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陈沅元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见摘星阁中走出来了两位紫衣少年郎。两人步履轻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一看上去就是两个练家子。
其中一个看上去性格开朗,见到陈沅元就露出了笑容,两个酒窝挂在脸上,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 。而另一个少年郎,虽然五官是一样的精致,但是眼中却是十足的防备,从出现起就一直在冷着脸,侧眸量着她。
两人走到陈沅元面前站定,带有酒窝的少年郎未语先笑,还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声音带有少年郎独有的清脆:“女君便是郎君的新婚妻主吧,奴才赵月见过娘子。”
他边边向陈沅元行了一礼,接着又指着他身后的那个少年郎笑道:“奴才身边的这位是赵岁,我们两个都是郎君的贴身奴仆,有什么问题娘子您都可以找我们。”
陈沅元仔细地量了两人一眼,笑着颔首道:“两位不必多礼。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赵月脸上笑意加深,赶忙摆手笑道:“娘子折煞奴才了,奴才日后还要请娘子多多照拂呢。”接着他转向赵年,颔首笑了笑道:“阿年,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赵年最后向陈沅元行了一礼,告退离开。陈沅元也颔首回应。
赵月看向陈沅元,一双漂亮的眼睛转了转道:“郎君已经吩咐过了,娘子您先跟着我们,我们带您去您的卧房。”
赵月在前面带路,陈沅元赶忙跟上,赵岁则是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没走两步,陈沅元就听赵月道:“您的书箱刚刚已经有人送来了,都放在您的卧房里。起来我家郎君也喜好读书,还专门有一个陈列书籍的书房,以后娘子您有什么需要的书籍,可以直接跟郎君……”
赵月的话还没完,赵岁就冷不丁地出声道:“女君可真是勤奋好学,连成亲都带着这书箱过来……”
这让刚要应赵月话的陈沅元,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她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犹豫了两下还是决定选择沉默。
赵月瞪了赵岁一眼,随即赶忙转头跟陈沅元解释道:“赵岁他就是不太会话,娘子您别跟他计较。”
陈沅元脸上扯出一抹笑:“没关系,没关系。”不过,他们的态度应该也就是他家郎君的态度了,看来赵家郎君真的也不太待见这门亲事。
正好西卧到了,赵月率先上前推开门,引陈沅元进去,边动作边道:“这里就是娘子的卧房,您先在此稍作休息,郎君估计得礼宴结束才能回来。奴才们就在门外守着,您有什么事情都唤一声我们就可以了。”
陈沅元颔首道谢:“那就麻烦你们了。”
赵月笑道:“不麻烦,若没什么事,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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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关上后,陈沅元心中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提着的那一口气才真正放下。她这才有闲心地逛了一圈卧房。
赵家果然家大业大,一个卧房陈设的物件,都让她感觉精致无比。她抬眼能看见的正是一幅绣着山水画的屏风,屏风之前摆着一方八仙桌,周围坐落着几把木椅,桌上还有着与山水同色的茶壶与茶杯。
绕过屏风,却还有一张桌,边上立着一个不知是什么木材的柜子,再旁边就是一张大床,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材,床边的立柱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她把卧房大致扫视了一周,在一张四方的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桌上,看到了她的大书箱。她立到书桌前,看着桌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狼毫笔,心里想着这赵府对她,倒是很是大气。
她在梨花村的家中,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收拾收拾书本,外加几件能穿的衣物,也就是堪堪塞满了这个大书箱。
她手下抚着书箱,书箱是大红色的,看起来年代久远,也确实是年代久远了——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了。
当年她的母亲就是拎着这个大书箱到处求学的。那时候她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却怎么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
可是后来,想到此处,陈沅元眼中闪过痛惜的光芒。
她母亲遭遇意外,后半生就只能与轮椅为伴。当年她还年幼,母亲就已经被困于家门之中了。当时的父亲,还很爱这个家……
罢了罢了,都到了这种地步了,想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她还是多考虑考虑当下的事情吧。
比如她如今的处境。陈沅元脑中不断思考。
等一会儿赵郎君赵眠星回来,她该如何面对他呢?
他们两人今日只是初次见面,彼此都不熟悉,今日之前就完完全全是两个陌生人。
书本里都的,洞房花烛夜……
他们才刚刚认识,可不能上来就这么吧?
