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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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下人将明月让到后院花厅里, 上了茶, 等着谢平贞回来。

    许家家口很简单,许编修是独子, 上头两个姐姐早已出嫁。如今同侯府攀上亲,又是御赐的婚事,许家人自然不敢怠慢, 谢平贞住的院子虽然不大, 却匠心独具,布置得十分雅致。

    明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听到外边传来话声。

    谢平贞刚由宫里回来, 听门子禀报平南王府来人了,在花厅里等了半天,微觉诧异,连忙带着丫鬟芊柳往这边来, 快到门口了,吩咐芊柳:“你去看看来的是哪位姑娘?”

    芊柳带着笑推开花厅的门,瞧见明月便是一怔。

    对方身上穿的是平南王府一等丫鬟的衣裳, 郡主身边的几个大丫鬟芊柳都认识,可没有这么一位, 她面生吧,又隐隐瞧着眼熟, 好像就这两天才见过。

    芊柳“啊”地一声低呼,她想起来了。

    “姐!”她张嘴欲喊,明月却抬起食指, 比了个“嘘”的手势。

    就是这个!芊柳愈加肯定,昨天此女挟持了谢平贞,在马车上也是冲她这么比划了一下。

    谢平贞在后面问:“怎么了?”

    明月起身,冲芊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别声张,是郡主命我来的。”

    芊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退回去,悄悄向谢平贞禀报。

    谢平贞一听就皱了皱眉,她心眼里不想再见到这位舒窈姑娘。

    昨天她虽然没能听到舒窈同司徒绯谈话,不知道此女通过她求见郡主所为何事,但今天她可听到了风声,昨晚司徒绯连夜去了古宁巷子,今天一整天都呆在衙门里,听不但景国公父子,连长公主都惊动了。

    她来找自己,意味着麻烦上门。

    可不见又不成,如今不要她,整个谢家的日子都难熬,郡主那里只能巴结,得罪不起。

    谢平贞到是没怀疑对方会是着郡主的旗号招摇撞骗,平南王府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总假不了。

    这短短工夫谢平贞已经转过了许多念头,摆了下手,示意芊柳不要慌张,低声吩咐她快去把侯府跟过来的几名家将叫来预备着,深吸一口气,走进花厅。

    明月等了这么久,已经调整好心态,将谢平澜、王子约的生死都暂时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先拿下眼前的谢平贞再。

    她见谢平贞面带不情愿进来,含笑站起身:“平贞,咱们又见面了。”

    谢平贞听她叫得这般亲切想翻白眼,好不容易忍住了,干笑道:“舒窈姑娘突然穿了这身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明月要不是心中有事,非好好逗逗她不可,眼下到叫谢平贞逃过一劫,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投奔平贞的。其实我这次来石安,原本是想要救一个人。平贞大约还不知道,李克明派人去定靖那边抓了王子约王公子,关在国公府里动用私刑,我昨天请你帮忙去向郡主求助,便是为了这事。”

    谢平贞微张着嘴,心道关系到王子约,难怪司徒绯一请就动,急得什么一样,可这舒窈又是怎么同王子约搭上的呢?

    明月不等她转过弯来,接着又道:“郡主已经在州府衙门同李克明僵持了一天一夜,那李克明请去了长公主,不但要对王公子不利,还要把我也抓起来。郡主担心照应不过来,便叫我换了这身扮,来你这里躲避几日,还望平贞收留。”

    这番谎话编得全无破绽,谢平贞一点都未起疑。

    谢李两家素有矛盾,她得罪了李克明,所以司徒绯将她发到自己这里来了。

    谢平贞暗叫晦气,勉强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不比郡主的王府,地方狭,而且我做人媳妇,上头还有公婆,也做不了这个家的主。景国公世子我们许家可惹不起,这样吧,你今晚先留下,我叫芊柳帮你安排住的地方,明日待我见过郡主,听听她怎么咱们再商议。”

