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点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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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林婉宜轻声地道。

    她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的那份悸动, 却也清楚地知道横亘在自己和孟桢之间的会是什么。她听多了宋欣的劳燕分飞故事, 自知感情从不会简简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可以不在乎孟桢出身乡野之地,可她知道林修儒不会答应。

    她害怕自己踏错一步,放任心中的悸动肆意滋长, 日后会给两个人带来痛苦与煎熬。与其如此, 她更愿意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止步。

    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甜糯, 可出的话却教孟桢的心在一刹跌入谷底。即便早有准备, 可真正亲耳听见心上的姑娘如此,苦涩还是不由席卷而来。

    眸中的光彩在瞬间沉寂,孟桢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我知道了。”

    他看着姑娘红彤彤的脸,只当自己这般话让她不自在了,便笑笑道,“我欢喜姑娘是我自己的事,姑娘也不用过意不去。”

    “我……”林婉宜翕了翕唇。

    孟桢道:“不过, 我孟桢什么本事都没有, 就是脸皮厚。”他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沉寂的眸中也跟着缀上细碎的笑意。抬头看向湛蓝天空飘散的雪白云彩, 他道,“我不会放弃的。”

    与其奢求云化成雨落下,倒不如自己成为蓝天,以足够的宽广来拥抱云彩。

    他深深地看一眼林婉宜,“有没有结果, 得我了算。”

    ——

    胡氏把炒好的两道菜端上桌,又装好了饭,看一眼秀秀身旁空出来的位置,又抬目向空荡荡的门口望了一眼,旋即用脚踢了踢孟海,“去看看大宝。”

    她早注意到,侄子送完孟桓从城里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不大对劲。明明前两天还一副乐不可支的欢喜模样,今儿就跟霜的茄子一样。

    胡氏直觉侄子的异常可能跟现今住在河对岸别庄的那位林姑娘有关,但又不好直接去盘问侄子,担心不心戳了他的痛脚。

    孟海在地里干了一天的农活,正累得慌,不太想动,可一对上胡氏挑起的眉,便只好垂头耷脑地起身。

    到了孟桢住的东屋,还没进门,孟海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等推开门,看到正在翻箱倒柜的自家侄子,孟海不由奇怪道:“你这是做什么?”话间,注意到一旁四角桌上放着的一块蓝色粗布并几身换洗衣裳,孟海问道,“你收拾包袱是要出门去?”

    孟桢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旋即点点头,“没错。”

    孟海见侄子收拾了好几身衣裳,了个大大的包袱,断定他这是要出远门去,一时顾不得细问,急急忙忙就去找了胡氏过来。

    胡氏也对孟桢突如起来的算意外极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出远门去?”她想到侄子下午的异常,又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便询问道,“你老实跟婶子讲,你和那林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她教你出远门去的?”

    “和她没有关系。”孟桢给包袱了个结,扶了胡氏和孟海坐下,而后才徐徐道,“现今地里和山上的活计都干完了,孟桓也去了书院,我闲在家里也是白白浪费功夫,便想着去南边走走,想试试能不能做个生意,能赚一点是一点不是么?”

    “做生意?”胡氏连连摇头,“不许胡闹。”

    以往农闲时候,孟桢会到镇上找活干,但大多都是些体力活,这做生意可从未接触过,胡氏不放心。

    孟桢却道:“这半年我往城里去,也从薛公子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我此番出门去,权是试一试,侄子心里有分寸。”

    “真不是为了那林姑娘?”

    孟桢这回没有否认,只道:“侄儿还是想试一试。”

    试着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实力,能够更好地消姑娘的疑虑。

    回到家来的半天,他把竹林的一幕幕回忆了好几遍,终于反应过来,姑娘对自己未必全然无情。只是他如今还给不了姑娘想要的安心,是他让她心存顾虑。

    胡氏盯着孟桢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主意已定,又见孟海似是赞成,便没有再阻拦。

    “你算去哪里,什么时候动身,去多久?”

