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封曌2.0靠坐在床头,问的漫不经心，哪怕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却还是懒洋洋的有补充了一句,“西隐州已经到了，当初答应那糟老头的是你可不是我,如果你再不醒过来,那我——”

    封曌2.0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古怪的有些分裂的笑容,因为他的一半唇角高高弯起,而另一半，却抿紧,像是在生气。

    “宋知然身上的魔气味道不错，我算今天晚上……你做梦！”

    封曌2.0有点遗憾自己的话没完,不过他难得大方，决定就在心里想一想。

    然后，明明早就醒了过来却一直不出声的某人,彻底被激怒了。

    “卑鄙无耻王八蛋！”封曌破口大骂。

    封曌2.0被“王八蛋”这三个字给刺激了一下,直接笑出声来：“我的曌曌,你有时候真的无知的让我想要——直接干掉你！”

    “怎么,不相信？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吧？怎么,你还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封曌2.0到这，一张普普通通的脸都给震惊出了表情包，他先是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然后盘腿而坐，灵识进入了灵识天地之中。

    每一个灵师的灵识天地都是不一样的，而灵识天地,自也是意识的所潜藏之处。

    封曌2.0的意识是从这里诞生，自诞生后，更多的时候也在这里安眠。

    同样在这里安眠的，还有另一个意识，这个意识并非是当初因魔气刺激而生出来的1.0意识，而是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的意识，现在却只能排成3.0的家伙。

    2.0同样不喜欢这个3.0，不过现在，相较于3.0，如今的主意识已经后来居上，成为2.0的头号不喜。

    既然不喜，那当然要揍一顿了。

    而且，往死里揍！

    封曌2.0同样是因魔气而生，虽然不像1.0满脑子都是杀戮血腥，但是论起杀伤力来，他可以点都不弱于1.0。

    甚至因为2.0一边还能一边哔哔，哔哔“黄毛之死”，哔哔“糟老头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最后却又因为救封曌和宋知然赔了一条老命”，哔哔“宋知然一路上不甘不愿，却又步步退让”……

    总而言之，封曌的主意识觉得自己遭遇了双重攻击，险些直接崩溃。

    最后，若非灵识天地中的另一道意识被吵醒了，恐怕封曌的主意识真的就会被直接折腾的没了……

    但是，怎么呢？

    封曌2.0虽然各种嫌弃主意识，觉得对方愚蠢无知，脑子不好就算了，性格还变扭，明明相中了伴侣，还不拖回去抱窝，反而扭捏着想要入赘……

    当然，入赘没什么，反正只要你的窝还是我的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要愉快的抱窝是不是？

    偏某个蠢货就不，跟朵水仙花似的要等伴侣先表白，要不然就觉得自己输了……

    封曌2.0偶尔从沉睡苏醒后察觉到主意识的想法时，都特别想要揍对方一顿，可惜，一直没机会。

    但是现在抓住了机会，终于恶狠狠地揍了一顿后的结果就是——

    他，做梦了。

    梦里面，弟黄毛突然的舍身相救的场景一错而过之后，是宋知然危机关头的反身相护。

    若非当时水海洲收了半招，只怕宋知然的命就直接没了。

    彼时被护住的封曌，但是还是主意识为主的封曌，怎么呢，怒火攻心，惊怒交加之下，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选择，却又是与2.0最有好处的选择。

    他利用起了自己身体的依旧潜藏着的那一缕魔气。

    那蝌蚪一样的魔气甫一暴露，本能的就开始吞噬起来，议事堂中，那些被种下魔种的长老们，仆从们，魔化了的他们，体内的魔种俱都受到了召唤，很快就钻了出来，被蝌蚪将自己武装成了大蟒蛇。然后，这条魔气大蟒蛇，就扑向了水海洲。

    水海洲的性情本来就偏激，后来中年丧妻，丧女，没多久连虽然不中用也不怎么看不上的儿子，竟也死了。

    心有挂碍，最易被魔气污染。

    而宋老爷子因一时的迟疑，最终面临了两难的选择。

    只可惜，这两难之中，没有封曌的地位。

    所以，受重伤的宋知然纵然想要见此救封曌，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既先前被鲜血染红了面庞红，封曌此刻半边身体也已是一片血红，周遭有魔气翻涌，唯有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坚定无畏的让人生恶。

