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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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叶澜每天晚上默默的祈祷有用,三天之后,他就能勉强活动一下了。

    萧崇陪着他到饭厅去用早膳,看到叶沧和叶晋安都坐在那。

    “等我呢吗?”叶澜笑。

    叶晋安板着脸,“伤没好利索,让人把早膳送到屋里不就行了?”

    “不,”叶澜朝他一吐舌头,“我就是要到你跟前转转,看看你把亲儿子成什么样了,”他着话的时候还特意撩起短衣下摆,露出后腰来。

    叶沧“嘶”了一声,“老实点吧。”

    叶澜哼了一声,坐到位置上,萧崇就站在他后面。

    “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叶澜喝了一大口粥,问。

    “明天母亲回来之后。”叶沧答。

    “明天娘亲就回来了?!”叶澜眼睛陡得睁大,他掰着手指,“明天母亲回来,后天新老师就要来,你们这无缝衔接吗?”

    他手往后一伸,“萧崇,快,抬也把我抬上街!”

    萧崇的袖子被他捉着,表情无奈,和叶晋安父子俩一样。

    叶澜究竟几岁啊?

    用完早膳,叶澜就被搀回了房间独自生起闷气来。

    “二少爷,那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总想着出去?”桃花坐在叶澜的边上叠衣服,叠好的衣服直接往叶澜的腿上一搁。

    叶澜动也不动,反正已经心如死灰,“在囚笼里待久了的人,怎么能懂自由的空气有多可贵。”

    萧崇已经懒得搭理叶澜这些疯疯癫癫的言语,他看叶澜腿上堆了几件了,就一齐拿起来,收到衣柜里。

    “不是,”叶澜突然把矛头对准萧崇,“桃花不爱走动也就算了,你应该是最爱玩的年纪啊,怎么天天沉着脸跟个老头似的。”

    萧崇冷淡答,“我觉得待在府里挺好的。”

    叶澜觉得这就是个木头,从捡到他开始就没见过他笑脸,话都没听过几句。

    虽然他也明白,萧崇这么就成为了奴隶,肯定是经过了什么坎坷,但是他总这么压抑也不是件好事啊。

    “就是啊,”桃花把最后几件衣服叠好,走到衣柜前放好,“我先去厨房帮忙,萧崇你好好看着二少爷,他平常要是翻墙,一定会走后院那面,拦住了可。”

    “喂!”叶澜冲着桃花的背影做了一个极丑的怪脸,这丫头怎么能把这么重大的秘密交代出去呢!?

    萧崇看桃花走了,便问,“二少爷,要换药吗?”

    “能不吗?”

    萧崇给了叶澜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让叶澜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床上。

    趁萧崇给自己换药的功夫,叶澜问,“你老家是哪的啊,家里还有人吗?”

    萧崇眨了眨眼,还没回答,叶澜就又,“如果你很想回家的话,我其实也可以差人送你回去的。”

    “不用了,”萧崇拿着一个罐,用手指从里面取了一块软膏,轻轻涂在叶澜的伤疤处,“现在那个地方已经被风雪掩埋住了,我家里人也都没了去向。”

    叶澜沉默了一会儿,去年北境确实下了一场极大的雪,连着十二天,连罗北城这种在北境已算是繁华的地方,满街都是冻饿而死的人,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那他们……”

    “他们没有死。”萧崇知道叶澜想的是什么,“当时我把自己卖给了奴隶贩子,换了十文买炭火的钱。”

    “什么?!”

    “如果我能再长得壮一点,可能价钱会更高,但没关系,十文钱足够他们过完整个冬天了。”萧崇欲言又止,“我也是被带走之后才知道又下雪了,还那么久,不过我想娘亲一定带着弟弟都搬走了。”

    叶澜一时不出话,好久才开口,“我帮你找找他们?”

    “不用,”萧崇叹了口气,如果叶澜真的托人去找,对他们来才更危险。

    萧崇给叶澜上好药,把他的衣服重新翻下来,盖在伤处,想着不然帮叶澜找些解闷的玩意,就听见叶澜闷声开口,“萧崇,你把我扶起来。”

    萧崇照做。

    药香忽然包裹住萧崇的身体,这怀抱里的温暖让萧崇觉得眼眶都发烫了。

    “你才只有九岁,”叶澜的声音低低的,“没必要这么坚强。”

    萧崇怔了半天,抬起手环住叶澜的后背,轻轻地拍了两下。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他从常家人的手里把自己救下来,却又威胁着自己为他当差还钱;他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却在自己犯错时候替自己挨罚;他明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眼下却同自己共情似的比自己还要哀伤……

    萧崇只有九岁,正是心灵最加单纯的时候,却见遍了人心险恶,受过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会有的苦。

    已经准备封闭内心的时刻,却被这个人笨拙地在心里开了个缝。

    ……

    “二少爷,您就算真那么想出去玩也不用哭成这样啊!”桃花忽然走进门来,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在叶澜的脸上抹了两下,“我刚才特意让人去传话,您猜猜,我把谁给您找来了?”

    叶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一见眼前人就破涕为笑,“梁邱,你这个没良心的,还知道看看你二少来?”

    萧崇这时候也从叶澜的怀里钻了出来,他呼了口气,背对着人用手蹭了下眼角,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哭出来了。

    梁邱咧着嘴,往叶澜后背瞟,“我本来以为你爹就关你几天呢,哪知道今天常勤来学堂,你被你爹得直接晕过去了。”

    “常、勤。”叶澜咬牙切齿,“他总有天得死在我手上!”

    “行了,把二少您的雄心壮志快收起来吧,看我带什么来了。”梁邱走到床边上,把宽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个筛盅。

    梁邱笑道,“去不了赌坊,咱们就自己过过瘾吧。”

    萧崇叹了口气,看着叶澜瞬间就进入了赌徒的角色里,这个人,也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