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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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青晔第二次在自己妹妹嘴里听到大灯笼这个词, 这个词明显不是什么好词,他再是心思粗也大概知道阿瑾是在嫌弃他碍事,在他们夫妻之间显得多余。

    作为梅府的大公子, 他一向自认为自己英俊倜傥很是得姑娘家青睐。当然那是和其他的世家公子相比,在叶訇的面前, 他不敢自己长相出众。

    阿瑾以前可是对所有的世家子弟不假辞色,唯独对他这个兄长看重。自从被许配给叶訇后, 他就感觉自己在阿瑾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不仅不给他面子, 还动不动就怼他。他在阿瑾面前一向怂, 以前怂是因为阿瑾规矩大,他不喜欢听那些大道理。现在怂是他害怕阿瑾又拿两人的出生月份事,他可不想当了十几年兄长一朝变成弟弟。

    叶訇这子,还真是命好。

    这也不过,比长相也比不过,是何等憋屈的滋味,只能用刀子似的眼神一遍遍地看向那个紫衣少年。

    叶訇目光不斜,视而不见。

    他心里那个憋闷, 脸上慢慢现出委屈,“阿瑾,我不是大灯笼。”

    “那你是要当蜡烛?”叶訇从他身边经过,来了这一句。

    梅青晓没忍住, “扑嗤”一声笑出来。夫妻二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名堂来。

    一个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一个耳朵红红低头颤笑。

    梅青晔莫名其妙, 好像是在他蜡烛,他都没什么,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别扭?

    “喂,喂,我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合着我不是大灯笼,我还成了蜡烛。那还不如叫大灯笼呢,起码还有一个大字。”

    “没错,可不就是。”梅青晓辛苦忍笑,至少还占了一个大字,总比好听。

    梅青晔狐疑着,越发觉得这夫妻两人有古怪,“你你们怎么这么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看你们是被日头晒傻了。”

    不是晒傻了,是册子看多了。

    梅青晓脸更红,简直无法直视叶訇。那些夫妻之间拉下纱帐后的事,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感觉一下子直冲上头,觉得越发的热了。

    “咦,阿瑾,你脸怎么这么红?”梅青晔来了这一句,拍了拍自己的脸,没感觉热成那样啊。看阿瑾的样子,像热熟的虾一样。

    梅青晓用手扇着风,不满道:“兄长,你知道我们热还堵着我们话。”

    “哦,是我的错。快,快些进屋,祖母和父亲母亲可是一大早就在等你们。”

    梅老夫人和梅仕礼虞氏都在,梅老夫人坐在正堂,梅氏夫妇分别坐在两边,还有一些梅家的族亲们。

    见过长辈,相互见了礼,静心给族亲们派送回门礼。

    族亲们一个个与有荣焉,恭喜吉祥的话儿个不停。什么他们简直是天道地设的一双,金童玉女般的一对。还有什么祝他们早生贵子白头齐老之类的。

    梅青晓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看着,他们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叶訇的身上。暗道着越女生的孩子原来长成这样,那眼睛看着也不吓人,反而好看得紧。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夸,从上夸到下,从头夸到脚,简直极尽赞美之词。

    碍于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份,这样的会面时间不长。随后叶訇同梅仕礼梅青晔去书房,梅老夫人和虞氏招呼那些族亲。而梅青晓,自是去看自己的妹妹阿瑜。

    梅青晚的脸色依旧苍白,伤了根本的元气想要养好不是一年两年能成的,指不定这辈子都病歪歪的。

    “阿姐,我可想你了。”

    梅青晓坐到床沿,轻轻拉起她的手,“我也想你。”

    她的手腕处还包扎着,散发出药香。整个屋子还残留着人参汤的气息,应是刚不久之前才喝过参汤。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梅青晚着,“我最近都有在练习手上的劲。”

    她的大丫头秋风道:“王妃娘娘,我家姑娘近几日都在用玉珠练习手指。”

    “用玉珠练习手劲?是哪个太医的法子?”梅青晓问道。

    梅青晚眼里似乎有了光,道:“不是太医的法子,是太子表哥教我的法子。他还跟我,我只要日日练习,我的手就能恢复如常。以后我还是能写字能绣花,做什么都可以。”

    世家女子无论是在闺中还是嫁人,都不可能做重活。只要能自己吃饭拿东西,大抵就如常人一般。

    梅青晓眸微闪,心里划过诧异,“太子殿下?”

    “正是太子殿下没错。”秋风接话,“殿下不仅教了我家姑娘这个法子,还赐了一匣子玉珠给我家姑娘练习之用。”

    精巧的紫檀木雕花匣子,里面摆放着九颗鸡子般大的玉珠。绿的如翠、白的如脂、云雾般的飘紫、烟霞似的沁血。每一颗都水头极好,无一丝杂质,在明黄色的锦锻中润泽生光。

    “这是他送的?”

    “对啊。”梅青晚用手指拨弄几下那些玉珠,“太子表哥了,这个法子特别管用。他还让太医给我配了一些药,我感觉手上这里确实比以前要有力气。”

    十三岁的少女,生了一双带笑的杏眼,还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很难想象这个少女前不久才被人那么狠心伤害过。

    梅青晓压下心头的那丝涩意,道:“只要是有用的法子,试一试又何妨。太子殿下最近常送东西过来吗?”

