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不会放弃。”
在徐弈棋眼里,霍城无疑是一个有点可怕的人。他是能在燕城随意呼风唤雨的大少爷,因为出身优渥能力过硬,从来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所以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神色茫然,脸上露出难得的颓态,心下也忍不住觉得诧异。
看起来,霍城比他原先以为的,要更在乎苏闻禹一点。
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从不怀疑霍城对苏闻禹的喜欢,像苏闻禹这样的才貌和性子,多的是人想要养在家里朝夕相对。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眼下的后悔大抵是源于失去,那一旦重新得到了呢?如果现在就这样被哄好,难保以后不会故态复萌,那么是不是又要花下一个三年重蹈覆辙?
三年又三年,谁的人生经得起这种折腾?
和霍城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场豪赌,赢了得到全部,输了一无所有,他私心里不想让苏闻禹再次冒险,最后陷入这种可怕的循环!
于是,徐弈棋压下心头那点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动摇,鼓足了勇气开口劝道:“霍总,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我还是想——”
他稍微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仔细斟酌措辞:“闻禹是最心软的一个人,三年的时间里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让他留下,但你什么都没有做,才导致他最后离开。可见,你对他的心意并不是多么深厚,也许过一阵子就忘了。”
着着,语气转为恭敬,话却多少带点言不由衷:“再了,以您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话音未落,霍城那双幽深冷漠的黑眸就迅速射出寒光,像利箭一样直直地刺了过去。
你又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他没那么喜欢苏闻禹?
盛煜川是这样,徐弈棋也是这样,就连苏闻禹自己,都不相信他的爱是真的。
胸间一口郁气几乎是立刻升腾而出,随之而来的是烦躁和无措,哪怕之前被家中父辈所有势力联合针对,差点翻不了身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要把眼前这个人拎出去,不想再听到这些令人恼火的话。
这种被负面情绪支配的感觉糟糕透顶,像是下一秒就要失控。
但是霍城咬了咬牙,硬生生克制住了。
“我不会放弃。”最后,他这样。
他甚至弯了下嘴角,唇边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更显得眼中一片阴鸷晦暗,好像乌云浓雾不断翻滚。
那种强烈的渴望和势在必得的决心,仿佛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偏要将人网在其中。
坐在对面的徐弈棋感受最为直观,简直是遍体生寒,后背瞬间汗毛倒立,紧紧捏着的拳头都略有点发抖。
“总之,今天的事多谢霍总,我们以后会提高警戒,但你探消息还想要继续纠缠的事我也会如实告诉闻禹。”
虽然刚刚才接受了对方的帮忙,查到工作室内部的问题,但发现他用心不纯之后,徐弈棋实在有点上火,忍不住半真半假地恐吓道。
“你不会。”
男人修长的手指正随意把玩着圆球状的摆件,扣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的声响很清脆,一下又一下好像催命的钟声。
徐弈棋听得耳膜直跳,瞬间自己脑补了一大堆剧情,“嚯”地一下直接从座椅上站起来,还吓得退了好几步:“你,你是想威胁我?”
霍城面色不变,连眼皮都没掀,“用不着。”
“你根本不敢告诉他。”他嘴角向下一撇,手上动作微顿,然后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一眼,沉下嗓音的时候,好像还隐约含着一点轻嘲。
“怕他回心转意。”
徐弈棋眸光一震,再次噎住。
只被男人这么随意一扫,他就有种从头到脚都被人看透的感觉。
可是再看霍城呢?
