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A+A-

    延迟了半个月,薛尉和徐春妮才给儿子简单地办了场满月酒,薛定钧朋友长开了不少,虎头虎脑活泼好动,脸颊两边的婴儿肥颤颤巍巍,软得跟水豆腐似的,还擦了香喷喷的宝宝霜。

    老爷子格外稀罕他,因为他特别喜欢自己弹风琴,每回演奏的时候都笑得分外开心。

    薛峥对乐器就是三分钟热度,新鲜劲过去之后什么也不跟爷爷玩了,老爷子“怀才不遇”,如今意外获得一知己,乐性大发,要不是婴儿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怕是能开上一场音乐会,虽然从头到尾只会弹一首完整的曲子。

    老太太他瞎显摆,那首曲子都是几十年前学的了,这么久也没弹会第二首。老爷子用她那行的话反驳:“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这么多年不也就几个唱段来来回回么?”

    精益求精,没毛病。

    骆窈觉得老爷子虽然性子直,但和老伴拌嘴的时候却很懂得拿捏分寸,该呛声呛声,该妥协妥协,在夫妻相处之道上保持着与外表不同的细腻。

    比如现在老太太扶了下腰,他便放下风琴道:“是是是,我是个不懂艺术的粗人,你这个老艺术家可得好好保养,不然就没法熏陶我了。”

    陆长征和他的父母也来了,陆母看着软乎乎的婴儿不出的眼馋,却没再像上回那般话语间都透着急切。骆窈拿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薛翘,薛翘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下巴抬了抬:“兜着呢。”

    “怎么了媳妇儿?”陆长征去完洗间回来,见状以为薛翘在叫自己,等话一出口,他顿了顿,瞥见骆窈满是兴味的表情,没事人似的重一遍,“怎么了翘翘?”

    啧啧,掩耳盗铃,一个敏的公安队长能犯这种口误吗?

    骆窈狗粮都吃饱了,起身去找被薛峥缠住的纪亭衍,捏了捏家伙的脸蛋:“期中考考砸了呀薛峥,现在紧急补课有用吗?”

    薛峥嘴巴翘起来能挂油瓶,攥着铅笔的忿忿锤了一下桌子,然后轻哼一声:“三姐你不懂。”

    呦呵,还挺嘚瑟。骆窈撸了把已经长成大狗狗的儿子,让它乖巧地趴在自己身边,问道:“那我请教一下,你俩是在讨论什么高深莫测的学问呢?”

    纪亭衍示意她看向桌子上的算盘,骆窈顿时想起来了:“区里学刚举办了珠心算比赛吧?你名次不好?”

    这时候的学数学是有珠算课的,现在珠心算又成了潮流,似乎是每个学生的必备技能。

    可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薛峥的痛处,他不话,骆窈就看纪亭衍,男人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幅度地摇头。

    啊,连名次都没有,怪不得连玩的功夫都拿来学习了。

    薛峥这个鬼头呢,好胜心重,但凡考试比赛就没想过拿第二,如果拿了第二,心里就存了个结,挑灯夜战也要拿回第一,连补课都要找学习成绩最好的人。

    这样的孩儿学习向来不用家长操心,可太过好强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拿到就没拿到呗,重在参与嘛。”

    薛峥低着头,鼓起腮帮子:“第一名比我低一个年级呢。”

    骆窈:“你吃饭还比我快呢,我也没觉着自己丢人啊?而且你三姐连珠算都不会,影响我心情了吗?”

    “”薛峥脸纠结地停顿几秒,“那是你脸皮厚。”

    骆窈轻哼:“你脸皮什么时候变薄过?”

    在旁边听姐弟俩斗嘴的纪亭衍笑了笑,骆窈看见,嗔了他一眼:“隔岸观火是吧?”

    薛峥连忙拉拢阵营:“阿衍哥哥肯定和我想的一样!他上学的时候从来都是第一名!”

    第一名才能理解第一名的想法!

    纪亭衍却:“没有,我念书的时候拿过倒数第一。”

    “啊?!”薛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毕竟纪亭衍是谁啊,院里家长拿来教育孩子的头号人物,怎么可能拿过倒数第一呢?

