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十个梦
早起床,云暖第一反应是拿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看过时间后,点进Q.Q,看到时忱发了十条消息,瞬间清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来,抹一把脸,才点开聊天框。
【:照片吗?】
他没其他的话,直接发了八张布的照片。
照片里的环境和猫咖截然不同,看上去布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它有时蹲在深灰色的猫窝里,有时躺在飘窗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偶尔抬头看着镜头,钴蓝色的眼睛深邃如海。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它蹲坐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江州璀璨华丽的夜景,灯火通明,将夜空照成暗淡的紫。布大号狼尾草似的尾巴平铺在暗红色的木质地板上,只给相机镜头一个背影,尖尖的耳朵竖起,看起来渺又可爱。
云暖盯着看着半天,把照片存下来。
她坐在床上,对于该怎么回复时忱这件事犹豫了许久,过了会儿,她的遮光床帘突然被掀开,许南栀站在下面催促道:“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马上!”
云暖收起手机,换掉睡衣,下床洗漱。
去教学楼上课的路上,云暖想起时忱发来的照片,似有所感,道:“其实时忱真的挺温柔的。”
骤然听到这句话,许南栀差点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你认真的?我觉得他只差没把高贵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云暖鼓鼓嘴,不置可否。
许南栀回过味来,狐疑地盯着她:“你不会真的喜欢时忱吧?”
云暖一愣,旋即别过头,道:“别瞎。我只是秉承身为工科学生应有的实事求是的素质,我的看法罢了。”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许南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然你脸红什么?”
“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而已。”云暖泰然自若地辩驳。
许南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过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不觉得时忱是合适的恋爱对象。”
在云暖询问的目光里,她耸耸肩,接着道:“他长得是很好看,还帮过你,算得上见义勇为,但他性格真的太冷淡了,我想像不出来这种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而且,你不觉得他过分优秀了吗?这样的人就像黑暗中的路灯,会吸引无数的人向他靠近,环绕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不会少,你有信心驾驭他吗?有信心他会永远把爱意维持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实话,不管你有没有,反正我是没有的。我有自知之明,他这样的人多看两眼就行,能当个朋友倒也不错,更多的就不想了。”许南栀叹息一声,感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将月亮收入囊中,比起追逐无望的梦,我还是更喜欢脚踏实地。”
………………
上课的时候,云暖还在反反复复地想着许南栀的话。
她把时忱比作月亮,确实是一个很贴切的比喻。
太远又太明亮,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但谁也得不到。
正因此,许南栀对他只有欣赏,不会有任何越轨的想法。
那她呢,她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云暖扪心自问,却得不出来任何答案。
她和许南栀不一样,许南栀敢爱敢恨,有明确的想法和目标,她好像总在瞻前顾后,像鸵鸟似的一直逃避,没有明确的规划,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许南栀知道时忱离普通人太远,所以从一开始就敬而远之,可她呢,连自己心思都算成了一笔糊涂账。
云暖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
冬季悄然来临,云暖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厚,从两件变成三件,再到变成保暖内衣外再套上厚毛衣和羽绒服。
江州的冬天气温一般在零上一两度,很少下雪,但依旧冷得人不想外出。除了上课,云暖基本不会出门,直到考试周的临近,她看着只写了寥寥几笔笔记的课本,不得不勤奋地去图书馆复习。
为了不挂科,保住毕业时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云暖每天去七点钟起床,去图书馆抢座位,在温暖的自习室里,昏昏欲睡地复习,看那些由数字和字母构成的天书。
一直复习到晚上,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独自一人走在昏暗的寒夜里。
大学物理考试的前夜,她复习完,背着书包回寝室时,看到图书馆对面的路灯下,站了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生。
他半垂着眼,冷冷淡淡的,漫不经心地站在寒风里,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疏离的味道。
自从上次猫咖一别之后,云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时忱了。
也不是没有联系,甚至可以经常——时忱隔三差五就会在Q.Q上发布的照片给她。
照片里布比以前还胖了些,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屁股后的大尾巴格外引人注意。