    孟桢道:“江南,过几日就动身,少则一两月多则两三月,过年之前一定回家来。”他还顾念着弟弟和妹妹,“临走前我会去书院和孟桓,只是秀秀得有劳二叔和二婶帮忙照顾些。”着,转身从一个箱笼里取出一包银两塞到胡氏手里,“这些二婶给收着。”

    为了让孟桢安心,胡氏没有推辞,只是提醒他道:“二宝容易哄,可秀秀那儿……”丫头年纪,平日里最粘长兄,孟桢这趟出远门,丫头晓得了还不知会怎么哭闹呢。

    “这个二婶不用担心。”孟桢既然会做这个决定,自然早把一切点妥当,该考虑的一样也未曾落下。“这件事,下午我就跟秀秀过了。”

    丫头一开始的确不答应,可一听他只要出趟门回来就能给她讨个漂亮的仙女回来当嫂嫂,丫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当时孟桢还趣妹妹,她没良心。丫头却眉眼弯弯地道:“仙女姐姐比哥哥还好看,秀秀想要她陪秀秀玩。”

    见他处理得面面俱到,胡氏彻底没了阻拦的理由,只从刚刚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他,交代道:“去镇上扯两匹布回来,我给你做两套新衣裳,出门在外,总不比在家里。”

    “好。”

    隔了两日,孟桢果然进城去看了弟弟,交代了一番后,本来算直接乘船南下的他走到半道突然又折返去了林家的别庄。他没去前门,就在庄子东面的花墙外徘徊。他原想着,临行前隔墙听一听姑娘的声音也好,却不料突然听到那道熟悉的甜软嗓音从身后传来。

    孟桢转过身,意外地看到十步开外头戴帷帽的林婉宜,俏生生如三月山谷里盛开的幽兰。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花墙,又看向不远处的女子,抬了抬滑落的包袱,一手覆在额上,有些讪讪地开口道:“我就是想来你的声音。”

    林婉宜的注意力却全在他肩头的包袱上,她试探地问道:“你要出门去?”

    孟桢点点头,并没有算瞒着她。他扯唇一笑,“要去江南走一趟。”他看向林婉宜身后的方向,是陆河边的竹林,眼中笑意更深。

    他笑时,眼尾微微上扬,凤眸里多了几分林婉宜从前不曾见过的意气。她微微怔愣了下,“你,一路保重。”她不用去问孟桢下江南是为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敢去笃定。

    孟桢点点头,目光不错地盯着她的脸庞看,心里细细描绘着,半晌方道:“林姑娘可以答应孟某一件事吗?”

    “什么事?”

    “等我回来。”

    他一走好几月,也会害怕中间生变,毕竟信阳城里、林府隔壁还有个林婉宜的竹马薛斐在。

    林婉宜愣了一下,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心下一动,未反应过来前,便已先点了头。

    飞鸟扑楞着翅膀从低空掠过,清脆的啼鸣声和着风声拂过。黑瓦白墙之下,孟桢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对木雕,抬步走近林婉宜,把木雕郑重地放入她的手心以后才错身而去。

    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木雕,林婉宜回转身,看向那道渐行渐远的颀长而又挺拔的背影,一阵徐徐的秋风吹过,她眼眶微涩,似被风沙迷了眼。

    直到那道身影慢慢地化为一个的黑点,林婉宜才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目光低垂间落在手中一对木雕上,一抹淡淡的嫣红悄悄爬上她的耳尖。

    回到别庄里,林婉宜径直进了卧室,坐在床榻边,她方细细地量起那木雕来。

    木雕是娃娃形状,可以看出是一对儿,扎着一个揪揪的娃娃剑眉凤目,神态之间跟孟桢有六分相仿,而另一个梳着丱发的娃娃眉眼同样精致,右眼的眼角处却用朱砂笔轻轻点了一粒痣。林婉宜抬手抚上自己的眼角,抿唇轻轻笑出了声。

    莲枝刚从厨房端了莲子羹回来,甫一进门就见到自家姑娘眉开眼笑的模样,微微有些诧异,待看到她握在手里的精巧木雕以后,方了然般笑了笑,却仍是奇道:“今天少爷又过来了吗?”

