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惊天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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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喜宫在皇宫北苑,地段偏僻,无灯无烛,此处还是风拐口,夜风在其余地方平和地吹,到了这处,就烈得似刀子,怪声连连。

    周围也荒凉,但有太监宫娥定期洒扫,有侍卫每晚巡防,唯独栖喜宫落下锁,常年无人出入,温度都比其余宫殿要低。

    六劫虽然傻,但口诀都还未忘,冷了就捏诀,还贴心的给沈湘也捏了个避寒。

    沈湘欣慰不已,冲六劫笑了笑。她整个人灵气剔透的,尤其这样笑起来,竟然让苍黎看愣了。

    回过神来,他开始怪六劫无事献殷勤,把他衬得很是蠢笨。

    苍黎心想,沈湘是他的夫人,何时轮到六劫献殷勤了?

    之前看在六劫修为一般,相貌也就那样,年龄还,所以他黏沈湘,苍黎没跟他计较。没想到这子还得寸进尺了!

    苍黎就道:“你知不知道见好就收是何意?!”

    沈湘以为是跟自己的,她揉了揉脸颊,莫名其妙道:“怎么,还不让笑了吗?”

    苍黎累了,不想话。

    他换了手提六劫,像夹鸡似的把六劫夹在胳膊下,腾出这边的手抓住了沈湘,扯到了他身后。

    “你现在空有一身灵气却毫无长进,还敢冲到我前头,是嫌活腻了吗?”

    沈湘做了个请的手势,毫不避讳道:“苍黎,得亏我脾气好,你这人,好别扭。”

    苍黎:“你要敢脾气不好,早死八百次了。”

    沈湘果真是个好脾气,闻言笑了起来:“是了,也是考虑到我现在不了你,所以还是磨磨自己的脾气吧。”

    等脚踏入栖喜宫,一阵阴风吹起头发,沈湘叹了口气,苍黎以为她要此处的玄妙,却听沈湘道:“要是以后得过你,恐怕我这脾气要更好才对。”

    苍黎不解,问她为什么。

    “生在三界之内,做事都得有个度,才能让你真正的洒脱。若是本事高,脾气不好,跟你似的,那别人半句话不投机,恐怕就要背杀孽了。”沈湘道,“所以,本领越高,人就得越沉得住气。有气就自己消化吧……”

    宫殿里空转了一圈,除了一些轻飘飘的封印束缚感,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湘道:“莫非是我功夫不到家?苍黎,你有看到什么吗?”

    苍黎指着黑漆漆的床下,道:“那里有个女人。”

    沈湘懵了一下,她怎么没感觉到?

    继而发现,苍黎这是在吓六劫,无奈摇头。

    六劫从进来后就一直发抖,但苍黎不让他碰沈湘,六劫也不敢像攀着沈湘胳膊那样去攀苍黎,于是他一直处在高度警觉地状态,苍黎一句床下有女人,六劫发不出声音,头发都被吓毛糙了,阴光一,毛茸茸一个圈裹着头。

    估计身上的寒毛也炸得差不多了。

    苍黎这才满意,正经回答沈湘的问题:“这地方除了没用的镇魂封印,其他的什么都没。”

    沈湘是在识海修炼时感应到那个声音的,既然让她来这里,就不会让她白来。

    沈湘索性原地坐,开了识海,登时灵气充盈整个栖喜宫,栖喜宫的阴寒之气一扫而净。

    她祭出魂旗,顺手一扬,仅有一少半的旗帜振展,矗立在栖喜宫中央。

    沈湘道:“何人唤我,我已到此处,现身一见吧!”

    喊了三遍,无东西来应,逡巡如士兵的魂旗停在了一个方向,突然一抖,笔直地指向房间一角。

    六劫好奇顺着旗头一瞧,好家伙,还是那张床!

    魂旗自有灵气之光,微光照耀下,沈湘总算是看清了,那床是个幌子,实则是个棺材,等把床榻翻起来,就知这其中构造了。

    六劫吓得差点原地飞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像失了娘亲的猴攀高树,紧紧盘在苍黎胳膊上,还要往他的肩头爬。

    苍黎看在沈湘的面子上,把六劫当“儿子”来带,其实没有多生气。毕竟你跟傻子置气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六劫爬他肩膀,他其实并不在意。可六劫皇子少爷当惯了,在千山派也没吃过苦伺候过人,有一些细节根本照顾不到,攀了苍黎的肩膀,还压了苍黎的头发。

    压了自己也没发觉,还左右换手使劲扒拉。

    苍黎喜欢在头上搭碎珠串,亦或是漂亮闪烁的各色晶石,同他的头发编在一处。六劫一扯他头发,牵一发而动全身。

    苍黎生气了,一把撕掉六劫,六劫手上还抓着他的碎珠链,他摔在地上,手掌被碎珠硌破了皮。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修仙者而言,几乎连疼都不算,稍作调息,几个呼吸间就能痊愈。

    但就是这一丁点的血,和着地上的灰尘,犹如钥匙落进了阵锁的孔,地面起了风,了个旋。

    苍黎心头一震,忽觉这宫殿内,活过来了一种连自己的畏惧的力量,自他的灵台拍来。

    下一瞬,他就陷入了阵法中心,眼前朦胧一条瘦弱的身躯,披头散发,穿着半身鲜血的中衣,猛然抬起脸,恶鬼般向他扑来。

    “伤我的……”

    “孩子。”

    她声音嘶哑,手无寸铁,但起势却像手握长`枪,腾空挑起,就如同枪在她身后横扫一圈,冲苍黎刺来。

    苍黎垂下眼,他忽然明白了刚刚自己为何会有一瞬畏惧这样的力量。

    这是来自母亲对骨肉的维护,母鸡护崽,也会凶狠,更何况是会功夫的疯女人?这是他最羡慕也最害怕与之一战的力量。

    苍黎道:“枪都没有,也敢迎敌!”