    骆窈也有点意外,眉梢动了动,无声问他:骗他的?

    纪亭衍学着她刚才捏薛峥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开口道:“是真的。”

    “我的乐感不好,同学们一天能学会的曲子,我三天还学不会,合唱的时候老师都把我调到最后一排。”

    “后来呢?”薛峥问。

    “后来我从老师那儿抄了一遍谱子,一句一句练,又过了三天才学会。”

    对嘛!没拿到第一就是不行!薛峥昂起头颅:“三姐你听,阿衍哥哥和我一样的!”

    骆窈瞪眼,纪亭衍不疾不徐地道:“我练曲子只是为了学会这首歌,不是为了拿第一。”

    薛峥不太理解了:“有什么不同吗?”

    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求知欲,纪亭衍一顿,似乎不太习惯这些话,准备了一下措辞,反问他一句:“你为什么想拿第一?”

    家伙直起身子:“第一名是最聪明的孩儿!”

    “那我考了最后一名,我就是笨蛋么?”

    薛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阿衍哥哥怎么会是笨蛋呢?而且而且你后来不是学会曲子了吗?”

    纪亭衍眼神温和:“对,所以考试的目的是让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学会曲子。”

    薛峥用笔一下下戳着自己的脸:“那为什么要有第一名第二名和最后一名呢?”

    纪亭衍想了想,:“你参加过跑步比赛吗?”

    “嗯嗯!我跑得可快了!”

    “那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和别人一起跑步会比自己跑步跑得更快?”

    “有!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想别人超过你,或者想超过别人,所以会更加努力。如果对方也这样想,你们俩的速度就会不断提高,这是竞争带来的动力。比赛、考试,都是一样的,那些和你一起的同学和朋友们不是为了和你争谁最聪明,而是给你提供动力,让你越来越好。”

    薛峥好半会儿才消化完这些话,趴在桌子上:“可是可是第一名很神气啊!”

    掌声、夸赞、奖励,都是孩儿最直观的感受。

    骆窈给儿子梳毛,闻言开口道:“如果学校举办一场吃胡萝卜比赛,第一名的朋友能奖励一卡车的胡萝卜,你觉着神气吗?”

    天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比赛?薛峥拧着眉,舌头好像已经尝到了味道,拨浪鼓似的摇头,完了又点头:“一卡车不要,第一名还是很神气,胡萝卜那么难吃!”

    骆窈扬声道:“对啊!胡萝卜那么难吃你都吃了,而且还不用领那一卡车,不是更神气吗?”

    薛峥被她绕进去了,一时间有些呆愣。

    纪亭衍笑容微微漾起,顺着她的话:“你不喜欢胡萝卜,你姐姐不喜欢芹菜,但是有人喜欢,这是每个人的口味选择,明别人能发现这些食物的好滋味,不代表你们的舌头出了毛病。即使你没有得到第一名,你克服讨厌的勇气,还有胡萝卜给予的营养,对你来是更好的奖励。”

    “妈妈也会夸我是个乖孩儿!”薛峥像上课的样子高高举起,“我知道了!比赛是让喜欢吃胡萝卜的人吃到更多的胡萝卜,而我不喜欢,所以只要吃完奶奶规定的胡萝卜就行了,还能留着肚子吃更多好吃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骆窈抬了下眉,“但你理解得是不是有点儿偏差?”

    薛峥傲娇地哼哼两声,然后重新坐好,面对桌子上的算盘和稿纸,脸满是认真地,“三姐,你别在这儿打扰我算胡萝卜了。”

    骆窈好笑,开口逗他:“不喜欢就别算了,去玩儿吧。”

    薛峥鼓起腮帮子,义愤填膺道:“那不行,爷爷了,要么不做,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是么?”骆窈受教地点点头,撑着大腿就要起身,“那我去告诉爷爷你要继续跟他学风琴。”

    “欸!”薛峥回头看了一眼,连忙压低声音举白旗,“我错了三姐,不打扰,你一点儿也不打扰!我去旁边算。”

    骆窈嗤了一声,坐下来时离纪亭衍更近了些,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声:“看来纪老师在教育孩子方面经验尚浅,以后要多多加油啊。”

    “以后?”纪亭衍刚理过头发,前额清清爽爽,眉眼间的笑意一览无余,“好,我会努力。”

    还抬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也不能偷懒。”

    “我?”骆窈半是撒娇半是开玩笑地撅起嘴,阴阳怪气地道,“话别得太早,万一不是我呢?”

