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点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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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二婶你们怎么过来也没提前一声?”一边把孟海和胡氏夫妻俩迎进铺子,孟桢一边问道, “这么一大早的, 你们怎么过来的?”

    胡氏正忙着量侄子的商铺,孟海便回道:“正好你刘叔今儿个到城里走亲戚,我跟你婶子就搭了个顺风的牛车。”边着, 边拉过侄子问道, “城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也都听了一点儿, 我跟你婶子过来是为的你亲事。”

    孟桢不由得一愣。

    那边胡氏量完了, 正好听到孟海最后一句,因见侄子没反应过来,便道:“林姑娘如今被退了亲事,且不论那薛公子家怎么想的,总之你想娶她,这时候便是上门提亲最好的时机。”侄子头脑活,学东西上手快,果脯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 虽比以前好了许多, 但是想娶一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千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胡氏知道要侄子更改主意难,便琢磨着趁着林婉宜这会儿被退婚上门去提亲, 能够斡旋的机会可能更多一些。

    孟桢这一回听出了胡氏的言外之意,微微攒了攒眉头,可旋即又舒展开,咧嘴一笑,没有拒绝胡氏。

    开玩笑, 难得胡氏没有再反对,他还巴不得能早点儿把姑娘娶回家呢。

    “不过现在却不好上门去提亲。”孟桢道。

    胡氏不解:“为什么?”

    孟桢便简单地把林家的纠葛了一遍。

    “原来这样呐,起来这林姑娘也怪可怜见的。”胡氏唏嘘不已,却道,“不过,甭管那林大少爷是个什么章程,咱总得按着规矩来,没道理越过林家老爷去。”

    着,胡氏又道:“左右我跟你二叔来都来了,这几天就在店里住下了,正好你刘婶呢明儿个得空,就先去林家和和。”

    见胡氏已经定了主意,孟桢便应了声“是”。

    然而还没等胡氏准备好去林家提亲,当天下午孟桢便被浔阳公主派来的人请往驿馆去。

    驿馆里护卫侍从众多,一个个立在廊下门前就跟廊柱般无二,兼着个个都绷着个脸,无形中自成一股森森威严。

    孟桢一介农夫,半吊子商户,过去的二十多年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与声势?虽然仍能保持镇定从容,但跟在领路人身后往厅堂去的路上,还是不由得渐渐心警惕起来,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驿馆的厅堂很大,右面摆着一架四折落地的屏风,屏面是用特制的绫绡制成,绘着朦胧烟雨与山川。屏风很大,站在厅堂里的人瞧不见另一边,但身在屏风另一面的人却能够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浔阳公主坐在屏风后,隔着屏风量外面的孟桢,见其形容俊朗,身长如松,不由得微微颔首。

    即便衣衫简朴,可论长相与气度倒不下世家子。

    浔阳公主没急着开口,反而给身后的秋竹与蔡嬷嬷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低头从边门绕出,取了茶水跟点心后又从厅堂的正门进来。

    放下茶水与点心,蔡嬷嬷抬起头看向孟桢,见他慢慢睁大眼睛,只含笑道:“公子请用茶水。”

    “你……”虽然换了身衣服,但孟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蔡嬷嬷,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看向了蔡嬷嬷的身后,见秋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一瞬间他似恍然又似糊涂,但很快便想明白了症结,“你们昨天都是在做戏?”

    蔡嬷嬷和秋竹相视一笑,不话。

    孟桢反应过来,道:“所以,是公主安排你们去的?”

    “不错,让她们去试探你正是本宫的吩咐。”

    清冷骄矜的声音徐徐地从屏风后传来,孟桢望过去,只能看到屏风后模模糊糊的身影。知道那就是传闻中的浔阳公主,他忙行礼拜见。

    命秋竹给孟桢赐座,浔阳公主缓声问他道:“你可知本宫派人召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孟桢愣了一下,回过神,回话道:“民或许略知一二。”

    如果来时的路上还想不明白,可见到蔡嬷嬷和秋竹以后,他自然就能猜出六七分浔阳公主的用意。

    林珵是林婉宜的亲兄长,浔阳公主便是林婉宜的亲嫂嫂,那么这几次三番的试探便是对他的考验了。想到这儿,孟桢的嘴角就不由微微上扬起来。

    浔阳公主道:“你想的没错,本宫召你来的确是为了婉宜。驸马临去京城把她托付给本宫,本宫自然要为她的事上心。”着,她抬头朝屏风这边望来,看着孟桢问道,“本宫向来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如今只问你一句。”

    “你可是真心想娶婉宜?”浔阳公主问。

    孟桢道:“自然。”

    “好。”浔阳公主笑了一声,方问道,“你拿什么来娶她?你那半大的铺子,抑或是家里的几亩地,还是半个山头的果园子?须得知道,婉宜出身书香门第,自习的是琴棋书画,十指不沾阳春水,你难道要她跟你过耕织的日子,抛下琴棋书画去烹煮洒扫?”