    他语气不像嘲讽,而是提醒。

    可等那劲风扫来,突破他的毫无防备,真的使他心中钝痛。

    苍黎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抓到,空松开手,看那疯女人已经开始第二回合的攻刺。

    苍黎问她:“你是六劫的母亲?”

    女人并不回答。

    再次迎上来时,这疯女人忽然呆住了,抬起头喃喃道:“殿下。”

    她手中那无形的枪风消失碎裂,她使劲仰着头,望着头顶的那一片虚空,目露期盼,双眸也渐渐从疯癫模糊变得清明年轻。

    苍黎蹙眉半晌,手指屈起,轻轻了个响指,周围的黑暗慢慢淡去,此间的景象尽收眼底。

    原来此处是封印的正中心,八桩为封柱,锁链缠在这女人四肢和腰颈,将她困于此处。

    而在地上的栖喜宫内殿,沈湘用力抬起床榻板,六劫捂着眼睛,从指缝处去看。

    果不其然,床翻开是张棺木,棺内写满了仙家常用的避尘诀,棺木中躺着一个人,一个身形瘦长的女人。

    死是肯定死了的,但尸体却完好无损,除了嘴唇颜色淡,其余的都很鲜活,头发的光泽都还在,宛如睡着。

    沈湘道:“六劫,你来。”

    六劫放下手,按照沈湘所指,蹲在了棺材旁。

    沈湘比对了他与这棺内女人的相貌,女人长相偏俊朗,浓眉长眼,下颌棱角也分明,而六劫的眉眼与她几乎一致。

    沈湘道:“好生奇怪。人死了不埋,又精心存尸,却不照料这宫殿……好似就等着有朝一日让儿子认娘一般。”

    六劫不懂,但他对棺中的女人除了好奇,还有些莫名的亲切,双手把在旁边,无声地盯着看。

    沈湘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好奇怪。”

    “六劫,你俗世名叫什么?”沈湘问。

    六劫想了想,指头在棺木上写给沈湘看。

    承衍。

    赵承衍。

    名字写好,栖喜宫中的阵有了反应。

    苍黎与那白衣女人出现在沈湘面前。

    白衣女人缓缓转身,看到沈湘,半跪在地,行了个军礼。

    这把沈湘给敬愣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问她:“你会话吗?”

    女人点头,但又指着喉咙处的铁索,眸光满是恨意。

    会,但她的声音被封印了。

    沈湘:“那好,我就先来解开你的声音封印。之前在识海中叫我过来的,是你吗?”

    女人点头。

    沈湘试探过了,这女人是个魂魄死后不散的鬼,并没有什么修道大能之术。也不知之前在识海中能叫她来,是用了何种方式。

    沈湘挑过那根铁链,还未研究明白,就见六劫在地上写写画画,算解开这条封印。

    苍黎哼笑一声,似是故意要气六劫,手指轻轻一搭,那锁条就断了。

    是这方法冲,硬生生冲断了锁链,让白衣女人疼得不轻,喉咙剧痛。

    猛烈地咳了一阵后,那女人重新跪好,挺直了腰板,双手合礼拜道:“褚英拜见公主殿下!”

    猜测是一方面,真被人喊公主殿下,沈湘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不知道应该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开口问什么,静了许久,沈湘问道:“你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给我听吗?”

    这就很聪明了。这么一问,不必自己想问题,叫褚英的这个女人会给她从头讲到尾。

    褚英指着六劫,对沈湘道:“褚英百年呵护,幸将陛下的骨肉诞下来了。”

    沈湘丝毫没料到褚英开局就能给她送了个惊天大礼,勾的她不得不问。

    “……哪个陛下?”

    “您的弟弟,大凉最后一位皇帝,沈沛。”

    “……怎么生的?”

    “靠左家百年护法,顺应天时,产下此子。”

    “……生在皇宫?”

    “命格太高,注定无法出生在皇宫外的其他地方。”

    “……为什么?”

    “褚英是不愿公主无路可走。”褚英道,“陛下若还活着,这个孩子若能再早一些出生,殿下也不必被逼而死……而且我……我不甘!”

    褚英眉目狰狞,握拳砸地:“我经受什么样的苦难都无畏,我是不甘,不甘大凉气运未绝就要给新帝让位,江山易旗,不甘……我儿还未出世,就要与国之气运同亡。”

    苍黎怔愣了好半晌,默默走近了,睁着一双金色眼睛,圆溜溜又一本正经地看着褚英,还迅速扫了眼她平坦的肚子,满脸遮掩不住的好奇。

    六劫虽然傻了,但听见这话,傻得更彻底了。

    沈湘默然无话。

    她突然觉得悲凉,没来由的,不清理由的。

    她总觉得,她的不甘,与褚英的不甘,似乎相同又似乎大不相同。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无法弄清楚,自己是因何不甘,又与褚英有何不同。

    作者有话要:

    今天就一更啦~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