    她以为这对木雕跟上次的那只兔子一样是林卓买来送给林婉宜解闷的。

    林婉宜摇了摇头。

    莲枝皱了皱细眉,指着那对木雕,不解地问:“这难道不是少爷送来的吗?”

    这回轮到林婉宜错愕了。

    她细细地再次量手里的一对木雕,发现雕功精致,而且的确有些眼熟。

    “把上次的木雕拿来。”林婉宜轻声吩咐道。

    莲枝应了一声,旋即转身从一旁梳妆台上的一个木匣里把兔子木雕取出。

    接过那只兔子,林婉宜认真而仔细地比对了一番,终于发现它跟今天孟桢给自己的那两个的异曲同工之处。不论是兔子,还是娃娃,无一例外都是圆滚滚的,十分的憨态可掬,教人看了就觉得讨喜。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这木雕哪儿来的呢?”今儿一早,林婉宜孤身一人出了庄子去散步,莲枝没有跟着,故而一无所知。

    在江南生活的六年,一直都是莲枝无微不至的照顾林婉宜,两个人一处长大,关系亲密,虽然名义上是对主仆,但情谊上却更似姐妹。

    对于孟桢,林婉宜心里有悸动,有矛盾,千般情绪纠纠缠缠在心头。

    她没有瞒着莲枝,便给她听。

    莲枝闻言,对孟桢的执着有些唏嘘,对他改观许多,却只对自家姑娘道:“姑娘无须纠结许多,诸事跟着心走何尝不好?”她在脚凳上坐下,半仰着头看向林婉宜,“这么多年,奴婢从未见过姑娘对旁人这般上过心。其实在姑娘的心里,孟公子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如今孟公子下江南而去,兴许真的能挣个好前程回来也不一定。”

    林婉宜摩挲着两个木雕娃娃,轻轻启唇,道:“我从不在意这些。”

    “那姑娘?”

    把木雕娃娃搁下,林婉宜抬头,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见秋色淡淡,不由轻声一叹。

    无关其他,只她还不能确定自己对孟桢的那份不一样的心绪,到底是感念他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还是和他对等的感情。

    她怕辜负他的情意。

    ——

    孟桢乘船南下,半道上从江陵改走陆路。

    这一日,孟桢行至青城境内,在入普山前,因着口渴,便在山脚处的茶寮里歇息。

    茶寮里还有几个过往的行商,正一边吃茶一边侃侃而谈。孟桢刚刚落座时,便听到边上一人道:“你们听了没,最近有一群山匪在青城周遭肆虐,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可让当地的官老爷头疼得很呢。你们要有去青城的,可千万得心。”

    他话音刚刚落,旁边就有另一人反驳道:“你这消息可就跟不上了。青城知府早就上报了朝廷,如今常胜将军王将军就在青城外十里安营扎寨,那些匪头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敢轻易出来作乱。”

    “对对对,我也听了。王将军刚到青城,那些土匪就吓破了胆。这会儿,王将军可就忙着剿匪叻。”

    “……”

    孟桢在一旁听得兴起,不由插嘴问道:“那王将军是什么人?”

    “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王呈林,曾率兵破北蛮子,虽然才刚刚二十五岁,就立下战功无数。被天家招为驸马不提,直到如今还都手握重兵哩。”

    话人的意思孟桢明白,他偶然间曾听过一出戏文,知道天家驸马虽然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却要交出所有实权,只能领一些虚职。而这王将军,身为驸马还能手握兵权,可见其有多受天家宠信。

    孟桢不由心生敬意。

    喝了茶,趁着天色尚早,孟桢不耽搁,离了茶寮一路沿着山道就进了普山。

    普山的山道崎岖弯绕,孟桢在两个路口走岔了方向,兜兜撞撞竟迷失在山里。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孟桢抬目四望,注意到右手方向的路旁有个破庙,心里盘算了一番后就抬步朝那边走过去,预备在破庙暂歇一晚。