陈沅元赶紧摇了摇头,把有些不健康的想法晃出脑外。
如今赵家是什么情况,赵郎君是什么情况,她都还未知,只当按照她原先所想,先和赵郎君商议妥当,其他的日后再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一样的继续。陈沅元缓缓静下了心来,开了自己的书箱,找到了那本《论语》,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她的母亲在教她读书时就常,同一本书,年龄不同,心境不同,读起来的感悟就不同。
她不是那般聪明绝顶的人物,却还是对这个道理深以为然,原因无他,只因她的一颗心沉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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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沅元潜心学习的时候,赵眠星在席间不停地饮酒,他所敬之人,大多数都是商贾之家,都与赵家有些贸易往来。
如今他母亲重病在床,日后他要想在赵家立住脚,在百花县中立住脚,他必须获得她们的支持。因此今日他大婚,一定程度上,也是一个与众位长辈联络感情的一个机会,他敬酒,就代表了赵家的态度。
因此等到婚宴结束,日头都快要下山了。赵眠星也饮了不少酒,其中有一些是他的好二姨母故意灌给他的。他喝得头脑昏沉,眼尾泛红。
他蓦然想到他年幼时,二姨母对他真的很好,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母亲开始病的那一刻?还是母亲流露出要把家财留给他的那一刻?
他嘴角溢出一个冷笑,眼中似闪过泪光,果真是讽刺至极啊!
宴席已经散场,就连赵新德都已经离开了。他立在今日行婚礼的地方,看着仆从们收拾残局,眼神迷离。
赵岁担忧地望着赵眠星,心中对主子心疼不已。主子一介郎君,还是刚刚成年的年纪,却平白要经历这些。担起这一个家。如今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君结了亲,还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他上前一步,心搀扶着赵眠星,低声问道:“主子,回去歇息吗?”
赵眠星看到赵岁心翼翼地动作,不由得一笑:“阿岁,我没醉,你不用这般扶着我。”
赵眠星甚少着红色这般鲜艳的颜色,自赵家出事后,面上也少有笑容。如今醉意朦胧这一笑,恍若仙子下凡,竟让赵岁看呆了。
赵眠星见赵岁愣愣地看着他,也不回话,不禁疑惑地问道:“阿岁,怎么了?”
赵岁这才回过神来:“主子,您真应该多笑一笑。您笑起来真好看。”
赵眠星听到此话,微微垂下了眼睫,收敛了笑意,心中却无甚波澜。如今这个境地,又有什么可笑的。
“所以主子,我们回摘星阁歇息吗?”
赵眠星摇了摇头,薄唇轻启:“去牡丹苑。”
牡丹苑是赵家主赵新艺的住处。这些日子以来,赵眠星每日都去牡丹苑给赵母请安。赵岁以为他家郎君今日多有劳累,少去请一天安家主也不会计较,还是想要劝他直接回去休息。
谁知赵眠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抬脚向着牡丹苑走去。赵岁无奈,只得跟上。
其实眼下赵眠星也没有错,他确实没有醉,因为他自幼就跟着母亲饮酒,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而他累倒是真的,今日一日,他都在与一群老狐狸狐狸周旋,应付这么一些人,他是真的心累。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要经历这个阶段的。如今赵家势弱,不管她们怎么为难,他也只能受着。
母亲的情况还是那样,丝毫不见好转,短短卧床几月,已经尽显老态。他心中悲悸,却还是全部压在了心里,装作毫无异样地与母亲交谈。
母亲倒是乐观,虽然如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面对他时却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今日你穿嫁衣的样子我看见了,我也算是给你爹了一个交代了。见过那个陈沅元了吧?她人怎么样?”
赵眠星明显不喜欢听赵家主这样的话,只回答了后一句:“只在拜堂的时候见过一面,看上去是个好的。”
没几句话,赵家主就开始咳了起来,赵眠星赶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递手帕,半天才平复了下来。
赵家主看着赵眠星眼中的哀悸与惊怕,心中泛起丝丝愧疚之情。儿子还这么,就要把这么大的家业扛到他的肩上。
她拍了拍赵眠星的手背,柔声道:“明天把她带来,让我见一见。”
赵眠星感觉咽中干涩,低声应道:“好。”
赵家主细细地看着他,脸上逐渐浮现疲态:“今日辛苦你了,快回去歇息吧。”
赵眠星敛眉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