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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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乐文这时候才回过味来。

    “谢叔叔, 姓费的劫了咱们的粮, 难道是假的?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安排?”

    “就在从琼花河改道的时候。”

    琼花河水泛滥,谢平澜就意识到不正常, 他叫常锋率领援军主力前往双桥镇的同时,命巫晓元带着几百名亲信悄悄用沙石木屑调换了军粮,足足伪装了上千车, 这几天队伍里的粮草辎重都是假的, 为的就是引开费长雍的视线,将他拖在鹤阳坡,白忙一场。

    这会儿费长雍劫到粮车, 发现上当,再想旁的主意,时间上却已是来不及了。

    杜乐文这半天时间情绪大起大落,咋舌道:“真是神机妙算, 原来谢叔叔带兵仗也这般厉害。”

    谢平澜笑了笑,没有多解释这得益于他太熟悉费长雍了,有道是知己知彼, 方能百战不殆。

    这次难得杜乐文跟了来,谢平澜不嫌累赘, 也不在乎这未来太子是不是有监督他便宜行事的意思,有意叫这初生牛犊了解一下人间疾苦, 顺便也好好见识一下天下英雄,知道江山来之不易,别觉着那么理所当然。

    至于汤啸紧着巴结杜氏兄弟, 他到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胜负已分,谢平澜早将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由王桥卿发起最后一击,所差只是时机而已。

    现在他的全部精力都用来考虑等到了双桥镇之后,怎么同平南王司徒翰对阵才能不落下风。

    虽得杜乐文由衷钦佩,但仗终不是谢平澜的强项,他自己也知道,原本没有半点把握,不过现在嘛……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谢平澜命人在营地外头点燃三个火堆作为回应,等了半个时辰,方听着有马蹄声由远而近。

    巫晓元一旁轻声道:“只有十余骑。”

    相比之下,谢平澜这边因为有杜乐文在场显得慎重得多了,光保护杜乐文的侍卫高手就有近百人。

    杜乐文忍不住道:“他真的亲自来了?到是颇有胆识。”

    对方一行十余骑在数丈外停下来,为首之人正是费长雍。

    分开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熊熊火光照耀下,明月竟觉着他看上去颇有些陌生。

    费长雍抱拳道:“谢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又双目炯炯向着明月望来:“师妹,你怎的在这里,叫家里人好找。”

    他同明月四目相对,亲切地露齿一笑,登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都回来了。

    明月莫名有些心虚,避开他目光,嘟囔道:“别装着好像才知道的样子,都把我爹发来堵我们了。”

    这家伙,就能把戏演得声情并茂,跟真的一样。

    谢平澜在旁招呼:“托福,一切都好。你呢?”

    费长雍听这话终于憋不住了:“滚滚滚,我好不好你不知道?你这也太缺德了,什么时候把粮食换成了沙石,害我白忙活一通。粮呢?你把粮藏到哪了?”

    明月忍不住偷笑。

    费长雍却好似长了第三双眼睛,立时就发觉了,道:“师妹,我早过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要理他了,这就跟我回邺州吧。”

    谢平澜有些无语,不等话,明月已道:“才不听你的,你最会骗人了。我也不回邺州,你若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们回京城去。”

    “噗。”“哈哈。”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

    谢平澜忍俊道:“这主意到是不错,知道你现在缺粮,日子过得艰难,来,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是我们元帅的长子,我同少帅一起担保,你若肯投效过来,我们立即调一批粮过去,助你解决邺、白、彰三州的粮荒。”

    费长雍敛了笑,着意量了一下杜乐文。

    这是杜昭的儿子?

    杜乐文觉着谢平澜这提议很好,这费长雍看着甚是年轻,竟已是一方诸侯,坐在马上,不轻意间显露出的言谈举止都颇叫人心折,加上今天这一路上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是真心期盼着费长雍能点一点头。

    至于调粮什么的,虽然因为双桥镇新败,密州军的粮食也很紧张,但杜乐文自忖哪怕没有谢平澜,凭他自己也能把这件事完美地解决掉。

    费长雍微微一哂,挪开了目光,回首示意。

    他身后的亲兵催马由暗中出来,手里拽着根长长的绳索,走至火光下,却见绳子的另一头捆着一个人。

    押粮队被俘虏的近千名兵丁中军职最高的千夫长林永安。

    因为谢平澜之前特意叮嘱过,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允许他们丢弃粮车逃命或是束手就擒,下午的时候林永安没来得及逃,糊里糊涂就被抓住了,思及主将的交待,他干脆没有抵抗,是以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受。

    这会儿被单独押了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林永安难免觉着难堪,涨红了脸。

    费长雍哼了一声,伸出手去,从旁边马背上抓起一个鼓囊囊的麻袋扔在马前:“你有本事把粮食调换成沙石木屑,手下的兵丁呢,一千多俘虏你也不要了?”