    “民虽无万贯家财,竭尽所能给予的只有一颗真心。”孟桢扯了一下唇角,“我娶她自然是要她过得快活,没想过要她去做那些。”

    “可那就是你的生活。”浔阳公主一针见血,“你不在乎,难道家中长辈也不在乎?邻里难道不会议论,你又要婉宜如何承受?”

    孟桢一怔,但很快便舒展开眉目,轻轻笑道:“我自有法子护着她不让她受丁点儿委屈。况我也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浔阳公主摇摇头:“男人喜欢的时候,好话的比什么都好听,可难保以后有个什么子心肠。”

    孟桢问:“公主当初也是如此看待将军的?”他可是知道,林珵尚公主时也还没有如今的身份与权势。

    浔阳公主站起身,“你跟驸马不一样,本宫跟婉宜也不一样。”她笑,继续道,“本宫是天家公主,驸马纵使胆再大,也不敢轻易负了本宫。”

    “可婉宜背后站着的是驸马,是公主,敢问民又怎敢负了她?”孟桢站直了身子,语气越发认真起来,“我真心求娶于林姑娘,蒙她不弃又怎会相负。”

    “不过这都是红嘴白牙的空话,你又能拿出什么来让本宫相信你,嗯?”

    孟桢淡声道:“那民便只有这条命了。”

    “好。”浔阳公主轻轻地拍了下手,秋竹便端了一杯清酒上来。浔阳公主隔着屏风道,“这是番邦进贡的一滴醉,寻常人只稍沾上一滴便会醉死千日,若一杯饮下,便也与断肠酒一般无二。本宫现在赐你此酒,你若是能够满饮此杯无碍,你与婉宜的亲事,本宫就亲自保媒。”

    “你可敢饮?”

    因见孟桢半天没有动作,浔阳公主便又添了一句道,“若是不敢饮,你大可就此死了心。”

    孟桢的目光移到递呈到自己跟前的酒杯上,他嘴角一翘,抬手执杯,静默须臾,忽而仰脖一饮而尽。

    酒香清冽,入口甘甜,像是山涧的泉水一般。孟桢抿了下唇,放下酒杯,过了片刻仍然清明不已。

    难道这一滴醉竟是假的不成?

    正当孟桢惊疑之际,浔阳公主的笑声便从屏风之后传了来。

    “一滴醉乃是皇家圣品,合朝亦不过仅有一壶,你以为本宫当真大方到让你牛饮?”此时她话,声音里已经敛去之前不自觉流露出皇家威严,反而掺了许多笑意,“本宫若真的伤了你的性命,只怕有人得记恨本宫了。”

    屏风后,浔阳公主一边,一边含笑看向边门方向的帘幔,帘幔底下露出裙角一抹。

    “听了这许久,也该出来了不是。”

    她话音一落,环佩的清脆声就断断续续想起。躲在帘幔后的人儿迟疑地不敢迈步出来。

    浔阳公主见状便笑了声,“再不出来,本宫可就发这个傻子走了啊。”

    帘幔这才被挑开,林婉宜一张俏脸通红,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过来,声细如蚊吟:“嫂嫂……”

    柳叶眉轻轻一挑,浔阳公主故意敛起笑脸,眄着姑子问道:“这可就担心本宫欺负了人不成?”

    “婉宜不敢。”林婉宜忙道,“我就是,就是……”

    支支吾吾半晌却也不出所以然,反而脸上红晕更深。

    她的确是听了浔阳公主派人试探孟桢的事,又知道孟桢被召来驿馆,她怕他不心顶撞了浔阳公主,也担心浔阳公主会为难他,所以莲枝一撺掇,她就忍不住过来了。

    见她羞得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浔阳公主好心的没有再继续趣她,只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你眼光还算不错,这子勉强算过了本宫这一关。且教他依着礼数规矩来,剩下的其他事自有本宫与你个个担承。”

    话间,外头有送信的人求见,知道是京中有了回音,心念夫婿的浔阳公主便急急往外面去,留下孟桢与林婉宜隔着屏风相对。

    “林姑娘?”孟桢出声唤道。

    林婉宜抬头,透过屏风望向他,见他也朝这边看,二人的目光好似撞上一般,她由不得心头一跳,飞快地又移开了视线去,半晌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姑娘声音轻细,孟桢捕捉到了,嘴角的笑意霎时加深,慢慢的竟也透出几分傻气。孟桢抬目四望,不知何时,偌大的厅堂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连蔡嬷嬷和秋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孟桢抬头望向屏风后那道模糊却熟悉的倩影,舌尖轻轻地抵了下腮帮,忽而大起了胆子,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迈了出去。

    屏风那边的人唤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低着头的林婉宜正感到疑惑,不防听到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她诧异抬头,就看到孟桢高大的身影转过屏风,目光毫无遮拦一下子撞进一双幽深却满含情意的凤眸里。

    “你,你过来做什么?”