    宋老爷子一边拦住水老爷子，一边对封曌道：“我并不想杀你，只要你闭嘴即可。”

    封曌再一次听到“不想杀”自己的话，却只想要笑，他也真的笑了，笑着笑着，吐了几口血后，才道：“那还是杀了我吧，毕竟让人永远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死——”

    宋老爷子听到这话后，就松开了对水海洲的钳制，于是乎，巨锤就冲着很封曌的心口砸来。

    封曌此时已经完全动不了了，当然，他也不想动了，愧疚和疲倦，让他想要闭上眼睛。

    只是。

    封曌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致命一击，反而身体突然悬空，被人提了起来。

    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糟老头。

    记忆中贫困潦倒，邋里邋遢的糟老头，今日却人模狗样的……

    只是，记忆里啃啃鸡爪，用嘴接花生米的糟老头，被一锤接着一锤重创之后，踉跄这摔出去，第一反应却是用身体去接住了封曌，似乎生怕这一摔，封曌吊着的半口气彻底没了。

    梦境中，浓重的血腥气，刺目的鲜血，已经萦绕在周围的魔气，最后都变成了奄奄一息的糟老头。

    糟老头看了眼因为及时服用了药物而缓过来不少的宋知然后，便将仅剩的精气神都用在了给封曌交代遗言上。

    “我，曾经负了一人。”

    “如今，我想要你、你帮我找到她，然后……咳咳，杀了她！”

    “封曌，拿着这块令牌，去、去……去西隐州……”

    最后一个“州”字落下的时候，同样落下的还有糟老头的眼皮，以及那握住封曌的手。

    “啊——”

    梦境中痛苦的嘶吼声，不知道怎么地就“共情”到了封曌2.0身上，让2.0被迫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一摸脸，是一手的泪水。

    “啧。”

    封曌2.0鄙视发出一声感叹，并给因为痛苦就以沉睡来逃避的主意识比了一个中指。

    “叩叩。”

    “少主？少主您没事吧？”门外的敲门声后，传来了郑远帆担忧的声音。

    封曌眯眼看着外面的两道影子，本来想要“没事”的他，立马往下一趟，秒虚弱道：“咳，咳咳……没、我没事。只是……”

    郑远帆急了：“只是什么？少主您有什么情况还请务必明言，这样的也能尽快去做，您……”

    “真没事。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到最后来过了自的时候，封曌虚弱又难过的嗓音，毫不掩饰的传到了门外，传到了宋知然的耳中。

    宋知然拧了拧眉，看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郑远帆，好一会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郑远帆见此，眼中立马露出喜色，低声到了一声“谢”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显然是将自己的少主交给宋知然，他很放心一样。

    不得不，郑远帆真的太会做事了，他这样的放心，让责任心极强的宋知然理所当然的将要确保封曌无事的担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甚至于，宋知然还想着干脆在这里守一夜便是了。

    如果里面的封曌没有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后，又发出了幽幽地呜咽声的话，宋知然也许会真的这么选择了。

    可惜鸭子都飞到了门口，封曌2.0又怎么可能让它有机会随时随地跑了呢？

    所以封曌2.0很快就定下了策略，先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咳嗽，一副是重伤未能好全的模样，虽然这是事实，不过有些事实存在，但是因为没了表面象征的缘故，总是很容易被人忽视的。

    为了不被人忽视，封曌2.0这时候怎么能继续藏着呢？当然要表现出来，并且还要稍微夸大点，待咳嗽了好一会后，再捏着鼻子开始抽气，让门外的人，能够分辨出这抽气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

    十几分钟后，宋知然就主动开口询问起来。

    封曌2.0当然要拒绝，毕竟欲拒还迎啊，拒绝这是一门本事，拒绝的好，伴侣就要往窝里面跑！

    封曌2.0一边表示自己没事，挺好，然后就愈发压抑的抽了几下鼻子，声音低的让宋知然都险些没听清楚。

    但问题时候，他听清楚了。

    所以宋知然不得不再度加大了心头的怀疑，再加上担心作祟，便主动进了门，想要确认封曌的情况。

    伴侣在自己的窝窝前探头探脑。

    封曌2.0屏住呼吸，假模假样的转过身，不愿意看对方，摆出一副很是羞愧的模样，以便引的伴侣更多的担忧。

    宋知然哪里知道封曌2.0会大半夜的作妖，当然，这作妖完全是阴差阳错的，但是这重要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宋知然真的很担忧，担忧到忍不住试探开口：“封曌？是你吗？”

