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个吻落在了顾长汀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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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沈秋练结丹这回事, 顾长汀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写了个房子让岳老六出去抓药,而后秉承着医者仁心把沈秋练扎成了个木乃伊。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抓紧去解救一下这里的村民……”沈秋练几次三番的插嘴道, 而后顾长汀有些不耐烦了, 从岳老六的炕底下抽出了一抽屉丸药。

    沈秋练:“这是啥?”

    “岳老六仿的金丸。”顾长汀道:“效用自然是比不上真的那一颗,但树萝之毒寻得根源也并非难解。”

    “树萝?”

    “你睡着的时候我去找孙书生问了问情况。”顾长汀替她掖了掖被角, 动作异常轻柔:“他们镇上有一口古井,井水清冽甘甜, 镇上男子务农口渴就常会去井水饮用。孙书生之前赶考归家,路过也曾蹭上一口,而后就得上了这怪病。岳老六去井边查看,就发现井边长出了一株树萝。”

    沈秋练知晓树萝,这是一种非妖非植的生物, 往往在丛林荒野与树木共生,与树木长得一模一样, 会四处播散自己的种子, 他们的种子会被真正的树木吃掉, 增加其丰茂程度,故而有树萝的地方,植被环境都会非常好。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人类的居住地?

    她播散的种子不被树木吃掉,自然而然就落入井中, 而后进入了人类的身体。

    沈秋练细思极恐。

    “把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变成树, 有什么用处呢?”她沉吟道。

    “树多成荫,也容易养阴邪之物。”岳老三从外面回来了,将药包搁在桌上,“药都买来了。”

    顾长汀起身去清点, 沈秋练对岳老六道:“你没事儿又仿那些金丸做什么?”

    “自然是卖钱了。”岳老六道:“一张嘴还要吃饭呢。”

    “哦对,你你以前是......盗墓的。”沈秋练:“唉我真的挺好奇的,你之前你欠魏家的钱来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岳老六张口结舌,他不知道这话题怎么的又绕回来了。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刨根问底的少女时,顾长汀道:“我去煎药,你家灶台在哪儿?”

    岳老六如蒙大赦,屁颠颠道:“我给你带路。”

    两人就这么出了门,扔下沈秋练一人肚子一头雾水。

    岳老六走出门外,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战战兢兢的看向顾长汀。

    青衣公子道:“我可已经帮你解了两次围了。”

    “是,是啊。”岳老六讪讪道。

    “我这算不算是,以德报怨?”顾长汀转过身来,挑了挑眉。

    岳老六“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他依然记得几年前受制于魏家时的景象。

    那时青陵尽是土坟,他专攻于此,魏君兰便差使他去清理,他甚至此举伤阴鸷,却因为欠了大笔赌债不得不做。

    他家祖祖辈辈师承土行孙,有遁土行尘的本事,无意天上下雨,大量的渗透入地底,他为了规避洪流不得不改变轨迹,无意间探出头来,发现竟到了青陵的一处药炉之中。

    他当时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在药炉之中穿行,推开了一扇门,便看见那昏暗无光的屋子内端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明明室内被封闭的晦暗难明,但那女子的容颜却像是自带光泽一般,美的叫人挪不开目光,岳老六当时便不由自主的上前了几步,却又在几步开外驻足。

    他盗墓数十载,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区别活人与死人,眼前的这个女子纵然是眉目如生,洁净不腐,却是个实实的死人没跑了。

    环顾四周,这房子虽封闭,一桌一椅一榻却是格外精心布置过的,好像是专门为了这女子所设,谁会如此郑重其事的将一具尸体养在房内呢?饶是岳老六也不免有些汗毛林立。

    而后他一回首便撞见了自门外归来的顾长汀。

    岳老六不太记得当时顾长汀是个什么样儿的脸色了,只记得自己当时是被吓得钻地就跑。

    顾长汀凶神恶煞,却最终没有追上来,具体原因呢?原因似乎......是他没有办法。

    对,他当时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身上的那些焦枯痕迹与刚刚渡完劫的沈秋练有些相似,却更为严重和惨烈。

    ......不,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岳老六甩了甩头,让他最为匪夷所思的,应该是那死去的白衣少女此刻正活蹦乱跳的睡在他家。

    “我当时没把你怎么样,不代表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顾长汀发话:“总之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岳老六天马行空的思绪备考拽回,他犹豫了片刻道:“我答应老云的事,一件也是做,两件也是做,你就是了。”

    “跟云虚让无关。”顾长汀:“我知道你们岳家有一门算魂命八字的手艺,无论一人投胎轮回几世,都能精准的算出来。”

    岳老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她不是已经死而复生了吗?”