    她以前对此向来回避,如今能拿出来开玩笑,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有了松动。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有儿子,听话又容易教,对吧?”

    最后一句话稍微提高了音量,是对着儿子的。快五个月的黑背生得威风凛凛,除了眼下到嘴鼻以及背部和尾巴是明显大片的黑色,其他地方是很漂亮的棕,虽然或多或少都夹杂着细碎的黑毛。

    它看起来凶,但亲人又温顺,没有听见命令它也不起身,就那么趴着摇晃尾巴,暗褐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忠诚。

    骆窈微俯下身去揉它的狗头,转念间腰侧就被男人的大覆住,整个人随着力道猛地一下被带过去,掌心和指尖形成一种不容拒绝的禁锢。

    屋内暖气开得大,她身上穿了骆淑慧给她做的白衬衣,款式是时下流行的“幸子衫”,立领下的飘带系了个蝴蝶结,肩线打褶,胸前和飘带尾部都有精巧的绣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料贴肤,他搂紧的时候仿佛没有任何阻碍,骆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拇指有些用力地摩挲了两下,愣是让她品出了几分蠢蠢欲动。

    骆窈撩起眼皮,男人的眼睫微垂,眸光温润,神情和动作背后的情绪大相径庭,她眨眨眼,很快明白了,这人是顾忌场合呢。

    果然,下一秒纪亭衍便松开了她的腰,却背着人极快地捏了下她的耳垂,骆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听见他低声:“只要你确定,就不会有万一。”

    啧,原先牵个都会脸红的纪亭衍哪儿去了?骆窈舌头抵了下牙齿,翘起二郎腿道:“行啊,那我们确定一下日期吧。”

    男人神情错愕:“什么日期?”

    “泡温泉的日期啊。你忘了?温海洋给我们的门票,不去白不去。”

    纪亭衍绷紧的呼吸骤然松懈,情绪莫名地笑了下,沉默几秒,接着道:“下周吧,我安排一下工作。”

    “好。”骆窈应声,默默数了数日子,忽然转过头看他。

    “怎么了?”

    骆窈摇头,话题一下转得飞快:“你学一首歌真的要一个星期?”

    纪亭衍轻咳:“的确夸张了点儿,但三天总是要的。”

    骆窈笑笑,心里却是在想,下周是个好日子,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但自己确实需要点仪式感。

    萧曼茜的服装生意蒸蒸日上,客源逐渐稳定下来,店里又请了几个员工,不但盘下了隔壁那家店,还租了一间仓库,连装潢都焕然一新。

    “欢迎光临。”

    导购明显是培训过的,衣服上也绣有店内专门设计的图标,很有未来品牌专卖店的感觉。尤其是经历过国营店营业员高高在上服务态度的客人们,非常容易对这样的亲和生出好感。

    骆窈拉下围巾,对导购姑娘:“你们老板在吗?”

    “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萧曼茜的女儿最近有点受凉发烧,抱着孩子到卫生站挂水拿药,折腾了一下午才有空回店里。

    她撑了把伞挡风,正好遮住了里面的视线,这会儿收了伞才看见骆窈,出声道:“骆窈,你怎么来了?”

    导购姑娘见自家老板和她认识,便识趣地去倒水,交代:“这位同志找您有事儿。”

    “找我?找慧姨吧?来接她下班的?”

    骆窈不是,低头看了眼她怀里的丫头:“脸蛋怎么这么红啊?”