    封曌2.0磨了磨牙，行动上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他脖子一缩，摆出想要整个人都藏起来的愧疚模样。

    宋知然果然被骗过，下意识地上前几步，然后，这一上前，就突然被什么一绊，然后整个人都往床上摔了下去。

    封曌2.0张开双臂，将“投怀送抱”的伴侣抱了个结结实实。

    宋知然：“！”

    宋知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抱着自己人用一种熟悉的语气出恳求的话。

    封曌2.0：“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低沉干哑的嗓音，藏着悲伤和难过。

    宋知然已经抬起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封曌2.0心满意足的得到了想要的乖顺，然后，怎么呢，魔这种存在，最喜欢的就是得寸进尺，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贪婪和欲望。

    封曌2.0的爪子蠢蠢欲动，终于，他开口道：“那天，是你救了我。”

    宋知然不语，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他在，便会护着他。

    “谢谢……”封曌2.0温热的吐息刻意落在宋知然的脖颈上，满意地看到对方的雪白的脖颈在极短时间，红的让人口舌生津。

    就，很想咬一口。

    不过，在咬一口之前，应该先舔一下才对，毕竟美味要从品尝开始，如果味道好……

    不！

    味道一定很不错！

    封曌2.0想到了曾经那种让自己迷恋的滋味，强忍着想要咽口水的冲动，扣住宋知然腰身的手，愈发用力了几分。

    只是，他用力把人扣住的同时，手指们还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本能的摩挲着想要探入其中。

    甚至于——

    它们还成功了！

    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开口安慰的宋知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因为已经下意识先入为主的以为真正的封曌苏醒过来的缘故，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他腰部被人扣紧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甚至，那种想要将他彻底扣入身体的急切，还被他误以为是封曌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但是——

    法衣的破裂呢？

    破裂后已经在短短数秒时间已经开始往下面延伸的蹄！子！

    “嗷！”封曌2.0发出一声惨嚎，距离目的地只剩下半个手掌距离的那条禄山之爪寸寸断了。

    十指连心，这疼痛封曌2.0分分钟想要甩锅不干了。

    嗯，等等！

    这个而完全可以有！宋知然这次下定了决心想要给这人一次足够刻骨铭心的教训，所以下手那是半点不留情，直接用灵技崩断对方一只手的五指之后，立马就将目标露在了对方另一只爪子上。

    然而。

    宋知然扣住封曌另外一只爪子，还没开口话，就见着封曌突然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出事了？

    “封曌？”宋知然扣住封曌的手并没有松开，既担忧又怀疑，毕竟这由魔气催生的次人格着实狡诈擅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骗了。

    “封曌？封曌？”

    宋知然又连续换了几声无果后，抬手从储物镯中拿出了一颗夜明珠，借着月明珠的光芒细细分辨封曌此刻的情况。

    月明珠的光线之下，封曌依旧保持着方才歪头昏睡的模样，若非尚有呼吸在，恐怕真的会被误会……

    只是——

    晕过去了？

    疼晕过去了？

    宋知然可不觉得这人会疼晕过去，毕竟当初那样重的伤势时，对方还能嬉皮笑脸的口花花，手花花，现在——

    等等！

    莫不是——

    宋知然的心头突地一跳，极黑的眸子定定的锁住封曌的眼睛。

    似乎是在回应宋知然的期待一般，封曌的睫毛突然颤抖起来，然后眼球滚动了挣扎了好一会，终于睁开了眼睛。

    琉璃色的眸子，很快就从最初的茫然变成了愧疚，然后就是痛苦和哀戚。

    封曌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话：“宋知然，是……我……”

    “砰！”

    “砰砰！”

    “砰砰砰！”

    面色沉静无波的宋知然，心跳如鼓。

    十分钟后。

    床头灯被开，暖黄的光线让房间中多了几分暖意，只是这些暖意却怎么也没能晕染开封曌的眼睛。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那本来灿烂耀眼好似抬眼的封曌，此时此刻，却只透着无尽的冰冷。

    宋知然眸子缩了缩，最后，他突然起身，从三步开外的软榻上移到了床边，然后坐下，伸手，抓住了封曌的手。

    封曌却是误会了，道：“虽然……那些都并非我本意，不过终究都是我的错，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本只是想要握住封曌手，给予温暖的宋知然闻言，看向封曌。