    顾长汀霍然回首,他眸光如剑,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岳老六生生刺穿。

    “你以为转世之人便是她本人么?”

    “你以为他们可以混为一谈么?”

    “她记不得从前与我过的话,记不得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神,记不得那时的月光清冷,山海无边,那会是同一个人吗?那不是!”

    顾长汀冷淡的外表被撕裂,他像是被戳到痛处的猛兽,厉声吼道。

    岳老六被他咄咄逼人到无话可,只觉得惊恐,随着顾长汀的动怒,窗外风起云涌,阴雨欲来。

    “不是不是。”他连连摇头道:“我去算便是了,顿了顿他低声道:“只是若算出来相合你算如何,不相和你又算如何?”

    顾长汀闭了闭眼,他深深地呼吸,似是将一腔澎湃如潮的激烈情绪强行按捺住了。

    “你往后么?”他道:“不管相不相合,我和他都不会有往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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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秋练并不知道岳老六趁她睡着时进来替她算了一卦,更加不知道卦象结果是如何让顾长汀欣喜若狂的,她只知道自己又睡了一觉,梦里她跟顾长汀成了亲。

    这梦就离离原上谱,可奈何其中缱绻温柔的氛围教她的神思不愿醒来,她在满屋赤金色的龙凤烛下凝视着顾长汀的脸,觉得心也随着烛火摇曳难平。

    她想她可能是单身太长时间了,几辈子也不定啊,突然遇上这样一个男子,真的很难不动摇。

    一觉醒来,沈秋练听到定山河在剑匣中嗡鸣,她先是警惕了一瞬,随后便看见那一袭熟悉的青衣飘然入室。

    “是你啊。”少女大大的松了口气,懒懒的倒回塌上:“又要喝苦药了对不对?”

    “嗯。”顾长汀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言,端着药碗走到床畔坐下。

    他的眼神里凝着别样的深邃光泽,落在沈秋练的脸上,久久的逡巡不去,沈秋练不做他想,接过他手中的药碗,间或与他对视住,冷不丁笑道:“你老盯着我的脸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又没有人过,你长得很好看、”顾长汀。

    沈秋练稍稍一愣。

    她好看的辞藻她不是第一次听过了,但从顾长汀的口中出,莫名的叫她心脏漏拍。

    她的耳根不易察觉的发烫,遂别开脸道:“这需要人吗?本来就是事实啊。”

    “岳老六的药分发给村民了。”顾长汀:“有用,黎明前他们大概就能全部恢复原样。”

    “哦?”沈秋练欣喜道:“那太好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是啊,你可以放心了。”顾长汀道。

    “谢谢你。”沈秋练抿了抿唇角,低声道:“顾长汀,这一路,多亏了有你,我大概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遇见你吧,你应该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她完这句话,用力吞了口唾沫,颇有些欲盖弥彰:“就是药如果煎的不那么苦就好啦!”

    “你......”顾长汀欲言又止,却见这少女虽然抱怨着,却仍然仰头将药喝进了肚子。

    漆黑的药汁染上她鲜红的唇瓣,白皙的脖颈以为仰伸,拉出极好看的弧度,顾长汀一时怔住,心口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不能心软,他对自己,决不能心软。

    他此前花费的诸多心血,如履薄冰的走到今日,就差这最后一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沈秋练会怀疑吗?她已经结丹了,江湖经验是不是会有些长进了呢?

    蠢丫头,我允许你揭穿我.......这一次!

    “当”

    沈秋练重重的将药碗顿在桌案上,她将药饮的一滴不剩,大约是因为一口气干完的缘故,呼吸急促,眉头紧锁,顾长汀望着那只空碗,微有失神,而后他翕动嘴唇,嗓音不易觉察的颤抖:“阿宁.......”

    少女猝不及防的倾身过来,扒着他的肩,扬起脸孔,顾长汀浑身僵住。

    一个吻落在了顾长汀的唇角,带着药的苦涩。

    却又不那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