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摩托车有消息了
也对,一个未婚女孩子,心甘情愿等一个坐牢的男孩子,在七十年代,确实离经叛道。
何况还等了十年,家人和朋友就算关系再好,也会受不了。
她一个未婚女子,独自想把孩子抚养长大,其中的心酸,外人根本无法想像。
据她的亲生父母,要她把孩子交给别人,再找个年纪大的光棍嫁了。
劝了两年没效果,最后失去了耐心,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还对外放狠话,这辈子都不许她进田家的门,否则打断她的双腿。
父母尚且如此冷血,更不用提身边的朋友了。
只有她的弟弟田华,这些年一直瞒着父母,偷偷资助她钱粮,母女俩才不至于饿死。
好在现在苦尽甘来。
秦飞出狱后,马上把她接到身边,并承诺补办一场婚礼,没有辜负她。
“路上一直听到警笛声在响,是不是村里出了事?”方糖扒了一口饭,忽然好奇地问。
据坐过牢的人,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秦飞或许会打听原因。
“听涛,前面路上出了车祸。”秦飞给妻子夹了个鸡腿,另一个夹给方糖。“是一辆摩托车跟一辆货车相撞,应该有人死掉了吧!”
他非常清楚地方政府的工作特点,只有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才会引起上面的重视。
“哦。”听是交通事故,方糖就没有放在心上。
等吃完午饭,到院子看报废电子产品时,忽然想到承诺给秦飞的摩托车,心里一动。
也不知道这次发生车祸的摩托车情形怎么样?
如果毁坏到无法修理的地步,自己倒是可以当废铁买过来,修复后再处理掉。
万一运气好,车子是进口牌子的,那就能给秦飞一个交代了。
“这次只有两台收音,一台录音和一台电视。”宋涛拿出一台外壳碎得不成人样的破录音,八卦地解释起来历。“听县城有对刚结婚的夫妻,老婆外面有了男人,老公发火砸东西,把电视和录音都弄成这样了。”
一台录音和一台电视,至少要三千块钱。
为了一口气,把好好的东西砸成这样,他一个外人看了都心疼。
“普通人当然觉得可惜,如果家里有的是钱,估计不会放在心上。”方糖笑了笑,让他别杞人忧天。
能把电视当嫁妆嫁过去,对方的父母起码有个领导。
女孩子敢红杏出墙,肯定被家人宠坏了。
换成农村女孩子,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所以夫妻双方都不简单,否则最多砸只杯子,哪里舍得把最值钱的家电砸了?
“也对。”宋涛听了方糖的分析,觉得有理,就不再提这茬。
帮她把器搬上三轮车,准备一会儿送方糖回去。
“回头你帮我打听一下,今天骑摩托车的人叫什么?”方糖找了个借口,让宋涛帮自己打探消息。“秦大哥不是想买一台摩托车吗?我去问问他有没有路子——”
“行。”宋涛对秦飞忠心耿耿,他看重的人,也给予足够的尊重。“就怕他被汽车撞死了,那肯定问不到消息。”
田丽收拾好厨房,搬了椅子到屋檐下,要和方糖一起聊天。
这些年她真的寂寞坏了,难得碰到聊得来的年轻人,就舍不得放她走。
“丽姐最近是不是没工作?”方糖跟她聊得越多,就越同情她。“孩子马上上初中了,到时会有自己的同伴,你最好找个地方上班,交些朋友,这样日子才会过得充实。”
八十年代的工厂,同事关系普通和谐,大多数人最好的朋友,就是一起上班的同事。
有的更夸张,过年过节也会当亲戚走动。
“有个工作的话,确实不会无聊。”听了方糖的介绍,田丽顿时一脸向往,“只是我没学过技术,能到工厂做什么?”
完,求助地望了秦飞一眼。
“让我想一想——”秦飞其实不想她去工作,他总觉得这十年她吃了太多苦,现在应该在家享福。
除了家里的废品收购站,他另外还有一项收入,那是他养老婆孩子的底气所在。
“工厂又脏又辛苦,确实不适合你。”方糖见秦飞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
这男人也太宠老婆了吧!
忽然想起刘雪峰,顿时有了主意。“我倒是认识供销社的采购经理,回头请他帮个忙,安排丽姐去供销社当营业员吧!”
这个工作轻松又体面,还能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比较适合田丽。
刘雪峰这个人比较现实,现在看中自己的货源,只要能再提供一批电视,想来会答应。
“会不会很麻烦?”老婆去干这个,倒还合适,秦飞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心里其实明白,两人整整十年没有在一起,因此引起的情感断层,不是他想弥补就能补回来的。
想让妻子恢复以前的活泼开朗,或许真的需要这样一个环境,让她重新回到社会,接触更多的人,交一些朋友。
“问题不大。”方糖摇摇头。“一会儿让宋涛再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就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里现在缺少大量的报废电视和录音,因为怕露出马脚,不想去国营废品收购站。
但是可以让宋涛代自己去一趟,买十几台报废电视回来。
交给刘雪峰后,他估计会卖自己一个面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秦飞一直觉得方糖的脾气很对自己的胃口,感谢的话,反而太生份。“以后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放心,以后肯定有你忙的时候。”方糖故作大大咧咧地回答。
三人聊到三点钟,见时间不早了,方糖提出告辞。
秦飞夫妻俩一直送到村口,等三轮车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家。
“你有没有这样的错觉——”田丽搂着秦飞的胳膊,双眼一直在他的脸上打转。“她明明比我们了十来岁,为什么感觉比我还成熟?”
想到马上可以去供销社上班了,她的心情变得格外激动。
“可能跟我们一样,经历的挫折多了,就容易早熟。”秦飞最能理解这种异常,“这也是我跟她一见如故的原因,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确定可以交朋友,有的人在身边无数年,依然不敢跟他交心。”
自己今年三十一岁,平时最聊得来的,不是同龄人,而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
原本他是个爱笑的单纯青年,那年被人诬陷入狱后,他慢慢变得阴暗复杂,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牢里那十年,见多了人生的无常和变故,让他更加铁石心肠,不再轻易付出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