    最后那句话她问得极不经意,眼神看的却是秋风。

    秋风忙道:“太子殿下没有来过,是托大公子转交的东西,话也是大公子转述的。”

    “原来如此。”

    “不光送了玉珠,太子表哥还送了我好几本书。”梅青晚着,杏眼中的光彩更加灵动。“太子表哥,后宅不过一方天地,所见皆是身边的人和事物。书中自有天地广,书中还有各地好吃的东西。”

    秋风把那几本书取来,其中一本就在梅青晚的枕头边。梅青晓略略翻了几下,都是一些游记和地方志类的书。

    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瑜还,要不然她还真会往那方面想。

    梅青晚苍白的脸上闪现着不一样的光彩,“阿姐,我是看了这些书才知道。原来有些虫子也是可以吃的,听还很好吃。”

    “你呀,就是个馋猫。”梅青晓揉了一把她的发,阿瑜还,再又出了那样的事,身体很难和常人一样,太子殿下应该是出于愧疚之心,而不是有什么想法。

    内宅女子所见确实不过身边的人和事,越是困在一方天地里,所思所想越发狭隘。不如多看书,见识一下天地间的宽广与各地的风土人情。或许对于阿瑜来,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梅青晚被自家阿姐这一趣,没有血色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红晕,“阿姐,我可不是馋猫,不信你问秋风。我每天喝那么多苦苦的药,我可是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秋风附和,“姑娘确实没有抱怨过,每回都喝得精光。”

    就是有些费蜜饯。

    梅青晚调皮吐了一下舌头。

    梅青晓眼尾的余光看到静心出去了又进来,轻轻替妹妹扇着风,“你休息一下,今天阿姐亲自去给你做一道点心。”

    “真的吗?阿姐最好了!”梅青晚欢呼着,欢喜无比。

    梅青晓一点她的额头,理了理衣衫优雅出去,静心跟在后面。走到屋外的廊檐下,见一婆子站在墙角那边。

    “怎么回事?”

    “姑娘,那婆子姓张,是上回虞夫人和虞姑娘来时动手的人之一。”静心回道。

    梅青晓眯了一下眼,朝那婆子走去。那婆子神情憔悴,正不安地拢手躬腰来回走着。看到她们过来,“扑咚”一声跪下来。

    “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

    “起来话吧。”

    静心道:“我家王妃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吧。”

    “王妃娘娘,奴婢是实在没法子才求到娘娘跟前的…”那婆子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奴婢年纪大了,老汉死得早,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真让奴婢去庄子里也成,可是奴婢的腿脚不好,怕是做不了什么活…”

    “去庄子?谁让你们去庄子的?”静心问。

    那婆子一脸凄苦,欲言又止,“…是夫人,先前那日与奴婢一起绑了虞夫人和虞姑娘的人,都被贬到庄子去了…奴婢因为年纪最大,才拖到了现在。”

    梅青晓眼神渐冷,母亲到底在做什么?难道阿瑜的事还不够她对虞家死心吗?为了害自己女儿的人,她居然这么寒下人的心。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去同母亲。”

    “不…不…奴婢不是为这个来的。奴婢年纪大了,去庄子上也是应该的,何况还有那些相熟的人。奴婢不是想留下来,只是替那些人难过。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这一下子被贬到庄子去,只怕儿女们也跟着受了牵连。”

    他们这样的下人,大多都是世仆。几代人都在梅府里当差,荣辱和身家性命全在主家的手上。若是其中一人被当家主母嫌弃,其他的人也会受到相应的排挤。

    “你放心,梅家不是刻薄的主家。”梅青晓安慰道。

    婆子千恩万谢,犹豫再三,迟疑道:“…王妃娘娘,奴婢再多嘴一句。上回虞夫人和虞姑娘的事…只怕她们会怀恨在心,不是真心想和咱们梅府再结亲…”

    “结亲?”梅青晓眉头猛皱,“什么结亲?你听到什么风声?”

    “…奴婢也是听一个姐妹的,上回夫人去国公府,好像虞夫人想替世子爷求取咱们家二姑娘。还之前的事是什么误会,他们心里很是不安,想补偿咱们二姑娘。”

    梅青晓双手慢慢握成拳,什么误会?她和兄长亲眼看见,阿瑜亲口的能有什么误会。虞家求娶是假,想掣肘他们梅家报复他们才是真。

    “你还知道什么?”她问。

    “奴婢也是听别人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别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听夫人和老夫人商量过这事…”

    梅青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再窜起来的怒火。“好了,你先回去吧。”

    婆子行了礼,告退。

    “姑娘,您夫人会答应吗?”静心担忧地问。

    梅青晓目光冰冷,母亲明显是心动了,要不然不会同祖母商议。祖母不知阿瑜受伤真正的原因,恐怕心里也很满意这门亲事。

    嫡次女嫁给国公府的世子,这是高嫁。

    她望了一眼天际,微微抬起下颌,“走,去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