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秦益珊提供的线索, 还有夏旭铁了心要拉夏永和秦世贤陪葬的癫狂，关于当初夏氏在破产重组过程中的众多问题再次浮出水面。

    再由秦世贤身上查到的问题顺藤摸瓜，翻出了过去经刘处长之手被贱卖的国有资产竟高达数百亿。之前他就因为其他问题被上面重点关注, 现在证据确凿, 他更是无从狡辩。

    在重重压力之下, 他选择坦白交代, 并且供出了不同级别的数人。这下不仅海城乱了, 兄弟城市也有点乱了。

    自此，海城开始了清查蛀虫, 挽回国有资产损失的全面调查, 夏氏重组并购的过程也自然免不了被重新核查。

    这本该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夏伊宁高兴之余忍不住担心当初姜严去找沈总购买BG5债权的事会不会也有问题。要是这样, 岂不是就要连累姜严了？

    许知遥难得没有趁机吓唬她，在她脸色彻底凝重前就做了保证：“这个你绝对放心, 一切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走的，防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而且当时沈总非常配合, 并没有因为我们的身份而提出过异议, 也没有嫌麻烦。”

    起沈总, 夏伊宁总觉得有点怪。这段时间重组过程被重新调查，照理她也要回来配合一下，但还是没看到她身影。

    她不回来，她们就没办法跟她商量回购的事, 也怕拖久了市里又有了新的想法，不定会把新夏全部收归国有。

    到那时, 就算她们肯出钱, 也未必能买得回来了。

    姜严知道夏伊宁最近为了这事, 夜里都睡不安稳, 她也跟着心疼：“知遥，你能听到沈总的消息吗？”

    许知遥摇头：“我动用了所有关系还是找不到，也许沈总是有心不想让人找到呢？”

    夏伊宁心里咯噔：“那是为什么？”

    难道沈总想趁这次重新调查的机会把国资那部分也都收购过去？以沈氏的实力，她想要，市里八成是会同意的。她也没忘当初沈之冰一开口就跟她要夏氏总部时的场景，到现在都令人心悸。

    当时她觉得沈总要得太狠。但当她自己当了老板，在这深浅难料，前路不明的商场里摸爬滚了些许时日后，才明白沈之冰的快狠准是经过了多少次的摔跟磨砺后才拥有的。

    过去是忌惮和提防，如今她倒是想要成为沈之冰那样好手段的人了。

    但如果这样令人崇拜又畏惧的人站到了自己对面，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夏伊宁越想心越沉，内心并不愿意和沈总成为对手，哪怕从沈氏那里回购资产的时候价格高一些她也是愿意的。

    姜严察觉到她的情绪，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又舍不得她一个人承受压力，唯有多陪她。

    沈之冰出现在市里找夏伊宁谈话的时候。重新调查的结果出来了，当初夏氏出现危机和后续引入重组都没问题，问题出在刘处长和秦世贤联手做局，准备以折价处理的方式把国资收购的那部分资产倒手，实际只需一折的成本。

    至于夏永，则是秦世贤过于贪婪，想要两头吃，又生怕在重组过程中遇到阻挠，所以用相同的计划换了受益方服他一起配合。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成了如何处置新夏比较合适。

    市里想先问问夏伊宁的想法，如果她有意向回购接手那是最好。但也担心沈氏不同意，毕竟当初重组的时候也是市里出面给沈之冰暗示，让她帮忙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双方都坐下来，当面谈谈。

    和夏氏危机时不同的是，那时候没人觉得夏伊宁跟姜严能扛过去，所以偌大的危机市里优先考虑的绝对是沈之冰。而到了今时今日，夏伊宁和姜严俨然已是海城文化产业升级的带头人，无论是在象征意义上还是实际能力上，都今非昔比。

    所以这次市里的态度很中立，希望双方好好沟通，能够笑着把问题解决最好。

    夏伊宁找了沈之冰那么久都没结果，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意味很明显。之前心里的忧虑再次涌上心头，夏伊宁不得不起十二分精神。

    和她的严阵以待相比，沈之冰则轻松得多，看上去这次露面纯粹是为了给市领导一个面子。

    江局长亲自表态：“之前的确是市里的疏忽，没有及时把这些害群之马抓出来，导致了重大损失也严重损害了政府的公信力。所以经过开会研究，市里希望把新夏放归民营，让更适合的企业家去经营。”

    他看了看沈之冰，又看看夏伊宁，见双方都没什么明确变态，接着又：“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继续合作那是最好。夏呢，就接手国资的部分，沈总你呢，还是继续持有现有的股份。”

    重组后，国资占了大头，如果让夏伊宁接手，加上她之前手里留存的部分，俨然就是新夏的话事人了。江局长出这个提议的时候，特地多观察了沈之冰一阵，毕竟这的确有点踩她的脸。

    但沈氏近年低调，已经不再刻意扩张，夏伊宁却不同，她在海城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出于市里的私心考量，的确更希望能激励到夏伊宁，只不过沈氏那边必须要安抚到位。