    她刚刚回府,衣裳还没换,身子在车里颠得都快散架了,不欲和对方多,起身出了花厅,叫过芊柳交待一番,便自去洗漱换衣裳了。

    只住一天当然不成,明月还想借用谢平贞的力量去寻找谢平澜呢。若是任由她明天去找司徒绯,两下对质,那肯定是要穿帮的。

    明月眼珠转了转,跟着芊柳先去安置下来。

    芊柳是谢平贞的贴身丫鬟,明月和她住一起,自然也住进了谢平贞的院子里,离着她和许编修的卧房只有数丈远。

    不过那位许编修一直未到后院来,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等安顿下来,明月找芊柳换了身衣裳,免得太过显眼,而后去找谢平贞道谢。

    丫鬟出来谢平贞已经睡下了,若是有事等明天再。

    明月抬头看看,太阳不过刚刚西沉。

    她略一沉吟,探身过去,附在那丫鬟耳边悄声了个日子,而后转身,施施然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明月刚进屋坐下来,就听着外头急匆匆脚步声响,刚才那丫鬟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异样,道:“我家夫人醒了,请姑娘过去话。”

    明月点点头,跟着她来到谢平贞的卧房。

    谢平贞头发披散拥被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幽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明月,隔了一会儿才吩咐那丫鬟出去,将门关严了。

    “你到底意欲何为?”

    谢平贞是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明月看着她脸上交替闪过难堪、惊慌以及凶狠,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谢平贞轻嗤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明月道:“那个日期我是在一本册子上看到的,除了你记着其他人的。”

    她的是置齐洪于死地的那本册子,但谢平贞不知道,直接将榻边的茶盏扫落在地,尖声叫道:“他还记账,他就不怕我们这些人被吐沫星子淹死,老混账!”

    明月等她发泄完了才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种日子你准备过到什么时候?”

    谢平贞低头沉默不答,突然笑了声:“真是好算计,你想做什么,以此为要挟,叫我帮费长雍做事?别做梦了,我可听了,除非邺州正月里不下雪,改而下米下粮,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这是明月第二次自谢平贞嘴里听到邺州粮荒的消息。

    她心里暗道:“对不起了,我得先顾着谢平澜。”

    谢平澜在家时和这个庶妹的关系很寻常,谈不上关照。

    但上次在京里,大闹了缇密院后为了躲避追杀,谢平澜带她躲到谢家,凑巧偷听了谢平贞和谢六的一番交谈,谢平贞对谢平澜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竟意外地嘴下留情,评价还不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冒点风险如何能成事?

    明月在贴身里衣特制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方金印,不舍得交给谢平贞,就这么拿在手里给她瞧。

    谢平贞吃了一惊。

    不用看第二眼,她就认出来那印文是“顺德侯府谢”五个大篆,正是她大哥做世子时候的世子印。

    她忍不住重新估量对方,惊讶追问:“你到底是哪边的,我大哥的世子印怎么会在你手上?”

    倘若这舒窈和大哥扯上关系,那就不能算是外人了,反正同样的丑事先有大姐才有她,这么一想,谢平贞倒不像之前那么难堪了,心中涌起的杀意也化为了乌有。

    明月暗自观察她神情细微处的蛛丝马迹,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把印心收好,道:“重新介绍下,我姓隋,名明月,去年春天和你大哥订了亲。”

    “隋……隋明月?”谢平贞傻呆呆望着明月,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丫鬟匆匆忙忙地脚步声,来人走到门前,禀报道:“夫人,侯府世子爷来了。”

    谢六?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谢平贞顾不得多问,了声“叫他在外边等一下。”便忙着起身收拾东西。

    她成亲没多久,谢六却已经来过许家好几回。门子知道他是自家主人的妻兄,不加阻拦直接请进,而她院子内外的奴仆大多是自侯府带过来的,对谢六更是巴结谄媚。

    是以她这哥哥在许家畅通无阻,听到通报,人必定是已经离得不远了。

    明月对谢平澜的胞弟印象极差,这会儿一点都不想同他交道。

    谢平贞也不愿叫二人对上,她环顾屋里,一时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只好抖开棉被,又把两旁的帐子往一起拉拉,道:“你快上来,藏到被子里面。”

    明月稍一迟疑的工夫,便被谢平贞推上了榻,一床锦被盖下来,将她藏了个严实。

    明月心里不舒服:“呀,没脱鞋子呢。”

    没办法,鞋子脱了便是破绽,谁知道谢六会不会留意到。

    这时谢六的声音已经在檐下响起:“四妹妹,怎的这么早就歇下了,收拾收拾起来吧,我有重要的事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