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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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刀眼已红透, 一见大军的影, 她本已无力的手又抬了起来, 她使劲一闭眼,正压制着她的一个士兵脖子上一道红,血喷了她一脸。

    她的睫毛上全是血, 几乎使她睁不开眼,但她拼了命的一转身,把人踹开,另有别人立刻扑了上来, 祝刀还想死撑, 但是身体已经跟不上脑子了, 身体不自觉的前倾, 几乎迎上对方的刀锋。

    就在这时候, 常勤一把从后面捞住她, 把她向后一拉, 一剑刺在对方的喉头。

    祝刀被常勤摔在地上,另有云沉接应, 站在她的跟前,像一座巍峨的山,也是救命的天神。

    祝刀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瘫在一边,叨咕着,“你们怎么才来。”

    云沉阴着脸,长刀一甩, “对不住了。”

    祝刀抬眼看他,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大部分的女兵都已经体力不支,她们仅靠着不到两百人,一直坚守到现在,足以让所有男人自愧。

    贺辉站在战鼓边上,眼里全是泪,手却不停,臂肌肉痉挛似的抖,失了魂一样,仿佛他只有这一个使命。

    而萧崇根本看不见这一切,他手里的刀像切瓜砍菜一般,把挡在他面前的人一个个斩尽,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焦点,

    叶澜在的地方。

    可刚走到门口,他却迟疑了一下,营张上全是血,门口都是尸体,他不敢确定,是否有人进去了……

    如果有人进去……

    萧崇深吸了口气,用刀挑开了营帐的厚帘子,一道暗器就直冲他的面门,萧崇偏头躲过,肩膀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闷棍,是叶澜的。

    是叶澜的!

    萧崇又惊又喜,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迎向叶澜。

    “梁肆!”梁邱一声惊吼,萧崇才转过头去,梁肆躺在梁邱的腿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在看到萧崇的那一刻,他已经确定,梁邱不会有事了,他安全了。

    梁肆咳了一嗓子,流了梁邱一手的血。

    叶澜直接跪在了地上,手捂着脸,眼泪和血混在一起。

    他们的营帐里全是尸体,有梁肆杀的,也有叶澜动的手。

    战鼓声已经停下,外面已经安全了。

    萧崇看向叶澜,才发现,叶澜脚边躺着一个女孩,他记着,他亲自交代的,要她无论如何保护住叶澜。

    薛睿进来,看着地上这狼藉,又看了一眼萧崇,对着外面喊,“这里,有重伤的!”

    很快就有人抬着担架跑了进来,梁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梁肆从自己的眼前抬走,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脑子几乎已经停了,一切对他来像梦一样。

    叶澜的肩膀不断抽搐,他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萧崇这两年来每天都会面临的事情。

    萧崇蹲下身,就势把叶澜抱在怀里,手紧紧攥着叶澜的肩膀,生怕松一点力气这个人就消失一样。

    他这时候根本想不到别人。

    萧傲站在营帐外面,不断指挥着,现在除了他,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这场仗得太窝囊了。

    成渊掀翻桌子,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如此轻敌,以为于仁这样的人会正面和自己抗争。

    但更令他难受的是,是自己确实老了,连重要的人也保护不住了。

    所有的伤者都被集中到一起,男女这时也没什么界限,所有人有力的出力,平时的隔阂现在都化为乌有,全像亲人一般,他们本来也是一家人。

    叶澜的手脚都受了伤,最重的是腰上,再下一分就要伤到肾脏,可从疗伤到包扎,一向怕痛的叶澜竟然一声都没有出,眼睛呆呆地只看一处,早失了光。

    贺辉新伤加旧病,直接虚脱,躺在床上几天不省人事,常勤守着他,根本不搭理其他。

    而梁肆……

    梁邱听见有人进门,就只抬了下眼,而后紧盯着床上的人。

    “我已经听军医了。”萧崇轻声道。

    “不过一个庸医,治治寻常病也就罢了,他的病治不了。”梁邱平静得不可思议,“他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以前受过那么多伤,挡过那么多刀,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又怎么会有事。”

    萧崇看着他,不出什么话,他连开口都很难。

    “叶澜怎么样?”梁邱问。

    “再过几日应该就能下床了。”

    “嗯。”

    梁邱低头,眼神如水般温柔,注视着梁肆道,“听到了吗,叶澜已经好了,就差你了。”

    萧崇看着梁邱,那个总是遇事从容,什么事都掌握在他手里的梁邱,现在竟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听见了吗,少爷要你好起来,听见了吗?”

    他听着梁邱那些徒劳的话,心里疼得难受,很快就走出了梁邱那里,他站在营帐外的空地,茫然不知自己的目的。

    萧崇没办法回到叶澜的身边,叶澜的精神状态太差,每看着那样的叶澜,愧疚就会吞噬掉萧崇的所有。

    他觉得是自己的错,不,就是自己的错。

    他把叶澜带上战场,却保护不了他,太可笑了,之前的自信和保证都像笑话似的。

    也没办法面对伤兵,作为他们的首领,让他们这般被前后夹击,了一场窝囊的仗,损失了那些不该损失的东西,实在无颜。

    天河湾就在雪山脚下,下的雨都是夹着冰的,落在人的身上,和心里一样凉。

    这片空地之前还都是尸体,后来萧傲让薛睿找人挖了两个大坑,一边埋敌方的尸体,一边埋自己人的尸体。

    自己人还有个姓名,上面能立个碑,而对方的……

    萧崇缓缓蹲在地上,雨水让他额前的发都粘连在一起。

    他找不到继续向前的勇气,甚至不知道哪里是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