    封曌笑，不甚在意道：“反正回头可以治愈，所以你不用担心留后遗症。”

    宋知然跳动的心，有些揪疼，他用力地抿了抿唇，道：“你不是他。”

    所以，他的错，与你何关？

    所以，别人的错，又与你何关？

    后面这些话，宋知然终究有些不出口的，他性情自来内敛，不擅多言，更遑论是安慰人？

    可是——

    宋知然听着封曌解释双重人格，人格不同，但是人确实一个人，更何况他是主人格，次人格之所有有机会出来干坏事，最只要的原因还是在他这个而主人格云云……

    宋知然拒绝继续听下去。

    宋知然极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面上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扣黑锅的封曌，然后又看了看对方另外那只正在用光元素一点点凝聚修复的手，看着那手因为疼痛而在不停的颤动……

    宋知然用力抿了抿唇，将本来只是想要握住的手，一点点的扣了进去。

    十指相扣。

    封曌的话音，一下就卡壳了，他有些震惊的看向了交握的双手，然后视线一点点的上抬，与宋知然四目相对。

    也就在这个时候，封曌才终于发现了宋知然脸上的不对劲。

    所以，心里澎湃的感情汹涌爆发前一秒，封曌已先一步震惊开口了：“你的脸？宋知然，你的脸怎么毁容了？”

    宋知然：“……”

    宋知然：“！”

    宋知然没有收回手，只是他的视线变得阴测测的，极其不善。

    封曌，封曌赶忙解释：“我没有嫌弃你毁容……不对，这跟嫌弃不嫌弃没关系，不对，等等！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做的？”

    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封曌的慌乱无措，愧疚和心翼翼都变成了愤怒和心痛。

    宋知然拧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淡淡道：“不心被魔气亏了空子，并非什么大事。”

    罢这话，宋知然立马又话锋一转，道，“你呢，你现在感觉如何？”

    封曌觉得宋知然转移话题的速度太快，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可是他细细想了下，他的主意识在彻底昏迷之前，宋知然的脸还是完好，所以应该跟他当日在议事堂放出的魔气没关系，那么就只能是之后的事情……

    之后……

    封曌的主意识是真的沉睡了好一段时间的，而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难道——

    “是，是不是我的次人格做的？我……呸！别自己的锅往我身上甩哈，你个傻逼自己当时魔气吞多了不消化，宋知然想要救你当然就只能……”

    “闭嘴！”

    第一段话中是封曌在话，但是却又不仅仅是封曌在话，因为后面大半段都是2.0版本在反驳，而宋知然——

    宋知然自然是在呵斥2.0闭嘴。

    然而。

    那个本不该话的家伙想不想闭嘴宋知然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封曌是真的闭嘴了。

    不仅闭嘴了，还眼圈唰地就红了起来，一副想要哭的模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在封曌身上……怎么呢，就非常看心情了。

    过多的愧疚压在封曌的心头，偏一直一直都没有得到疏导，如今又知道自己把宋知然害成了这样，如此一来，封曌纵是一颗大心脏那也已经超负荷了。

    宋知然抿了抿唇，有点急道：“你不要听他胡，他……”

    “不，他没有。”封曌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感觉得到，他，没有骗我……”

    宋知然顿时就不知道什么了，看着倏地扭过头去，无声掉泪的封曌，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封曌……”

    “……我没、没事，真的……”

    “封曌。”宋知然扣住封曌的手，用力的想要传达自己的感情，可是却发现，他天生温凉的手，热度真的很有限。

    就像是他这个人……

    不会话。

    不会解释。

    不会安慰人。

    宋知然的情绪有瞬间的崩，那被禁锢在半张脸上的魔气在跳动，在挣扎，在疯狂的借着宿主此刻的负面情绪冲击封印。

    然而。

    它们即将成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宋知然身上负面情绪突然就没了，取而代之是让它们感到不舒服的愉悦。

    宋知然眉眼弯弯的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这一次，不再是他主动扣住封曌，而是和封曌一起，用力地彼此相扣，严丝合缝，宛若一体。

    作者有话要：　　唔，明天决定宠幸下万贵妃，更新可能比较迟哈~~啾咪~爱你们~

    PS：感情戏努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