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鹤连祠在给唐朝电话。
手机铃声响到快四十秒的时候唐朝才接通。
“对不起,哥哥。”唐朝的声音懒洋洋的:“我在忙呢。”
以前是唐朝比较主动联系鹤连祠,无论是电话还是微信,鹤连祠很少回。但现在情况反了过来。
鹤连祠现在基本上会秒回唐朝微信,并且常电话约唐朝出去。
唐朝一直是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的性格,在鹤连祠转变后没两天就懒散下来,不多么热情了。五次约会里,也只有一两次会答应出去。
鹤连祠却奇迹般的不生气,给出的宠爱让人有种他身处热恋的错觉。
这一回也是,他笑了一下。低沉的笑声透过电流传输轻轻震着唐朝的耳膜:“是我扰了,公主好忙。”
唐朝在那头抬起下巴,发出不大的一声“哼”。
“今天晚上能出来吗?”鹤连祠问。
唐朝没有马上回答,通话陷入沉默,鹤连祠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大概有三十秒,他开口。
“出来做什么,喝酒?”
“如果你想的话。”鹤连祠道。
“好啊。”又安静了一会儿后,唐朝:“好啊,那就去喝酒吧。”
“老地方?”鹤连祠问。
“老地方。”唐朝应下。
鹤连祠脸上缓缓扬起一个笑容,那笑容的意味不出是什么。挂断前他用嘴唇贴了一下手机听筒,做足了宠溺的架势。
挂断后,唐朝却扔了手机,将脑袋重重埋进枕头里。
缓慢地蠕动两下,黑色的长发有几缕被折腾的翘起。他挣扎出一张漂亮的脸,下巴抵在枕头上,喃喃道:“这样不行……”
那次在酒店,唐朝在最后一刻借着鹤连祠的手抒发,接着他们什么也没做,甚至没留宿,两个人都洗了澡就离开了。
但从这以后,鹤连祠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唐朝首次应约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他们的第一站是曾经的那个电影院,鹤连祠在那被唐朝吊过胃口,一个人去了卫生间。
这回去的时候主动撩拨的一方变成了鹤连祠,清醒状态下唐朝对来自他人的碰触仍然无感。但他经不起耳边鹤连祠的激将,也经不起鹤连祠的温声夸奖,情绪上头就配合了对方的动作。
他配合,后续的发展不知不觉间就和那天在酒店重合。
唐朝回神时电影已经结束,而他枕着鹤连祠的肩,额上的汗蹭到了对方的脖颈。
鹤连祠的手厮磨着他,他的身体在短暂的时间里未生出一丝抗拒性反应。
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
唐朝赴过几次约之后终于明白,鹤连祠是要让他“脱敏”,他要他的病症放下对人的抗拒,并且是有针对性的,只对鹤连祠一个人开放。
他富有挑战欲,鹤连祠也是。
他想要征服对方,鹤连祠也是。
——想明白的那天唐朝怒火中烧,同时,他的好胜心和意志力也千百倍的膨胀起来。这是他继续赴约的原因。
从那天到现在,中间的这许多次约会中,有时鹤连祠会满意而归。而有时候,唐朝又会像是一座不能被融化的冰美人,只会对碰触他的人投以冰冷厌恶的眼神。
非要从中找出比例的话,可以是五五开,唐朝满意和鹤连祠满意的时候各占一半。
但还是不行。
因为太久了,对于唐朝来太久了。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他和他的奖励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实质性缩短。
“我要……”唐朝轻轻咬了一下指甲:“想个办法……”
今晚约会的地点在他们曾经一起喝酒的酒吧。
其实猫咖鹤连祠也约过,但唐朝拒绝了。
这次还是鹤连祠先到。
这几回唐朝一反初见的时候,都到的比较晚。鹤连祠熟门熟路,坐在吧台给自己要了杯酒。
旁边坐着的是个女生,还带着点学生气,要了伏特加兑雪碧。看见鹤连祠的那刻愣了一下,犹豫两秒,上来要联系方式。
鹤连祠婉拒,但女孩看起来挺稚嫩的,性格却比较大方。没有气馁,就地和鹤连祠聊了起来。
她也在本地上大学,不过不是Z大,是旁边的一所二本院校,也属于综合性大学。
他们聊了大概有三十分钟,换做平常,唐朝也应该到了。现在却还没见到人,鹤连祠低头看了眼手表,眉头皱了皱。
旁边的女孩误以为他是对自己不耐烦,勉强笑了笑,找了个理由告辞,坐回了边上。
鹤连祠到后第四十分钟。
十点整,整个酒吧的光忽然熄了。一束光到了舞台上,照亮了正中央的钢管。
钢管舞?酒吧里坐着喝酒的人都兴奋起来,窃窃私语。可惜的是在议论声中没出来舞娘,光束扩展,笼罩了整个舞台,原来是一整支乐队。
贝斯先响,很热闹的一手英文歌,架子手在敲棒的时候快要把头甩掉了。底下本来有点失望的人因为有两个女生先跳上音箱跟着晃起来,也跟着投入进去,很快舞台边缘就聚了一堆摇摆的男男女女。
鹤连祠习惯这种氛围,因习惯而百无聊赖。但一首歌毕音乐忽然一转,五颜六色的灯球疯转的速度变慢了,颜色也以酒红为主,舞台上的光束又缩。整体氛围变得暧昧缠绵起来。