    “有点儿发烧了,刚去拿了药回来,你要是不急,我先去后头安顿一下。”

    骆窈当然让她先照顾孩子,自己在店里闲逛。

    大约等了十多分钟,萧曼茜才从里面出来,风风火火地:“慧姨今天走得早,已经下班了。”

    骆窈坐在软和的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那正好,我想在你这儿定做一件衣服,不过别让我妈知道。”

    店面的布局做了些改动,靠墙依旧是那面大镜子,两三米外用一排布包的长椅当作隔断,算是一个简单的休息区,萧曼茜喝了口水坐下,拿过那张纸一看,眉毛瞬间高高吊起。

    “比基尼?”

    骆窈扬起笑容:“帮个忙?”

    既然去泡温泉,当然得准备一身好看的衣服了,但这个年代的泳衣大多是连体式,稍微大胆点的上身改为吊带、绑带、或者露背,分体都少之又少。而比基尼出现在国内也就是去年的事,这种国外来的“三点式”泳衣,随着南方举办的健美比赛一举进入人们的视野,几乎立刻成为了焦点。

    不过时下多数人的观念依然保守,这种泳衣还没有市场,所以骆窈只能来找萧曼茜定做。

    萧曼茜是重生的,想法当然更加开放。事实上,因为骆窈的穿衣风格和许多超前的观念,她不止一次怀疑过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有“特殊经历”,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改革开放后社会本就发展迅速,她受过高等教育,接触的人和事形形色色,用当下的新鲜话,也是个走在时代浪尖上的弄潮儿。

    如此一想,也很合理。

    再了,就算人家有什么“特殊经历”和她也没关系,两人关系简单,得亲近一点能算朋友,直白点讲只是认识,有点交情而已,所以保持分寸很重要。

    因此听到对方要她帮忙,萧曼茜并不多问,意会地笑道:“当然可以,我亲自帮你做。”

    “去我办公室吧,帮你量个尺寸。”

    萧曼茜在后面给自己留了个空间,可以谈事办公,还有个几步宽的休息室。不大,一张床就占据了大半位置,此时丫头正在上面呼呼大睡。

    骆窈轻轻脚地脱掉衣服,张开双臂让她测量。

    “比年初瘦了些。”萧曼茜在本子上记下数据,轻声道。

    那会儿骆淑慧帮她做了身旗袍,萧曼茜还记得。

    “是吗?”骆窈低头自我审视,“还行,不该瘦的没瘦。”

    萧曼茜被她逗笑,想到什么又开口问:“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单位的广告费要多少啊?”

    “你要打广告?”骆窈想了想,“可是服饰类的广告如果投放在电视台效果会更好吧?”

    萧曼茜并不反驳:“随口问问,我的店还没必要做这么大的宣传。”

    “哦。”骆窈对做生意不内行,本来没想多问,但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对方挑起话题,她便全当聊天。

    “你的店以定制为主,靠创意和艺就已经很吸客了,我觉得不需要打广告啊。”想起外头挂的那一批工厂货,她恍然,“你是想做两条线?”

    萧曼茜坦然道:“定制这块确实已经稳定下来,因为要保证品质,工期长,店里的师傅培养徒弟也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产能有限,不过这种定制款,少而精才特别,我没打算扩大。”

    “除了定制的单子,这段时间我们的改良款和日常款卖得也不错。对了,里头还有慧姨的功劳呢,她画的好多绣样都很受欢迎。”

    骆窈当然知道,骆淑慧现在工作的劲头比她还足,也经常帮家里人做衣服,要不是怕她接受不了,自己也不会来找萧曼茜帮忙。

    萧曼茜将卷尺收起来,继续道:“其实我也是听一位客人聊起这茬才随便问问,不过现在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免费的广告。”

    骆窈开始慢悠悠地穿衣服:“什么?”

    “你的电视剧啊!”萧曼茜,“当初我要了一个合作鸣谢,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那你有的等了。”骆窈笑,“上个月我和学姐联系的时候可还有戏份没拍完呢。”

    “没关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萧曼茜记好她的尺寸,拿过那张有点草率的设计图,思虑片刻道,“这个样式,我帮你改一改怎么样?”

    骆窈见她简单几笔,草稿图就细致了不少,不由得眯起眼睛:“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骆窈笑眼弯弯:“可以,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2-03-0600:50:42022-03-09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简蓝汐3瓶;茗、赵家姑娘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