    夜半的时候,山里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甚至还起了雷。破庙的屋顶烂了几个洞,滴滴答答漏着雨。身下的稻草很快被湿,孟桢翻身坐起,心烦气躁地朝庙门外望去。

    庙门外一片漆黑。

    没法子睡觉,孟桢便站起身来走动,活动了一番筋骨后睡意便散了许多。他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蹲下身,在地上划拉,规划起接下来的行程。

    过了青城,换水路,只消半天的功夫就能到江南的金陵城。

    孟桢边点头,边继续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思绪还未展开,便听到庙门处传来突兀的重物落地声,相伴着响起的还有铁器落地的叮当声。

    想起先前在茶寮听到的传闻,这普山里多山匪出没,孟桢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放轻动作,挪到破旧神像的后面,把手里的包袱塞进内空的佛像肚子里,之后他满心警惕地竖起耳朵去听庙门外的动静。

    外面一阵静悄悄的。

    孟桢松了口气,只当自己是听岔了。

    从佛像后面转出来,孟桢不放心,移步到庙门口,抬目向外面望去。

    破庙外,大雨瓢泼,淅淅沥沥的雨幕加上夜色深沉,十步外几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孟桢极目而视,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收回视线准备转身。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在一刹的亮光出现之际,孟桢注意到脚边门槛上倚着的一柄银光锃亮的弯刀。联想到之前那声异响,孟桢稍稍偏移了视线,发现在弯刀不到半步远的地上,黑乎乎一团,竟仿佛躺着一个人。

    孟桢往后退了两步。

    荒山野岭,持刀负伤,难道真的是这山中的盗匪?

    一股凉意爬上脊背,孟桢迅速转身,然而走了没几步还是折返回来,把晕厥在庙门口的人拖进了破庙里面,之后还不忘拿上那柄弯刀。

    人昏迷不醒,孟桢虽然不怕有什么危险,但还是把弯刀抱在怀里防身。

    然而没过多久,孟桢便听到破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个粗嘎声音骂骂咧咧。

    “那兔崽子逃到哪里去了?敢闯老子的山寨,胆子真不,都给我好好地搜!”

    孟桢心中一紧,察觉到不对。

    如果没有猜错,外面那些人要找的该就是自己边上这个昏迷不醒的家伙。而且听着那些人的话,外面的才是山匪,而自己身边的这个该是个……好人?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桢知道,无论身旁的这个家伙是不是外面那群土匪要找的人,自己只怕都要遭殃。

    孟桢还想挣个好前程回去迎娶姑娘,不想白白在荒山野岭丧命。他心思转了几回,目光落在佛像旁垂下的破布,嘴角轻轻一勾。

    “老大,这破庙据闹鬼,咱要不还是别进去了罢!”

    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庙里供的都是菩萨,哪里来的鬼,给我进去搜。”

    脚步声细细碎碎地响起,苦命的喽啰被踹进破庙,黑漆漆阴森森的破庙一片破烂,忽然“哗啦”一声响起,喽啰猛地回头,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团近乎没有形状的黑影从身后掠过,他了个转,黑影又从另一边掠过,速度之快恍如鬼魅,想起山寨里老人讲过的传,喽啰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跌跌撞撞地爬出破庙,喽啰抱住自家老大的大腿,哭嚷道:“里面有鬼!”

    那老大不信邪,踢开喽啰自己往前去,脚还没踩进门,就看见那佛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还有两道黑影从两旁掠过。

    那老大脚下一软,被眼疾手快的手下扶住,摆摆手道:“走,去别处搜!”