他已经恢复了一开始那种八风不动的状态,神色冷漠又淡然,和从前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一点发怒过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徐弈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这位高傲自负坚不可摧的霍总,似乎只有在苏闻禹的事情上,才有可能出现那么一丝裂缝。
两人话到这个份上,自然是聊不下去了。
徐弈棋赶紧找了个借口,趁机提出要走。
霍城想的都完了,想问的,大概率也问不出结果,倒也没有继续挽留。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浑身气势收敛,抓着摆件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如梦初醒,起身也准备离开。
外面长廊里飘着淡淡的茶香,似乎是从两边的包间里透出来的,还氤氲着瓜果点心的味道,混在一起居然不算难闻,反而莫名熟悉。
霍城的神色稍有好转,长腿一迈大步向前往外走,之后还要赶一个会,却在余光瞄到右边房间客人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下子就停住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包厢的门关得很严实,但窗开得不,上面有宽大的花格,几乎不阻碍视线,正好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桌前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闻禹和……裴瑾文。
霍城的神经倏而紧绷,面色也迅速冷了下来。
自从上次在画展上见过两人的相处之后,他就让人着手调查,发现裴瑾文回国之后没有进自家公司,而是开始从事专业本职工作,同时兼顾理私人产业。
裴家旁支多,派系乱,内里情况复杂,他的选择并不算奇怪。
和苏闻禹的往来是因为公司之间的合作,相熟的契机则是同在罗特斯顿大学进修过艺术,并师从同一位教授,此后的画展勉强属于志趣相投。
时间跨度不算短,逻辑也算得上自洽。
但霍城依然觉得可疑。
不过他也很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干涉苏闻禹交友显然不可行,而且即便现在过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更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
这会儿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离开,另找机会接近。
这个时候霍城还在想,苏闻禹曾经误会裴瑾文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个人产生什么好感。
可是下一刻,只见苏闻禹弯起一双眼睛,脸也跟着皱起来,嘴里一边着什么,一边露出了无奈讨饶的表情。
眸光清亮,面上还有藏不住的笑意。
霍城呼吸一窒,一下子僵在原地,目光怔忪。
他对这样的表情,又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苏闻禹从前经常有这样的时候。
陌生是因为,他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苏闻禹了。
“霍城我错了我错了。”青年半个身子缩在他怀里,却还要笑嘻嘻地往里躲,整个人软成一块软绵绵的糖任人摆弄。
“好嘛,那我听你的好啦,不要生气。”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只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看,里面的光彩连最昂贵的宝石都比不过。
而眼下,这种目光给了别人。
这样亲近的态度也给了别人。
一个星期前,苏闻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明明不假辞色。
可现在,居然在裴瑾文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霍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心脏好像要裂开一样,那股痛楚让他在反应过来以前,人就已经冲到了包厢门边,手一抬起,可正要动作的时候——却又猛然收住了。
他缓了缓,眼中的戾色稍微褪去,才绷着下颔敲了几下门。
声音沉闷,力道即便经过相当努力的克制,依然弄出了不的动静。
“请进。”
“……那老师您先忙,下次再聊。”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苏闻禹这边刚刚被老师夸得毫无招架之力,正好准备结束通话。
他脸上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薄红,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结果抬头一看进来的人,登时眼皮一跳,嘴角的笑意也不自觉地变淡了。
他其实搞不清霍城到底什么意思,总是会偶尔出来彰显一点存在感,但又觉得也没必要搞懂,总归影响不到他。
而霍城一进门,就听见苏闻禹的最后几句话,又看到支在桌面上还没收回的手机,大概就猜到刚刚那种亲近的态度是在和老师话。
也对,他和裴瑾文是同一个导师。
他心里顿时一松,喉结微滚,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约下午茶?”情绪迅速收敛之后,霍城十分自然地走近两人,然后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废话。
苏闻禹还没回答,倒是裴瑾文先笑了一下,面上一派温和。
“是啊,不过挺巧的,我们难得来城东一次,霍大少刚好也来了。”
他话总是这样,好像能转好几个弯,难得来城东,而不是难得聚一次,仿佛他们经常城西城南到处约似的。
而且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直指霍城蓄意跟踪居心不良!
“是很巧。”霍城也寸步不让,语气不紧不慢:“看见熟人,总要声招呼。”
大少爷不请自来,他既然这样,那苏闻禹自然也不好多什么,只是冲他点点头表示问好。
“还有什么事吗?”他又问,语气平淡,可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赶人。
霍城不禁垂眸,眼睫动了动,遮住了此刻神情的不悦和阴翳,但下一秒,忽然想起什么,:“上次你来拿画,有一幅忘记收拾了,还在家里。”
他那天帮忙搬画的时候魂不守舍,也没留心一共有几幅,之后再去画室的时候,却发现居然还剩下了一幅。
就是那幅画着他在楼下,抬头向上看的作品。
当时霍城心里还暗暗高兴,一直想以此为契机再约人上门一次,或者借着送画的机会再见一面。
不料苏闻禹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讶。
“那个是我刻意不拿走的。”他解释。
特意不拿的?
可为什么哪一幅画都拿了,偏偏落下画了自己的这一张?
是……不愿意出售吗?
霍城胸口砰砰直跳,不知道还在期待些什么,但心头确实存了点不清道不明的希冀。
“为什么单单不拿这个?”他也是有点昏了头,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在场,竟直接问了出来。
苏闻禹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这还要问吗?
那幅作品清清楚楚地画了霍大总裁的脸,他怎么好拿出去参赛展览?
实话实是美德,所以他很诚实地:“这个其实属于你的肖像,我不太好卖,交给你处理比较好。”
霍城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 苏苏:留着也是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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