气又好笑:“这是惩罚吗?”

    “不是吗?”骆窈煞有其事道,“很难欸,我一天见不到纪亭衍同志就头晕眼花、心慌心悸、四肢无力”

    合着还是在好听话,纪亭衍用另一只捏住她的脸,红艳艳的嘴唇顿时嘟起来。

    “惩罚不带连坐的。”不见面?难道单单只是罚她?

    骆窈眼里有笑,却很郑重地:“这是我能想到最重的惩罚了!”

    她故意的神色太过明显,纪亭衍默默咬牙:“写。”

    闻言,骆窈挑眉,一字不落地写完,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标注时间。

    “有印泥吗?”

    “没有。”

    骆窈仰着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笑。

    现在倒不是闷着生气了,是赌气,透着一点可爱。

    她眨眨眼:“那我怎么盖章啊?”

    纪亭衍不语。

    “这样吧”着,骆窈抬搂住他的脖子,将人带下来,吻住他的唇,一触即分,“盖好了。”

    纪亭衍的喉结不自觉滚了滚,眸底神色难辨:“盖章是为了留证,这样算不得数。”

    骆窈摩挲着他颈后的皮肤,曲解他的意思:“那应该是我盖得太浅了,这回用力一点儿。”

    她没有太费力,因为男人也顺势吻了下来。

    如果把亲吻当作一场教学,那么纪亭衍早就可以出师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骆窈这个前浪甘拜下风,不一会儿身子就变得酥软,保持回身的姿势有些费劲。

    纪亭衍单托起她到桌子上,骆窈向后倒,他立刻搂住往回带,两人因此贴得更紧。

    彼此的呼吸声变重变沉,骆窈撩起眼皮,看见了男人动情的模样,白色最易染,他的肤色根本掩盖不住红晕,这下不用热水,简直无一处不烫。

    骆窈心里存了坏,趁着间隙紧闭齿关,纪亭衍睁眼看她,黑沉沉的眸子会话,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唇瓣,然后是鼻子、眼睛、额头,又一路往下,吮住下唇缠绵地碾,字句都暧昧不清。

    “窈窈”

    骆窈竟然听出急切和恳求,牙齿一松,他立刻闯了进来,唇舌重新交缠,灵魂深处似乎都发出一声喟叹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骆窈的头发都乱了,纪亭衍的领口被解开,两人的嘴唇呈现一样的红,一样的肿,仿佛再继续下去就能滴出血来。

    骆窈的声音不稳,却听得人耳朵发痒:“这回算数么?”

    纪亭衍此刻却如绷紧的弦,突然又被她轻轻拨了拨,忍不住打了个颤:“我去煮红糖水。”

    正常男女,情到浓时,骆窈的腿在他身体两侧,两人抱得如此紧,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变化。

    当下看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骆窈撑着桌面,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忍得可真不容易。

    这副双眸含春的模样自然是不能马上回家的,骆窈在桌上晃着腿,余光落到抽屉里那叠信上,好奇地拿了一封出来。

    要纪桦这人也挺有意思,嘴上话厉害,背井离乡居然最惦记的还是他哥?

    毕竟纪科长自己就接到过一两次儿子打来的电话,平时了解情况都是直接问他的老战友,而郑敏前不久改嫁了,听婆婆管得厉害,不让她和这头的人联系,家里天天都是鸡飞狗跳。

    这么一比,写给纪亭衍的信算是很频繁了,几乎一月一封,从大西北过来得花费十天半个月,有时寄到家属院,有时寄到春新路,生怕收不到似的,不知道纪亭衍有没有回过。

    字可真难看,骆窈腹诽,抬眼便见男人端着碗走了进来。

    “趁热喝。”红糖水放在外头晾了一会儿,这时候温度正好入口,骆窈摇摇里的信封,“我就拿出来看看,没打开。”

    纪亭衍眼神微动,随即浅笑道:“没事儿,你想看就看。”

    “这字儿我瞧着费眼,他都和你什么啊?”

    “就是军营里的生活。”

    “哦。”骆窈本就没兴趣看,随口道,“我还以为他会让你劝纪伯伯把他领回来呢。”

    “这倒是没少。”

    骆窈端起碗喝糖水,纪亭衍顺接过信封放回抽屉里,目光一扫忽然顿住,抬捻起她腿边的衣料。

    骆窈低头看。

    糟糕,被钢笔墨水染上了。

    她愤愤盯着男人:“都怪你!”

    纪亭衍不反驳:“换下来我帮你洗干净。”

    “现在?”骆窈兴味地问。

    男人呛了一下:“你回家以后。”

    “那要是洗不掉怎么办?”

    “我买一件新的。”

    “真的?”

    纪亭衍拿起被她坐了一角的保证书,笑道:“需要我也写一份儿吗?”

    骆窈舔了舔唇上残留的糖水,冲他嫣然一笑:“我比较通情达理,口头就行,但是得盖个章。”

    “喏,印泥都准备好了,红糖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