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9章 如意类父?刘长表示不服!
未央宫,椒房殿。
被母亲吕雉紧握着臂坐了下来,看着老娘那被泪水沾满的面庞,刘盈一时间,竟有些足无措了起来。
——按照刘盈的预想,在见到自己后,老娘绝对会对自己破口大骂,然后开始考虑关禁闭的问题!
为此,刘盈方才还和吕释之盘算着,要演一出苦肉计来着。
但眼前的状况,却颇有些出乎刘盈的预料。
“母后”
“孩儿知错了”
被老娘那延绵不绝的泪水吓得魂不守舍,刘盈最终还是绝对:先认错!
毕竟再大的错,先认错,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不料听闻刘盈此言,吕雉却只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将刘盈的臂攥的更紧了些,似是生怕刘盈跑掉似的。
“无妨”
“无妨”
“回来就好”
“回来就”
话的功夫,吕雉才刚平复下些许的情绪,便再次激动了起来,语调哽咽着,竟连一句话都没法全。
见此状况,吕释之也终是放下心来,轻轻脚退出了椒房殿,将这难得的温馨时刻,全然留给了久别重逢的母子二人。
随着殿内的宫女、宦官,都被吕释之招呼着退出殿内,吕雉只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哭到伤心处,更是一把拉过刘盈的头,旋即将刘盈紧紧保住。
“吾儿”
“吾儿”
“可担心死母亲了”
看着老娘这幅模样,刘盈感动之余,心中的愧疚之情,也是愈发强烈了起来。
曾几何时,刘盈还曾天真的认为:老娘吕雉,那就是个雷打不动的女战神!
就连身为开国皇帝的老爹刘邦,都不能让这个坚强的女人动摇哪怕分毫!
但此刻,看着老娘如同每一个寻常的母亲般,因为自己平安归来,而抱着自己痛哭不已,刘盈的心,只被一抹澹澹的苦味所充斥
“母后,孩儿”
话刚出口,刘盈便惊奇的发现:就连自己的语调,都被老娘那抽泣、哽咽所传染。
调息着抚平声线,刘盈终还是满带愧疚的抬起头,朝老娘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往后,孩儿哪都不去了。”
“母后在哪里,孩儿就在哪里;母后在长安,孩儿就一步不离长安!”
“英布之后,吾汉家于关东,也再无忧心之所,孩儿,也断不会再率军出征”
着,刘盈的头却是越来越低,到最后,就连声线都微弱的让整个殿内落针可闻的程度。
——身为让母亲伤心的‘罪魁祸首’,刘盈起这些安抚的话,总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有底气
但出乎刘盈意料的是,对于自己又一次许下‘不胡闹了’的诺言,老娘却依旧是满怀欣慰的笑着一点头,就好似从来没有怀疑过刘盈,真的有可能对自己谎。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又垂泪笑着连几声‘回来就好’,吕雉的情绪,才总算是堪堪稳定了下来。
再被刘盈温言安抚一番,那似决堤般涌出眼眶的泪水,也终于是有了些许断流的趋势。
见母亲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刘盈思虑片刻,终还是决定将话题赶紧移开。
——毕竟再怎么,对于‘自陷庸城’这件事,要刘盈在谁面前会承认‘自己错了’,那便是母亲吕雉无疑
“孩二不在这段时日,母亲可还安好?”
僵笑着发出一问,刘盈不忘装摸做样的看看左右,才继续问道:“平日,母亲可是最喜恢、长。”
“怎今日椒房,不闻长喧闹之声?”