    林婉宜急急忙忙背转过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热度还未散去的脸。

    可才得了浔阳公主认同的孟桢这会儿愈发少了顾忌,见姑娘背过身去,也跟着抬步转去她跟前,微微弯下身子让自己的脸对上姑娘的脸,凤眼里满蓄笑意。

    “婉婉。”孟桢又唤道,见姑娘不搭理,他兀自笑了声,“这是害羞了么?”

    话才完,便被姑娘瞪了眼。

    孟桢握住姑娘的手,拢在手心里,慢慢地放到心口的位置,面上稍稍敛了两分笑,神态格外认真地道:“婉婉,我只拿这颗心来求娶你,你可愿意答应嫁给我?”

    他如此直白的话让林婉宜的脸霎时间又红了个彻底,她别开脸,却没有挣开他的手,声音极轻的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也许可能会照顾不好你,也照顾不好秀秀和阿桓。”

    姑娘没有拒绝,让孟桢心情大好,闻言,诚心诚意道:“不是有我在么?”

    林婉宜便不话了。

    孟桢捏了捏她的手,“如果你答应了,明天我就让二婶去提亲。”

    一句话犹如春雷一般,让林婉宜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向他,“为什么这样快?”

    孟桢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快么?可我为什么感觉等得太久了。”

    “婉婉,我想把你娶回家,多一天也不想再等了。”

    ——

    当然,胡氏并没有在第二天就去林家提亲,原因有二,一来是聘礼还留在陆河村,无礼不好登门;二来则是,林珵好似料到了孟桢的心思,在给浔阳公主的书信里特意交代了提亲必须在他回到信阳以后。

    三日后,林珵风尘仆仆地回到信阳城,第四日,孟海和胡氏便带着侄儿到林家提亲。

    孟桢这些年攒了些钱,置办了不少聘礼,而孟海和胡氏也拿了些积蓄出来,因此带到林家的聘礼虽然远不如当初薛家置办的丰厚,但也足够寻常人家艳羡。

    孟海、胡氏和孟桢登门的时候,林修儒刚刚从祠堂出来,听见管家的回话后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便露出了些许了然之色来。“花厅奉茶,另,去请了夫人一道过去。”

    到了如今,林修儒也看明白了长子和女儿的心意,有浔阳公主在,他根本不可能再对女儿的终身做何干涉。而孟桢在得了浔阳公主的保证后,仍愿意循礼登门求亲,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自始至终,他对孟桢唯一不满的便是他出身乡野,可眼下他背后有长子跟浔阳公主撑腰,偏偏他的浓浓又一颗心向着他,林修儒便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来。

    况且如今他也算想明白了,只要他在一日,不论女儿高嫁还是低许,总有偌大个林家能护住她,又何必非要什么门当户对呢?

    林修儒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时就看到宋氏守在门口站着。

    宋氏这几日仿佛消瘦了许多,旧日裁剪的合体衣衫穿在身上竟也松垮起来。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可眉梢眼角仍有掩饰不去的一丝丝憔悴。

    林修儒的目光在她身上稍稍一顿,随即便移开了去,与她错肩而过朝花厅走去。

    宋氏苦涩地垂下眼帘,跟着转过身,始终落后半步跟在林修儒的身后。偶尔抬起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宋氏的心里总是不由得生出一丝恍惚来。

    当年她被送来京城,借居在林家。每天她都喜欢去找姐姐宋氏话,而林修儒跟宋氏感情来,夫妻俩如胶似漆,宋氏找宋氏时总能遇上他。林修儒很守礼,鲜少跟她多话,满心满眼都只有宋氏一人。起初,宋氏还很替宋氏感到开心,可是渐渐的,不由自主地她放在林修儒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心里对姐姐的嫉妒慢慢地胜过羡慕去。

    林修儒温文尔雅,学富五车,待人又谦和。宋氏在不知不觉间便悄然沦陷了一颗心。她知道那样不应该,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终于,在林修儒一次醉酒被她遇上时,她得了与他亲近的机会。她扶着林修儒去书房,经过花园时她有远远地看见宋氏,也知道宋氏看到了她,可她故作不知,扶着林修儒改道,甚至还故意自演自唱一出独角戏,故意让宋氏误会。

