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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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姨娘正看东院派发过来的年货,见儿子突然闯了进来。

    正要嫌弃他不守规矩,却被儿子一把扯住。

    “姨娘,我们要发大财啦!”

    “你什么?”

    贺东坚拉着吴姨娘一顿比划加明。

    听的吴姨娘由惊转喜,由喜转癫,由癫转狂,反扯着贺东坚哈哈大笑起来。

    吴姨娘笑着笑着突然住了嘴。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一把扯住贺东坚低声道:“这事儿得这样办”

    贺东坚听着吴姨娘了半晌,突然摇头:“不行,不行,杰哥儿还呢。”

    “你又不是不能生了!再了,杰哥儿的不就是你的?”

    吴姨娘拧了一把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

    “只要她认下了,你想想不光那荒山是咱的,就是那女人的嫁妆,以后可都会成为咱的!”

    “她就算认下了杰哥儿,也得等她死了以后才是杰哥儿的啊。”

    贺东坚似乎对吴姨娘的提议有些犹豫:“再,老太太能同意?”

    吴姨娘冷冷一笑,心道。

    这事儿,那女人要是自己听劝认下还好,要是不听劝,就是逼也要逼着她认下。

    “她只要同意了,老太太能有什么意见?你过来,这事儿还得从族里下”

    吴姨娘扯着儿子在房间里,嘁嘁喳喳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余辉洒向大地的时候,贺东坚才匆匆出了伯府大门。

    一抹殷红的夕阳里,几个人影伴着贺东坚的身影,跟着他消失在南街的角落里。

    独留天边已经坠地的金乌。

    这边,裴宗瞅着贺东坚火急火燎的走了,自己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一路打马哼歌的回了裴府,下马扭着肥胖的身子,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内,四等爵裴康元见儿子回来,抬头问道:“事都办妥了?”

    “妥了。”

    裴宗冲着父亲简单行礼,然后晃晃悠悠的坐在了酸枝福寿椅上,嗤道:“那贺东坚走的时候,激动的全身都在打颤。”

    “自古财帛动人心啊。”

    裴康元叹道:“要不是因那块地是老伯爷的私产,何须我们这样吃亏!”

    大洲规定,家族里的私产当属个人,能买卖私产的除了原主,就只能是继承私产的人。

    裴府虽然富有,可到底也没有能强大到能插伯府继嗣事宜的势力。

    就算用计强制买卖来了,一个弄不好,被伯府知道,那些伯府族人也不是吃素的,不定自己就要被冠上坑骗勋爵的名头,扯上官司。

    这样的境地下,裴康元只得另觅他法,最后想出鼓动贺东坚去夺荒地的计谋。

    “就是!”

    裴宗也是一脸的不服气,似乎吃亏的是他们家,身子一动,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微颤。

    “不过,爹爹的法子不错。不管怎样,那贺东坚屁也不会,真要弄了荒地来,还不是任由我们给他出人开矿、买卖。”

    这血矿里面的水,可比临安的洞湖还深,坑他都不用动脑子

    “嗯,你继续与他吃喝、玩闹着,随时打听着点消息,关键时刻多怂恿怂恿这呆子。”

    “爹,你放心吧,我知道。”

    就这样,父子俩的对话如外面的冬日冰层一般,在本该忙碌又喜庆的过年气氛中,显得格外冰冷。

    正月初五,天又阴沉沉的似要下雪。

    南春坐在八仙桌旁剥栗子,一颗颗剥好的油栗放在梅花白瓷盘上,远远望去粒粒饱满、油黄润泽。

    碧容路过,偷捻了一颗塞进嘴里,惹来南春一顿白眼。

    “这是晚上熬粥用的,馋猫一样。”

    碧容嘿嘿一笑,将里的檀木盒子放在高几上,隔着壁扇往里一瞧。

    见谢长欢正窝在里间榻上发呆,悄默声的走了进来,缓缓道:“奶奶,刚才沈姨娘又打发丫头来了。”

    “嗯。”

    谢长欢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屋橼未动,温温柔柔的回了句:“什么了?”

    “上次让奶奶起了误会。要不是她身子实在不好,必得来给奶奶赔罪,还望奶奶得空去坐坐。”

    “知道了。”

    谢长欢答应着,脑海里闪过年前的那个午后。

    腊月二十七,谢长欢携着新做的吃食和裘皮套子来瞧沈姨娘。

    红墙灰瓦的院,比以往单纯的安静多了些惬意与自在。

    沈姨娘的屋子没有因靠着花园子而冰冷,地炕拢的暖暖的,屋子里的案几上摆着几盆冬日才有的金盏玉台。

    红色的案几,天水一色的岫瓷衬着淡黄花,连屋子里的热气都被熏得香气宜人。

    显然程姨娘管家后,没有因两人之间不愉快的过往苛责沈姨娘,该有的份例一样都没有少。

    这样的环境适合养病,可谢长欢瞧着沈姨娘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这段时间,她也三不五时的送些人参、阿胶过来,郎中也勤快,无奈沈姨娘的病一直都未见好转。

    足见丧子之痛对沈姨娘的打击之大。

    这会儿沈姨娘歪在床榻上,期期艾艾的眼中,正不断有豆大的泪珠滚落,顺着苍白的脸庞,一颗颗湮灭在织花缎子的领口,洇煴成暗沉沉的一大片。

    沈姨娘着实哭的可怜。

    “长欢啊,我就只有庭哥儿这么一个孩子。”

    谢长欢默默的望着那张病弱的脸庞,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

    原来,谢长欢进来还没和沈姨娘几句,沈姨娘就提出贺东庭无后,让谢长欢过继个孩子到名底下。

    一来有个依靠,二来时日长久,有个孩子伴着也不觉寂寞。

    这本是个好事。

    曾经谢长欢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这个世界的规则与她的三观冲突太大。

    好在当初老天爷心疼她,送了套寡妇外挂,只要她不动改嫁的念头,是可以在伯府屋檐下休憩一生的。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如此重视子嗣的时代里,过继个孩子傍身也算是安身立命之法。

    可当谢长欢听沈姨娘,要过继的孩子是西跨院的杰哥儿时,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了。

    “姨娘,我明白你的苦楚与期盼,可这事儿再斟酌吧。”

    “昨晚我梦见庭哥儿,他亲口对我,断不可让三房绝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