见刘盈面色僵硬的岔开话题,吕雉的面容之上,本稍涌上了些许哀怨。
但在听到刘盈问起庶子刘长之时,吕雉只‘噗嗤’一笑,顿时苦笑起来。
“唉”
“长啊”
“起这长,母亲就头疼。”
嘴上虽是这般着,但吕雉的面容之上,却是应声涌上一抹温和的笑意。
“若今之皇子八人,肥、恒、恢三者,虽脾性各有所异,然皆还算恭顺、温良。”
“肥温、恒善、恢信,皆为朝堂论以为良善。”
“便是赵王,亦尚知以礼待人、恭敬师长。”
“独长此子”
“唉”
到这里,吕雉只苦笑着朝殿外一昂头。
“前日,叔孙太傅请来几位大贤,于宫中教诸皇子习读经书。”
“然辰时,长晚到三刻;暮时,又早退半晌”
“昨日习读,长更大闹石渠阁,竟又气走了好几位老儒”
“宫里都,那几位老儒出宫之时,便是颌下苍髯,都已不遗几绺”
听老娘起七弟刘长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刘盈也是不由苦笑起来。
要当今刘邦,八个儿子里有那个最‘不类父’,那或许还有商榷的空间。
——畏首畏尾的长皇子刘肥、从来不知‘流氓’为何物的老好人刘恢、毫无存在感的老六刘友,甚至包括刘盈本人,都可以竞争一下这个荣誉头衔。
但要谁最像刘邦,首当其冲者,便是皇七子刘长无疑!
在先前,刘长年纪还,没显现出性格,这才让天子刘邦生出‘如意类我’的念头。
但此刻,在刘长刚刚年满三岁的眼下,这位七皇子所展露出的‘天赋’,就已经惊艳了整个长安。
虽然离开长安有一段时间,但无论是走之前还是走之后,七皇子刘长的‘光荣事迹’,也从不曾消失于刘盈耳旁。
就方才,吕雉提起年仅三岁的刘长大闹石渠阁,气走教书的老儒不,还把老家伙们的胡子都拔掉了不少。
授业之师,被学生把胡子拔了个底儿掉,这够过分了吧?
还没有!
对于这位七皇子殿下而言,这,顶多不过是开胃菜!
就刘盈目前所知:在自己离开长安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刘长光是因为‘不敬学师’而被吕雉关禁闭的次数,就不下三十次之多!
什么迟到早退、拔老师胡子,都还算轻的!
刘盈甚至听这个弟弟,还动不动往老师脸上吐口水、往老师的鞋里放异虫,乃至于一言不合,就给七老八十年纪的老儒一个**都!!!
这样一个顽劣不堪的皇子,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时代,都肯定躲不过皇帝老爹一阵板子。
但偏偏眼下,是汉室!
坐在皇位上的,又偏偏是刘邦!
在从丰沛回转长安的途中,刘盈亲眼看到老爹在收到关中传来的‘趣闻’后,在御辇内笑的前仰后合。
至于原因,对刘盈而言,也着实不算难猜。
——现在的刘长,实在是太像刘邦了
刘盈甚至可以肯定地:如果老爹时候,先太上皇也曾给老爹找过老师,那老爹对付老师的办法,也必然和如今的刘长如出一辙。
毕竟有些东西,并不是单靠学,就能学会的
起码对于刚三岁的刘长而言,耍流氓这种天赋
绝对属于血脉传承!
想到这里,刘盈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眉宇间,却也不见丝毫不愉。
对于弟弟‘爱胡闹’这一点,刘盈看的还是比较开。
毕竟再怎么,一个爱胡闹的弟弟,总好过一个温文尔雅、风评上佳,还有个姓戚的母亲整天哭啼啼的弟弟。
“如此来,长,可是又为母亲禁足宫中,面壁思过?”
却见吕雉闻言,只笑着摇了摇头,旋即稍叹一口气。
“长自幼丧母,尤其母困顿之时,母亲,本可稍行救助”
“唉”
“于长,母亲心中有愧”
着,吕雉便面带苦涩的稍低下头去。
“及禁足,母亲倒是想。”
“只今日辰时,长、恢便自侧殿遁走,不知又去了何处。”
“宫中风闻,长似不忍母亲劳苦,欲制一织?”