等看不见乐队的时候,一只雪白的胳膊勾上舞台中央的钢管。酒红色的衬衫,扣子只从下往上系了三颗,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还涂了精油,在迷离的灯球下反光。
瘦削的腰身,牛仔裤把一对圆臀裹得紧紧的,腿长而细。攀上钢管的时候又透出力度与韧劲,赤着的脚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酒杯里晃动的牛奶。
节奏性极强的鼓点,勾在钢管上的人赤足一下下踏着地面,随着某一个拔高的音调,那人胳膊用力,猛地上攀。扎起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圈,随后垂下,散了满背。
光影晃动,那个人把脸转过来了,左边的上半张侧脸用银色的颜料描了个面具的图案。饱满的嘴唇中间含着一支去了刺的红玫瑰,眼睛一睁一抬,艳丽到整个酒吧正望着舞台的人在这瞬间忽视了他的性别,齐齐爆发出刺耳的叫声。
鹤连祠也正望着舞台。
——那是唐朝,在一束光下像绽放在月色里的玫瑰,周围的尖叫和口哨络绎不绝,鹤连祠没有觉得他们吵。
唐朝随着音乐搂着钢管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即就从上面滑了下来。
下滑的过程中他的目光穿过晦暗的空间、憧憧人影落向鹤连祠。在脚尖触及地面的那刻他拿下口中咬着的花,把它朝那个方向拋了出去。
这个距离是扔不到鹤连祠手上的,鹤连祠没有动。
玫瑰落下的地点人头攒动,男男女女都情绪上头,下意识去拾。
唐朝也看见了鹤连祠没动,但在越发响亮的呼声里,他只是站在原地,对鹤连祠露出了一个万分灿烂的笑容。
鹤连祠的喉结轻轻一滚。
不觉得四周太吵,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光线没有变亮,音乐却鼓噪起来。这家酒吧一开始是唐朝定下的,他惯常会去的地方,对同性恋的态度自然也比较包容。
或者,同性恋的比例占很大一部分。
唐朝还站在舞台上,乐队往后挪了,主唱没再唱歌,只是配合着DJ时不时用话筒喊几声把气氛炒得更热。
有一就有二,一个人从音箱跳到舞台上,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爬上去。不分性别年龄地一通乱摇,唐朝被有意无意地围在了中间。
有几个女生在摇摆间被人摸了胸和屁股,也有男人。
还有很多只手伸向唐朝。
唐朝没躲——他也没什么空间躲,做出的唯一反应是踮起脚,朝鹤连祠的方向看。
他不念书的时候什么都学过,舞蹈作为一种漂亮玩意儿,他当然也有学。
但就舞种而言,钢管舞他当然是没学过的。可他今天跳的也不算什么钢管舞,只是爬上去用胳膊揽着转了一圈就下来了,不过一切都刚刚好。
刚刚好的灯光,刚刚的音乐,刚刚好的出场。
和他能抓住所有人视线的脸。
只不过今天……不,这一阵子以来,唐朝最迫切的,最想要抓住的,现在只有一个人。
他在等着那个人嫉妒心发,把他从人海里拽出来,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宣告主权。加快这场游戏终结的速度。
他今天够漂亮了。
经过这么久的“脱敏”,他知道鹤连祠藏在人模人样的皮囊下的毛病。他要控制唐朝的病症,但只要自己一个人被接纳,占有欲强得过分,把领地内的东西看得很牢。
然而。
他没等到鹤连祠。
人太多了,步伐杂乱,唐朝被绊倒。没摔在台上,摔到了一个陌生人怀里。
他不够高,踮起脚尖也看不清鹤连祠。但他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对方从吧台走到舞台。
有人把手伸到了他的衣服里,被猝不及防被摸到的那刻唐朝汗毛竖起,他条件反射推了那人一把,终于开始挣扎。
挣扎的幅度大,空间。他最后还是摔在了台上,周围一时间为他让出了空间,然而很快又在几个人的带领下聚拢。
外围的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摇自己的。
最里面的几个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唐朝,手朝他伸过去。
唐朝抬头,只能看清模糊的脸部轮廓,和一双双有着丑陋影子的手掌。
“……鹤连祠。”唐朝轻微地咬住了牙齿。
一个人的手掌落到了他的头发上,粗鲁地,摩挲中拉扯下几根头发。
头皮发疼,唐朝握紧拳头,愤怒地在舞台上捶了两下,终于闭上眼睛泄气地大喊。
“鹤连祠!!”
似乎只是几秒钟的事,又或许是唐朝在急切中生出的错觉。
人群被以不容反抗的力道一层层拨开,唐朝再睁眼时就看见其中一个蹲下来想摸他的男人倒在舞台上。鹤连祠半蹲在他身前,用一只手牢牢压着那个男人的头,让对方的脑袋紧贴着台面。
另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没涂颜料的另外半张脸。笑着:
“我等你叫我很久了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