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乱码和坠落
绯诧异地:“为什么噩梦又莫名其妙地重启了?”
“死亡不是这个噩梦的重启条件。”牧嘉实慢慢地, “而我们也没有遗失记忆……”
光头皱着眉:“不,上一轮噩梦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定死亡又成了噩梦重启的条件呢?”
牧嘉实点头:“你得对。这样的话……”他迟疑了一下, “游乐场?”
综合来看, 上一轮噩梦他们并没有去往游乐场。如果在噩梦发生改变之后,游乐场那边的情况也发生了改变的话,那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想着, 牧嘉实不由得有些许的懊恼:“上一轮噩梦,我们应该去一趟游乐场的……”
绯低声:“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
收藏家看看牧嘉实, 又看看绯。
牧嘉实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情绪, 短时间之内,他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应该一些什么。他似乎又一次在噩梦中出现了失误,就如同在上一个噩梦那样。
不过, 人总是会失败的。
……他曾经在窄楼的更高层遭遇到惨痛的失败,此后就如同惊弓之鸟, 草木皆兵。但是有的时候, 他很难他的心态究竟是因为那一次的失败受到了影响,还仅仅是因为……
他想要逃避一些可怕的、令人生畏的真相。
于是,在他的沉默中, 绯试探性地问:“既然这样……呃, 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光头看了牧嘉实一眼, 随后:“这是第三轮噩梦。雾气还没有消散, 明噩梦还没有发生崩溃。我们现在要主动造成噩梦的改变吗?上一轮我们并没有探索到足够的信息……”
不,应该,他们的确知道了很多事情, 但是在知道了那本书的存在之后,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将线索兑换成清楚明了的信息。
他们不知道那扇卷帘门的后面藏着什么东西,他们不知道那个走入雾气的那人和那名坠楼的死者之间的关系,他们不知道那名死者和那名凶手为什么会神出鬼没,他们也不知道……
为什么上一轮噩梦,会重启?
牧嘉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然后才想起来噩梦已经重启了,那本书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他就:“我觉得,噩梦中可能有其他的窄楼居民掌握了一些信息,而不仅仅只是那名书店老板。关于那名死者,关于那个把仇人写进里的作者……恐怕还有一些背后的故事我们不知道。”
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所以,我们现在去游乐场?”
收藏家嘀咕了一句:“游乐场是哪里?”
巫见的眼中也满是迷茫。
其实花臂也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因为他曾经来过这个噩梦,所以他现在还是比较淡定的,不过他还是低声地自言自语:“搞什么啊,这是第几轮噩梦啊?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绯也差不多,她仍旧记得之前两轮噩梦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更多的只是知道那些信息,而不是真的认为自己经历过什么事情。
她多少觉得别扭,因为那听起来像是她所经历、去做的事情,但是她自己却毫无印象。而唯一有印象的,反而是牧嘉实对她,她做过什么什么事情。
而且……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轮噩梦中,雾气为什么会消散了。这让她的心中再一次多了一些沉重的压力。关于末日、记忆、窄楼等等的阴谋论的猜测,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翻腾起来。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巫见,发现对方的表情也十分的忧心忡忡。
于是在六人前往游乐场的途中,她轻声对巫见:“或许我们可以下一次再来这个噩梦。”
巫见抬头看她。
绯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仍旧有一种无形的恐惧和不安笼罩着她。
他们这个组织里的人总是过于敏感、神经质,而这或许也是他们总会做出如此大胆的推测的原因。
她:“我们都已经忘记了在这个噩梦中的经历。如果下一次再来,情况或许会好上很多。”
而巫见却闷闷不乐地:“可是,如果我们一直遗忘呢?”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焦虑和惊惧,“如果,NE就是一直让我们……遗忘呢?”
他不敢的太明白,但是他知道绯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困在这里。人类,困在这座枯败的窄楼里。他们似乎可以逃出去,至少有一些传言,有人已经成功地离开了窄楼。
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
在NE可以控制、删改人类的记忆的前提下,如果那些彻底通关的任务者,其实是被NE删除了他们通关的记忆,重新投放回窄楼呢?