“又恢素来憨厚,当是为长又诱拐去了何处”
看着母亲话的同时,面上却始终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哀愁,刘盈也是不由低下头去。
要刘盈这几个兄弟,谁身死最凄惨,那恐怕就当属老七刘长无疑。
盖因为刘长的生母,是如今的宣平侯张敖尚为赵王之时,委身于赵王宫内的后嫔,氏赵。
对于彼时的张敖而言,长安朝堂对异姓诸侯愈发虎视眈眈,自己又刚娶了长公主鲁元为妻,对于泰山刘邦,张敖自然是绞尽脑汁的想要讨好。
巧合的是,在张敖同鲁元公主刘乐成婚之后不久,刘邦便刚好去了一趟邯郸。
刘长的生母赵姬,也正是在那时,被张敖献给了丈人刘邦。
更巧合的是,就那么一下下,赵姬便有了刘长。
但等张敖发现自己的后妃,居然怀上了刘邦的龙种之时,刘邦却早已吃干抹净,顺便对张敖喝骂了一番,便大摇大摆的回了长安。
既然怀了龙种,那张敖自然不敢将刘长的生母赵姬继续养在王宫中,碍于吕后‘名声在外’,又实在不敢把赵姬送去长安。
无奈之下,张敖只能将彼时,已经身怀刘长的赵姬送出宫,单独找了个院子养了起来,全当是给老丈人刘邦养了一门外室。
结果短短几个月之后,张敖的门客贯高便因为‘意图行刺天子圣驾’而被告发,张敖也受到牵连,被押往长安审讯。
身为赵王的张敖都被抓走,那赵王宫内的宫女、后妃,自也是难逃厄运。
自然,刘长的生母赵姬,也同样不例外。
被贯高一桉牵连而锒铛入狱之后,赵姬也没坐以待毙,寻了些关系,便找来了吕雉最亲信的外臣:审食其。
但当审食其带着托付,将‘赵地有个女子,怀有陛下的子嗣’这个消息带给吕雉之时,却被彼时的吕雉暗中压了下来。
就这样,赵姬便在牢中,生下了苦命的七皇子刘长,并于之后不久自尽。
等这件事被天子刘邦知晓之时,赵姬早已惨死牢狱之中;尚还在襁褓之中的刘长,也就此被养在了皇后吕雉膝下
“唉”
“我那哥哥虽然也命苦,倒也好歹跟母亲生活过几年,还记得母亲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老七,却几乎是打睁开眼,就没了娘啊”
满是唏嘘得发出一声感叹,刘盈的目光便不由撒向殿外,漫无目的的发起了呆。
虽然刘盈前后三世,都不算‘没娘的孩子’,但对于这种感觉,刘盈却莫名其妙的能有些感同身受。
只不过,刘盈没有发现的是,趁着自己发呆的功夫,老娘母亲却是朝殿侧一招,叫来了一名宫女。
“去,将驹儿唤来。”
饶是吕雉尽量将声线压到了最低,但那因哭泣而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也还是让刘盈将心绪收回眼前。
“母亲?”
略带询问道一声轻唤,却只见吕雉笑着微微一摇头。
“且不急。”
“且不急”
听闻老娘此言,刘盈的心中,只顿时涌上些许不祥的预感。
“老娘”
“不会又要往我被窝里?”
看着母亲望向自己时,脸上那抹微笑越来越像后世常见的‘姨母笑’,刘盈只顿觉嵴背一阵发凉,后腰一阵发酸!
纠结片刻,刘盈也终还是放弃挣扎,如同屈服于命运般,缓缓低下了头。
“罢了罢了”
“这种事,尤其还是老娘强塞过来的”
“不要又能怎么办呢?”
刘盈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的功夫,那女子也已是出现在了吕雉身侧。
朝吕雉盈盈一福身,那女子便侧过头,娇羞的撇了刘盈一样,便臊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
“嗯”
“眉眼倒是清秀,也和气。”
“就是身材”
“嗯”
“嗯?”
不等刘盈发现异样,便见吕雉满是欣慰的笑着起身,轻轻将女子的从腹前拉开。
待女子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映入眼帘,刘盈只瞠目结舌的站起身,而后直愣在了原地。
“怎么?”
“不过数月,盈儿便认不出驹儿了?”
却见吕雉戏谑的发出一问,又满是好笑的替那名‘驹儿’的女子将头发挽上耳间,嘴上仍不忘继续调侃着:“吾儿,可真不愧是陛下子呢!”
“幸了姬、有了后,到头了,却连妾都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