    脚步声凌乱,渐渐地远去。

    佛像肚子里,勉强躲在内中的孟桢收回高举的手,吹灭火折子。钻出去,又松开手里攥着的布带子,随即悬在破庙两端横梁上的破布便倏地落了地。

    孟桢彻底松了口气。

    天亮以后,孟桢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昨晚救回来的人依然昏迷着,此外他的身上有着好几道狰狞的伤口。伸手扯下那人的黑布面巾,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孟桢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尚有一息,不由啧声道:“还真是命大。”

    话音刚落,边上便多了一道黑影。孟桢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寒光泠泠的剑。

    ——

    信阳城里,林府秋水居。

    院子里银杏树上只剩下零星的枯黄叶子,一阵秋风吹过,枯叶盘旋着飞落,与地上的银杏叶一同铺就一层金黄的毯子。一只白毛的猫儿从院中跑过,软绵的爪垫踩在银杏叶上,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惊得猫儿弓起背,旋即就伸长了前腿在地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林婉宜坐在窗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被猫儿逗得“扑哧”笑出声。摇摇头,她收回视线,拿起放在一旁的绣花绷子,拈针穿线,手起针落,继续那才绣了一般的青竹。

    “嘶。”锋利的针尖刺上指尖,那一丝尖锐的疼痛让林婉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丢开针,林婉宜抬起手,看着那沁出血珠的指尖不由一愣,心绪莫名不宁起来。

    将指尖轻轻地放入口中,吮去血珠,轻按着手指,林婉宜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目光落于南方。

    从别庄回来已有半月,林修儒也已经在两天前从京城回到信阳,而他南下却已经将近一月。

    林婉宜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他的半点音讯,却还忍不住偷偷地期盼,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支使林卓从孟桓那儿探听,可始终没有没有得到关于他的一点儿消息。

    似乎自从他坦白了心意以后,她就会时不时的想到他,这回他下江南,她心里更是多了几许担忧和烦恼。方才落针一刹,绣着竹叶时,她脑海里想到的是和孟桢初次在竹林道上的见面。

    他身背竹篓从万竿翠竹间抬步而来,身形挺拔不亚青翠竹竿,即便是身着粗布衣衫,但是过分俊朗的面庞还是让人移不开眼。

    其实起来,初次相见的时候,惊艳的又何止孟桢一人?

    林婉宜垂眸看向边上还差几针就要绣完的青竹荷包,手指轻轻地抚上去,轻声呢喃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青城府衙内。

    昏迷数日之久的王呈林终于醒转了过来,待听完随从的回禀,得知他在救了自己的破庙里还抓了一个贼匪回来后,王呈林却蹙了蹙眉。

    “把人带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威严不减。

    随从道:“将军刚刚醒过来,还是迟些时候再提审罢。”

    王呈林摆摆手,坚持:“把人带过来。”

    他深夜昏倒在破庙,如果真的被那群土匪发现,绝不可能有命活到现在。故而,他对随从的话心存疑虑。

    乔行不敢违抗命令,应声退出去,快步就赶去了羁押犯人的牢房。

    一身狼狈的孟桢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听到门锁被开的声音,斜眼望过去,冷哼一声。

    好心救人却被当成盗匪缉拿,磨破嘴皮还是被扔进牢房,孟桢窝着一肚子火气。

    乔行喊了一声,见孟桢没有动作,便弯腰进了牢房,用脚踢了踢装聋作哑的人,没好气的道:“起来,将军召你过去问话!”

    “呵。”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孟桢冷哼一声,起身。

    他倒想去看看是个什么狗将军瞎咬吕洞宾!

    从牢房到王呈林的居室不算近,一路上乔行都在催促,可孟桢偏悠悠然行路,等到了王呈林的居室,进屋后,他更是笔直地站在那儿,不肯屈膝。

    拦住想要动粗的乔行,王呈林看向站在堂中的孟桢,因见他面有不平色,便轻咳一声,徐徐开口道:“部下无状,还请恩公见谅。”

    他潜身匪寨多日,对寨中盗匪眼熟得紧,自然一眼认出孟桢并非匪盗,而且笃定自己没被那些追杀自己的匪盗找到,该也是得了他的援手。

    孟桢本以为乔行口中的将军会是个不讲理的,正窝着气,乍听到王呈林的话不由错愕了一下,继而侧目望向堂中炕上面色苍白却依旧坐的挺直的男人。当视线落到他脸上的时候,孟桢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作者有话要:  万字更新完毕,要猝死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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