如果……如果他们这些任务者,这些人类,就如同这个噩梦中,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一样,不停不停地在做一些无用功呢?
他们本来也只是在无数的噩梦中兜兜转转,而这个无限循环的猜测,似乎就在无形中印证了他们的经历。
……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人真的离开了窄楼,正如他们也不知道,那些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的人类,究竟如何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即便知道了,又是否算是一种宽慰呢?
那些僵尸、那些堕落的任务者,他们并不想知道真相,他们只是想自欺欺人地好好活下去……至少是活着。他们抗拒那些真相。
而高高在上的NE是否容许他们去探索窄楼背后的秘密呢?
绯的目光中同样闪过一些焦虑的、苦楚的情绪。她苦中作乐地:“起码,当我们谈论起这些话题的时候,NE并没有跳出来让我们闭嘴。”
巫见也无奈地笑了笑。
此时的徐北尽:“……”
是啊,NE没让你们闭嘴。但是直播又一次断了啊!
他心想,也幸亏他的直播并不是很火,总共也就那么猫三两只的观众,就算画面源断了,估计观众们也只是默默取关然后离开……
但是他就是莫名有种窝火的感觉。
那不仅仅是因为直播系统切断了画面源,那更是一种……
一种迫切的、愤恨的、压抑的、痛苦的……
他想,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你们知道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们还在企图让自己知道?
而如果你们真的知道了,会不会恨不得自己永远都不曾知道过?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窗外阴沉的天气使得书店中的光线昏暗。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也仿佛陷入了一种昏沉的阴霾之中。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多年来他始终如此。可是在这个噩梦中,当直播系统两次被迫切断画面源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情绪的突然爆发。
他恍惚了一瞬,感觉到自己仿佛高高在上地品评着此刻的自己。
你看,脸色这么苍白、黑眼圈这么重、白衬衫都洗到发白了……哦,还有头发,乱七八糟地翘起来。这真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啊,他过去这么多年,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似乎在无数个孤独、绝望的夜晚,清醒地,又或者半梦半醒地,挣扎在那些已经烧成灰烬的记忆中。
……火。
他突然想,他们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有那么一个噩梦……
带着不知道是厌恶还是悲悯的情绪,徐北尽的唇角轻微地拉扯了一下。他似乎笑了一下。
在昏暗的书店里,窗外投射来的光线将他的面孔照得明灭不定。他在犹豫,而他犹豫的结果是……
他自言自语地:“那名扮演者住在哪儿来着?”
有人想知道真相。这么多年来,徐北尽漠视那些人的行动。他一直知道那些流传在窄楼中的阴谋论,或者其他一些已经成为铁律的规则和信息。
但是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直播系统的到来给他开了一扇窗……不,一条缝。仅此而已。
只有他自己能让他走出那些夜晚、那些记忆、那些过往,那些他永远无法忘记,但是已经慢慢被他埋葬的东西。
他想,有人想要知道真相……那么,他或许可以让他们知道。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而那一刻,他想到的却是,曾经在噩梦中,林檎对他——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
徐北尽垂下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唇角,慢慢将那苦涩的弧度拉平。他面无表情地想,是的,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他闭了闭眼睛,感到眼眶中一阵干涩和酸痛。
他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些沸腾如开水咕嘟咕嘟冒泡的情绪,再一次被他强硬地压了下去。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无能为力的自嘲与自厌。
不过,那个可能的确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让那群追寻真相的任务者,知道真相。
他或许无法立刻开放自己的噩梦,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他知道一些噩梦。那些噩梦远比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噩梦,更加清楚地暗示了所谓的“真相”。
他考虑这个做法是否合理、是否应当。
而归根究底,只不过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难道他还真的能在绝望、孤寂之中,在窄楼底层悄无声息地腐烂吗?难道他真的能坐视不管吗?
他做不到。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性格问题,更关键的是,那是肉眼可见的,永恒的崩溃和痛苦。他能坚持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但是他能永远坚持下去吗?