前不久云暖还去“喵喵时光”附近看过,温馨的猫咖被热辣的火锅店取代,生意兴隆,远远地就能闻到火锅的香气。
寒风吹来,云暖忍不住了个喷嚏,捂住鼻子时,忽然看见一个穿着正红色长款外套的女生从不远处跑来,蹦蹦跳跳地跑到时忱身前,随即两人一起,向着东八的方向走去。
时忱在等的人似乎就是这个女生。
他们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看上去并不是什么亲密关系,但是云暖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半晌,忽而想起许南栀过的话。
——他就像黑暗中的路灯,会吸引无数的人向他靠近,环绕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不会少。
云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止住胡思乱想,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考完大学物理,还有好几门考试,在云暖紧锣密鼓的复习时,元旦节悄然而至。
在江州大学,最热闹的节日莫过于元旦节。
学校会在12月31号举办一系列的活动,下午是各个学院都会参与进来的元旦游园会,摊点设置在学校各种,有各种各样吸引人的游戏,赢得比赛还会有相应的奖品。
而晚上有露天舞会,所有学生都可以参与,一起蹦迪,晚九点过后,则有露天的跨年晚会,在欢呼声中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学了太久,云暖也想放松一下,于是叫上许南栀一起去逛下午的元旦游园会。
参与游戏没得到什么奖品,但换来几个零食,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傍晚时分,许南栀向云暖告别,要和父母一起吃饭,云暖只好独自一人回寝室。
寝室里照样空无一人,魏莱和苏玲玲都出门去和男朋友一起跨年,云暖百无聊赖,搓了会儿手机,决定出门去东八凑凑热闹。
刚出宿舍,她便听见从东八方向传来的欢快的音乐声。
天已经黑了,从东八舞池射出来的彩色光束刺破夜空,格外惹眼。
比起宿舍的安静,外面很热闹,道路上基本上是三三两两的人走在一起,谈笑风生,言笑晏晏,快乐的氛围里,连冰凉的冷空气都暖和了起来。
云暖孤身一人,下巴埋进杏色围巾,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她选了条僻静的路去东八,比起主干道,这边人烟稀少,偶尔才能看见情侣手牵手走过。
临近东八时,她看到一男一女站在行道树下,女生似乎很激动地着什么,而男生,沉默着一言不发。
那边没有路灯,云暖看不清他们的面孔,隔着距离,也听不清女生的话,再加上她无意偷窥,埋着头想迅速走过。
这时,女生忽然拔高了音调,尖利的嗓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时忱,你他妈是同性恋吧!”
云暖停住脚步,抬眼看向他们。
女生穿了件正红色长款外套,喋喋不休,语气极其理所当然:“除了同性恋,没有男人能拒绝我。我从头到脚都长得这么好看,你拒绝我,难道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云暖:“…………”
这和“头像是我,想聊了吗”有异曲同工之妙,云暖突然被她给逗笑了。
不知道时忱低头了些什么,女生抓狂地尖叫两声,气冲冲地跑走了。
时忱站在原地没动,云暖多看了他两眼,准备在他发现自己前离开时,他忽然扭头,攫取住了她的目光。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平静淡漠,似乎刚刚那个女生在他面前的大喊大叫没让他的内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云暖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在时忱朝她走来时,嘴角牵动,扯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云暖微微低头,伸手将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
“嗯。”时忱垂眼,看见她搭在耳后的白皙手指,声音在冬夜里听来格外凛冽,“你,听见了?”
“……”云暖点头,没什么底气,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声音太大了。”
“噢。”静默片刻,时忱忽然开口,“我跟她不熟。”
云暖抬眼看着他,疑惑地“啊”了一声。
她睁大的瞳仁是浅茶色,路灯微弱的光辉坠落在她的眼里,渲染出温暖的光晕,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明亮而有神,眼底似乎还残留着轻浅的笑意。
时忱的目光有片刻停滞,旋即别开脸,语气淡薄:“她是顾斯屿的朋友,跟我没什么关系。”
云暖听得云里雾里:“顾斯屿的朋友?”
“嗯。”时忱垂眼,看见她茫然的脸,又道,“顾斯屿在追她,听她想认识我,就把我介绍给她认识,结果——”他顿了一下:“就像你刚才看见的那样。”
云暖这下听明白了。
大概是个男生追女神,没想到女神的目标是他好兄弟的故事。
心酸之余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好笑。
可是,时忱好像完全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件事,毕竟她跟他也不上有关系——脑子里冒出来这个想法时,云暖下意识地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个?”
刚问出口,时忱低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黑色的眼眸宛如没有涟漪的深潭,在路灯光的照耀下,瓷白的肌肤泛着清冷的白光。
云暖吞咽一下,脸颊忽然烧了起来。
四下无人的马路上,音乐声变得辽远,唯有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无比真切。
云暖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慌乱,无措之余想点什么岔开话题。
在她绞尽脑汁没话找话时,时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没什么。”
“要一起走走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