    麻袋“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将地砸了个浅坑,里头的沙石从裂口洒了出来。

    杜乐文目光一凝,这一大麻袋装满沙石至少得二三百斤吧,在费长雍手里看上去就像毫无重量,轻轻一掂就拿起来了,这么轻松,别他做不到,就是他身边的侍卫怕也没几个能做到的。

    费长雍摆明了是来谈判的,想用俘虏换粮食。

    谢平澜略一沉吟,转向了杜乐文:“少帅,被俘的兵丁们都曾跟着元帅四处征战,起仗来个个悍不畏死,立下过不少功劳,就这么折损了着实可惜,我有意叫他们全部转投邺州,好歹保住性命,你看如何?”

    “啊?”杜乐文听他前半句,还以为谢平澜想要用粮食赎回林永安等人,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提议?

    别他,连林永安带费长雍,各色人等全都傻了眼。

    谢平澜不闻有人应声,继续道:“费兄弟的为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野心挺大,但是对百姓对下头的人是真的好,想来不会亏待了他们。”

    明月也发现了费长雍的窘态,一旁附和:“对对,师兄宅心仁厚,最见不得天下人受苦。”

    杜乐文艰难开口:“我爹既然答应谢叔叔便宜行事,你做主就是。”

    费长雍忍不住了,戳指点了点谢平澜和明月,道:“姓谢的,你真无耻。”搞什么,抓了俘虏还要他管这么多张嘴吃饭,若不是邺州现在缺粮缺得厉害,他何用如此束手束脚,还要受人挤兑。

    谢平澜笑了:“这可就有些过分了啊,我们以朋友待你,有商有量,你还要怎样,骂街可不算本事。”

    费长雍给他气得不出话来,半晌才道:“粮呢,别那些没用的,拿粮来换人!”

    谢平澜摇了摇头:“算了,我看今晚谈事情不怎么合适,你这气急败坏的,不如先冷静冷静,也给我点时间,同少帅商量一下,咱们后天在江明县城商量换俘的事情。”

    费长雍将信将疑:“你别想拖延时间。”

    谢平澜回道:“有什么好拖延的,实不相瞒,粮食辎重早在琼花河改道那会儿已经换掉了,有这几日工夫,应该差不多运抵永州了,你反正是赶不及,不如信我一次。”

    费长雍一发现粮食掉包,便猜测是这么回事,因为除此之外,谢平澜所率的押粮队就只在北面的榆昌县休整过,在榆昌做手脚,粮食到不了军前,意义不大。

    这次他本是带着试探之意来的,谢平澜既然要约在江明,费长雍思及江明县位于永州和邺州的交界,对自己到是更便利一些,当即道:“好了,那便江明见,冲着朋友一场还有我师妹的面子,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一人一石粮,你准备一千石粮,把你的人全都赎回去!”罢挥了下手,圈转马头。

    这边杜乐文的那些侍卫作势要围上去,只待杜乐文或是谢平澜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就算留不下费长雍,也要将自己人抢回来。

    谢平澜却做了个手势,示意放对方离开。

    费长雍回头瞥了一眼,耸肩轻嗤,他那亲兵将林永安丢到空出来的马背上,十余匹马呼啸而去,很快隐入了黑暗。

    “大人。”密州军众人颇有些不甘,望向谢平澜。

    谢平澜却没有多解释,下令道:“夜里做好警戒,天一亮便出发,争取明天傍晚赶到江明。有什么事等到了江明再。”

    杜乐文欲言又止,回营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穿戴好了独自一个人去找谢平澜,想问清楚他准备如何收场。

    这时候谢平澜正和明月在一起,见他来了,招呼他坐下。

    明月帮他倒了碗消暑汤。

    杜乐文道了声谢,没等开口,谢平澜先道:“今日的情形少帅你也见了,不邺、彰、白三州尚有多少兵马,单费长雍此人,少帅可想与他为敌?”

    杜乐文登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想在江明再尽力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