他已经因为睡眠的缺失,而长时间不自觉地走神、发呆,他感到困倦和疲惫。那或许只是心理上的压力,而那也已经快要把他压垮了。
他并不是神,他是人。而人是有极限的。
在那一瞬间,徐北尽不好自己想到了什么。他或许只是简单地下定了一个决心——他想,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他的目光放在了直播间的画面上。
他并不认识太多的任务者,倒不如扮演者的圈子和任务者的本来就不重合。他最熟悉的任务者当然是林檎,但是林檎本身的情况也有些奇怪。
林檎失去了关于地球的记忆,并且还拥有奇怪的bug级别的武力值……徐北尽对他的情况有所猜测和怀疑。
不管如何,让林檎参与进来是一种风险,而且徐北尽怀疑林檎是否对所谓的“真相”有什么兴趣。他的世界似乎过于简单了。
于是,徐北尽看向了另外一位比较熟悉的任务者:牧嘉实。此外,还有这个噩梦中,提及末日、记忆、雾气等等问题的,绯和巫见。
徐北尽的目光闪烁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
其实牧嘉实本身就已经去过那个噩梦了,徐北尽突然想到。尽管,牧嘉实未必清楚地意识到,那个噩梦究竟象征了什么。
此时,任务者们并不知道在这个噩梦场景的另外一头,有一名扮演者蠢蠢欲动地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他们来到了游乐场的附近,并且果真遇到了一位行踪奇怪的求生者。
那是戴无。
徐北尽几乎是不出意外地在直播间的画面上,看到了戴无的出现。
从第一轮噩梦中戴无的表现来看,这名扮演者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是十分特殊的。徐北尽怀疑他又是一名配角。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一直出现在窄楼底层的噩梦中?
徐北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个时候,直播间重新对外开放,徐北尽无奈地再度向观众们解释了刚才的事情,借口也是如出一辙。不过直播间的氛围仍旧是略微冷凝。
徐北尽不自觉地有些悲观,觉得这群观众不定就要取关走人了。
不过随即,他就略微吓了一跳。
“呜呜呜北北我还以为我看不到你了。”
“北!只要你还在直播,我就不离不弃!”
“我的北啊,你可长点心吧,别再直播那些会被屏蔽的东西了,吃一堑长一智懂吗?(语重心长)”
“是啊。虽然推理大佬对真相很感兴趣,但其实我只是想舔舔北北帅气的脸庞啦![害羞]”
“北北mua!”
徐北尽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轻声了一句“谢谢”。他感到了这些观众们的善意和关切,这令他慢慢从刚才那种仿佛冻结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他无奈地想,如果林檎在的话,那他一定会他又在多想了。
……不,他怎么老是想起林檎。
徐北尽暗自反省了一下。等这一遭过了,他再去看直播间的画面,发现任务者们已经和戴无上话了。
任务者们是在游乐场的东面遇到戴无的,当时他正在朝大楼的方向走去。徐北尽看这个方向,就大概知道,戴无或许是在等大楼这边的坠落处决结束之后,来找徐北尽让他回到游乐场。
不过,按照他的行进路线,在第一轮的时候,不应该那么晚才到书店啊……
徐北尽沉思片刻,然后就明白过来,是因为任务者的缘故。
当时任务者们出现在了处决地点附近,此后还去了书店中和徐北尽谈话。为了保密和隐蔽性,戴无只能等任务者们离开之后,才来找徐北尽。
而第三轮噩梦中,他更是直接被任务者们拦下了。
相比较其他求生者褴褛的衣物,戴无身上的穿着扮可谓是十分体面了。正是因为这样,任务者们才能立刻在废墟上发现他的特殊。
牧嘉实轻声:“他可能是游乐场那群人中的高层……?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久之后,他们拦住戴无。
戴无露出了警惕和不安的神情,立刻就:“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这片废墟并不是你们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牧嘉实和绯对视了一眼,随后牧嘉实斟酌着话语:“我们知道,不久之后有人会从那栋高楼的天台上坠下……”
戴无的脸色一变。
“我们听那是一种刑罚。”牧嘉实,“但是,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其实是在套话,但是戴无的表现证实了,那名死者的死亡的确有着一些奇怪和特殊的地方。
戴无沉默了片刻,然后:“我不的话,你们能让我离开吗?”他的目光在身材强壮的光头和花臂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其余几个人,最后认命地,“看来是不行。”
光头和花臂不动声色地就站在了戴无的左右两侧,提防他逃走。
不过戴无出乎意料的安分。他只是苦笑了一声:“拜托,我会回答问题的。”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我们每周会进行一次‘异端’审判,被认定为‘异端’的求生者,就会被施以处决。”戴无指了指那栋大楼,“通常就是从那栋楼上跳下来。”
“那么即将死去的那个人呢?他犯了什么事?”