    不过到底是她低估了林修儒和宋氏的感情。即使林修儒大醉,她也没能和他发生什么,反而翌日林修儒亲自赔罪后,宋氏解开心结不提,还对她存了警惕之心,开始为她相看人家。宋氏不想嫁给旁人,可也不敢明着跟宋氏唱反调,怕一不心损了自己在林修儒心里的印象。再后来,宋氏有喜,却因为身子骨弱一直用药保胎,宋氏便托人找了一个药方,服用后不会伤及性命,但会让人产生幻觉,渐渐的便会精神衰弱。

    宋氏服药后如宋氏所想,精神一日比一日弱,慢慢地开始多疑起来,对林修儒越来越不信任,而林修儒那段日子疲于书院事务,对宋氏也疏于照顾。再后来,宋氏生林卓时难产落下病根,没出月子便去了。

    宋氏没了,留下儿女尚,林母当时在世,做主要林修儒续弦。林修儒这才选择了她。宋氏一直都知道,林修儒选择自己不过是因为她是几个孩子的亲姨母,必然不会苛待了他们去。可她一直都在努力着,想要走进林修儒的心。十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她跟林修儒的心稍稍靠近,可所有的真相却被林珵毫不留情地拆穿。

    林修儒质问她的时候,她没有反驳。

    的的确确是她鬼迷心窍、心思阴狠地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取而代之,十多年里那件事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教她时时刻刻喘不过来气。如今被拆穿了,她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本以为林修儒会想杀了自己为宋氏报仇,可即使他的手紧紧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即使他眼里叫嚣着杀意,他到底没有动手。

    宋氏原以为是为了林秋宁的缘故,可林修儒却对她了一句话,一句教她心如刀割的话。

    “阿月过,让我好生照顾好你。所以我不会要你的命。林夫人你想做便做,只是自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也别再让我看到你。”

    原来,宋氏什么都知道。

    宋氏闭了闭眼,睁眼时目光又落在林修儒的背影上。那天,他不想再看到她,其后这些日子就果真不再见她,如果今日不是孟家登门提亲,兴许他也不会再想提起自己。

    苦涩如同潮水,在心头翻涌,宋氏抬起帕子揩了揩眼角,随即很快又扯出一抹柔和平易的笑容,跟在林修儒的身后进了花厅。

    林珵在前一天夜里就曾派人送了一封信回来,因此林修儒看着花厅里的阵仗半点儿意外之色也没有,反倒是在看到被红绸绑着的两只活雁时眼波微闪。

    活雁是集市上想买也买不到的,所以当初薛家登门提亲的时候用的也只是一对大白鹅。那么,这两只活雁只有可能是孟桢亲自去捉回来的或者特意找人去捉回来的,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教林修儒动容。

    他再次审视立在堂中身形如松的青年,观他一脸正气,眉目之间不见轻浮之色,又改观一分。他更是想起自己的得意门生来,孟桓被教养得极好,想来也是这孟桢的功劳。

    似乎是为了更好地服自己,林修儒一时审视,竟发现出孟桢许多的长处来。

    听胡氏舌灿莲花般道明了来意,林修儒面上依旧一派温和笑容,只看向孟桢道:“浓浓乃是我的掌上明珠,你该知道,她如果嫁给你是委屈了。”

    孟桢只拱手道:“伯父此言,恕孟桢不敢苟同。”着,他直起身腰,从从容容的看向林修儒,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孟桢视林姑娘如命,自认普天之下,哪怕是伯父您,没有人会比我把她看得更重。”

    “从前我也觉得林姑娘低嫁给我是委屈,可是如果教林姑娘遇人不淑,过得不痛快,那才叫真正的委屈。既然我非她不可,也坚信能照顾好她,为什么放手,教她可能受伤?”

    林修儒怔然,半晌脸上才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来,“确实如此。”

    “那伯父?”

    林修儒缓缓站起身,走到孟桢的跟前,看着他坚定的眸子,徐徐道:“应下这门婚事不难,只是你得答应我三件事,如果能做到,皆大欢喜,如果做不到,如何来便如何回去罢。”

    孟桢道:“我答应,伯父请。”

    林修儒不由一笑:“答应得如此干脆,难道就不怕?”

    “伯父不会拿林姑娘的终身开玩笑。”孟桢迎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

    林修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三件事,一建新房,二成亲后每月与浓浓回来住十天,三写下堂书。”

    前两桩并不是难事,“下堂书是什么?怎么还没成亲就要写下堂书?”胡氏在一旁问道。

    林修儒只看向孟桢,“下堂的人是你。我要你写好下堂书,如果有一天你负了浓浓,浓浓可以用此书休了你,自行婚嫁与你无尤。”

    孟桢握了握拳,回望向他,唇一勾:“写就写。”

    反正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三个条件,我都答应,绝无反悔。”

    林修儒点点头,扭头朝向宋氏,“取浓浓的庚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