    夏伊宁酝酿着之前已经做好的算，只要沈之冰肯同意让步不争，她愿意多支付给沈氏一笔钱。

    令她和江局长都没想到的是，沈之冰依然是淡淡的语气，轻松爽快地就给了答案：“我不反对国资部分由夏伊宁接手。”

    她同意得太快太顺，以至于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沈之冰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经意勾了勾唇：“不过我有个补充条件。”

    江局长笑：“来听听。”

    沈之冰看着眼底藏着紧张的夏伊宁，缓缓开口：“我手里的那部分资产，也希望夏伊宁能够回购。”

    这是主动出让？夏伊宁完全猜不透沈总的意图，她不争国资的部分，又主动要卖手里持有的那些，难道是不看好新夏的未来？又或是想要趁机卖个好价钱回收投资？

    江局长也没想到沈之冰要退出，摸不准她是赌气还是诚心想出售，便替夏伊宁开了口：“那沈总你的心理价位是？”

    夏伊宁本来没想到可以这么快接手国资部分，当初准备的钱足够回购沈之冰手里那些。但要同时吃掉怕是有点难度，除非沈总大发慈悲，原价返还还差不多。

    可哪个生意人会这样做买卖，吃大亏来成全别人？这种美梦夏伊宁很早就不信了，然而沈之冰的回答着实让她再次疑惑起来。

    沈总她：“就按当初收购的价格，再给我一年期固定存款利息就好。”

    夏伊宁不敢置信：“沈总，你……”

    沈之冰浅笑着提醒她：“我做生意向来不喜欢磨蹭，你如果不同意这个要求，也许下次我就改变主意了。”

    这种便宜谁会瞎了眼不捡啊，尤其还是当着市里领导的面，沈之冰肯定不会是随便的。夏伊宁连连点头，生怕她变卦。

    江局长也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一块大石落地，心情很好：“这样，待会我们一起吃个饭，算是市里答谢两位对我们工作的支持配合。”

    **

    饭局结束，夏伊宁的思路也厘清了，沈总这次真是一点利润没赚到，甚至还白搭了不少精力。

    她叫住刚跟她告别的沈之冰，追过去问：“沈总，能问问你，是为什么吗？”

    沈之冰知她疑惑，没了江局长在旁边，她倒是更坦诚。她看了眼夏伊宁身后：“因为她。”

    夏伊宁刚才就看到姜严在等她了，上次沈总也是因为姜严，这次还是因为她。难道姜严带给她的感动真能让沈总白白让出这么多钱吗？

    见她不信，沈之冰无奈摇摇头：“自己当了老板后，果然聪明多了。”她的目光看向更远一点的地方，那里停着她的劳斯莱斯，车里应该有人在等着她。

    看见车上走下来的人后，沈之冰唇角浮上温柔的笑：“也因为她。”

    夏伊宁和姜严同步朝那个方向看去，终于见到了能让沈总瞬间变得温柔娇媚的人。

    “她是齐筝，是我的爱人。”

    听到沈之冰的话，夏伊宁缓缓回过头。关于齐筝，她大多是从许知遥那里了解到的。

    齐筝和姜严都朝着自己爱人的身边走去，当她们四人站在一起，沈之冰看着齐筝，嗔道：“为了你，我刚刚可是损失了不少钱。”

    夏伊宁朝齐筝点头致意，无论因为什么，她的的确确从中获益：“谢谢齐总。”

    齐筝看着姜严，又看看夏伊宁，气场并不像沈之冰那样强势，却把温柔和坚定这两种气质糅合得完美无瑕。

    “好好珍惜携手的机会，也好好珍惜这份婚姻。”

    想起许知遥曾过的原因，姜严跟夏伊宁识趣地没有当着那两人的面追问。毕竟自己的幸福或许是别人的痛苦，更何况是这样一对璧人。

    等上了劳斯莱斯，看着姜严跟夏伊宁的车离去，沈之冰拍了齐筝大腿一下：“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齐筝熟稔地安抚起眼前将要炸毛的人：“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致力于推动同性婚姻合法了吧。”

    这些年淡出商界后，齐筝没忙别的，就在为这事奔波忙碌。沈之冰起初不理解，以为她想要弥补遗憾，可是时间久了又觉得不仅仅因为这个。

    看着姜严跟夏伊宁一路走来，她好像摸到点感觉了。

    “如果前进的路上难免有坑洼，尽其所能修补好就能让后面的人不吃同样的苦，那他们也会学着去修补其他坑洼。时间久了，路上的坑洼少了，后人的路也就平了。”

    夏伊宁上了车还在回忆刚才短暂的见面过程，感慨道：“我一直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人可以征服沈总，今天看到齐总后我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俩一站在那里，就解开我所有疑惑。”

    姜严笑着看看她：“那你呢？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征服你？”

    夏伊宁伸手在她旁边晃了一下，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正好在她婚戒处围了个圈。

    “姜严。”

    姜严专注看着前方，没转头。

    “嗯？”

    夏伊宁笑意不减，又了一声：“姜严。”

    这次姜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上回在办公室里夏伊宁已经演示过一遍。

    等到红灯处，姜严才终于能转过脸认真看她。

    夏伊宁迅速在她唇边吻了一下：“我的答案只有姜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