“他……”戴无迟疑了一下。
光头一皱眉,开始活动拳头。
戴无讪讪,立刻:“别急别急。我就是……我就是在想要怎么。”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我们的信念是,克己、隐忍、节制,但是他……
“之前有一次,他出门寻找食物的时候,出了一点事情。我们会安排固定的队,隔段时间就出门搜寻食物。然后那一次……他的食物,似乎是被其他的求生者抢走了。
“然后……然后他开始疯狂地憎恨那个人。他觉得我们不帮他报仇,但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抢走他食物的求生者到底是谁。
“到那之后,他的偏激和疯狂就愈演愈烈。他开始觉得我们也是想要抢走他的食物,甚至骂我们是□□……”
任务者们的表情略微古怪。他们心想,难道你们不是?
戴无不知道任务者们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露出轻微厌恶和排斥的表情:“他真是……有些太过分了。
“他,他在写,他要把每一个讨厌的人都写进,好好折磨,以此取乐。当时我们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他写写入了魔,好像是把虚拟的作品当成了真实,越来越奇怪,让人不安。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将他视为‘异端’驱逐。”
当听到那名死者在里折磨仇人的时候,任务者们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想到了一些可能。但是随后,他们都情不自禁地震惊了。
牧嘉实忍不住问:“就因为这样,你们就决定处决他?”
“一开始只是驱逐,但是他并不愿意,甚至想攻击我们。所以,就变成了处决。”戴无坦然地,“他已经成为了‘杂质’。”
任务者们的心中感到一阵可笑和滑稽。
不管是那名死者,还是那些游乐场里的求生者,还是那个不好是被牵连还是活该的仇人……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扭曲与不可思议。
一次偶然相遇下的食物抢夺,到最后,衍生出了这样一个奇特的、诡异的梦境。
戴无:“好了,我完了。可以让我离开了吗?”
他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这几名任务者。
牧嘉实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干什么?”
戴无:“去给那家伙收尸。”他停了停,“还有,让书店里的人回来换岗。”
牧嘉实怔了怔,这还和那名书店老板有关?
“你知道书店里有一本书……”着,牧嘉实突然停了停,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刚刚,那个人还在写?他写完了吗?”
戴无皱了皱眉:“我不清楚。应该……没写完吧。就只是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而已,他前几天才开始大放厥词,要写什么的。”
没写完?
牧嘉实的面色微变:“没写完……那书店里为什么会有一本完整的?”
“什么完整的?”戴无莫名其妙地,“你们在什么?”
绯同样明白了过来,脸色微变,她迟疑着:“是不是因为,这是梦境,所以才自动衍生了一本完整的?”
“不……我的意思是……”牧嘉实,“梦境……是的,这的确是梦境。但是它的逻辑也是内洽的。”
绯没明白牧嘉实的意思。
反倒是收藏家,他饶有兴致地问:“你是,在同一时刻,有人这本书没写完,而又有人拥有这本书的完整版,这是矛盾的?”
牧嘉实点了点头。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沉思了片刻。
突然地,牧嘉实:“纸笔写出来的是乱码、有人从天台坠落……这会令你们想起什么吗?”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
书店中,徐北尽喃喃念着这两个词语:“乱码、坠落……”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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