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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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转眼就到了一月末,燕城气温骤降,遍地飘雪。

    苏闻禹前阵子刚跟着叶荣峥父子一起迁徙,换了个取景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风光雅致,最关键的是,没那么寒冷,他带来的过冬厚衣反而没了用处。

    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苏闻禹支了画架准备涂个速写,叶明垣则抱着台相机在旁边插科诨。

    两人年纪相差不算大,在艺术方面又有共同语言,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逐渐发展出了革命友谊,一起笑笑,倒是热闹。

    叶荣峥看见自己儿子那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就来火,手一拨,像老母鸡护着鸡崽似的把人扒开,“去去去,你别在那儿扰苏。”

    “爸,我是您亲儿子吗?”叶明垣立刻斜着眼哀嚎出声:“要早知道您这么厚此薄彼,我就不来了。”

    “我让你来了吗?”叶荣峥根本不买账,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恨不能踹他一脚,“当初不是你知道我最终定了苏之后,才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来吗?”

    “我那是……”青年眼神一闪,俊朗的面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尴尬,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苏闻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时听得愣住了,“是吗?”

    叶荣峥肯定地点点头,“那时候你交的那份自荐材料,也是他先看到了推给我,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联系你。”

    苏闻禹顿时恍然,立马笑起来:“明垣,看来我还要多谢你呢。”

    他就嘛,自己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那会儿几乎是赶在截止时间前拜托阎百岁前辈转交的,结果却那么快就收到了回复,原来是这么回事。

    “本来他去年刚毕业是有别的安排的,但看了你的作品之后,就一定要跟着来。”叶荣峥当时也觉得有点纳闷,只不过他自己也对苏闻禹满意得很,也就没想太多。

    闻言,苏闻禹不禁再次把微微诧异的目光投向身边的青年。

    这人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居然还挺能藏事儿,两人都朝夕相处那么久了,竟然一点都没听。

    叶明垣被他盯得更不自在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点什么,最后只是沉默地扒拉了两下头发。

    隔了一会儿。

    他到底还是没憋住,轻咳一声,低低地:“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苏闻禹一挑眉反问:“那你想吗?”

    叶明垣哑然。

    他敛了一贯的嬉皮笑脸,那张俊脸一板起来,倒显出几分气势。

    等到叶荣峥走进院子里,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他才默默抬眸,看了一眼苏闻禹,终于神色复杂地开了口。

    “师兄,我其实,是一眼就看中你最后那幅画了。”

    苏闻禹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当时叶老收徒的要求是提交三幅时间横跨三年的作品,他最后一幅……是那时候才刚刚完工的,藤蔓中的新生。

    “一直以来,我爸就像藤蔓一样,保护我,支撑我,拉着我往上走,但同时,也在束缚着我,偶尔甚至会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来。”

    叶明垣垂着头,语气越来越低落:“所有人都只会知道我是叶荣峥的儿子,无论画出什么,都会被对比,画得好是应该的,画不好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是换个领域就不同了,没人知道我是谁,做出什么成绩都是我自己的……”

    苏闻禹了然。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油画天赋不错的师弟会突然转行去摄影了。

    “其实这些话,我本来对谁都不好意思去。”着着,青年嘴角微勾,面上就带出了几分自嘲,“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挺厚颜无耻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更不会理解——”

    “我理解。”苏闻禹安抚道,然后神色温和地看过去,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叶明垣的眼睛微微一亮,似乎一下子高兴了几分。

    “你那幅画里我找到了共鸣,但我觉得你和我的情况,又有点不一样。”

    他顿了顿,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狡黠一笑道:“你好像在谋求一种平等,不愿意继续仰视成为附庸,所以才要挣扎,这背后,应该有故事吧?”

    苏闻禹莫名眼皮一跳。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白了叶明垣一眼,神色淡淡道:“有没有人过你很八卦?”

    叶明垣耸了耸肩,“我只对感兴趣的人八卦。”

    苏闻禹毫不客气地直言:“八卦的人对谁都感兴趣。”

    “哎呀,被你看穿了。”他哈哈一笑,双手插兜,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

    苏闻禹不禁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再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连着震动了几下。

    点开屏幕一看,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裴瑾文。

    之前道尔修斯老师的学生在巴黎策展,两边谈拢之后,苏闻禹就把自己的作品寄了过去,结果今天正好在展出中,所以他特意来道一声恭喜。

    他还表示了一点遗憾:“可惜我人在国内,没办法亲眼欣赏你的大作,不过老师亲自去了,还你这次给他争光了。”

    苏闻禹也挺高兴,“是我要谢谢老师帮忙从中牵线才对。”

    他这边信号是真的不好,每发一句消息,不管是图片还是文字,旁边那个加载条都要转动好久,慢吞吞的,还总是变成惊叹号,显示发送失败。

    苏闻禹也不好意思老让人等着他的回复,就没多聊,只是想到此时国外的大型展览,嘴角还是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

    巴黎的唐迪那馆。

    卢比斯艺术展现场。

    霍城静静地站在展厅,望着一幅振翅欲飞的金丝雀,怔愣地出神。

    两个行政助理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是一脸费解。

    才刚刚在澳洲谈完明年全季度动土的项目,之后在新加坡还有一个重要的政商会议,中途可供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很少,可是这位偏偏连口气都没来得及歇,紧赶慢赶,非要千里迢迢飞到法国一趟。

    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项目出了变故需要洽谈,结果——就是为了来参观这场画展?

    霍总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就在这时,看了眼手机的江特助忽然上前,压低声音:“霍总,有苏先生的消息了。”

    霍城顿时面色剧变。

    很长的沉默过后,他忽然哑声:“他……过得怎么样?”

    “快乐吗?”

    江特助想到资料上的描述,实话实道:“应当是不错的。”

    霍城吸了口气,眼睫轻微颤动,眸底神色晦暗得难以辨认。

    “好。”

    “那您什么时候动身,我好帮您安排。”江特助在旁边贴心地问。

    霍城又沉默了。

    在刚得知苏闻禹离开的时候,他简直像是要疯了,满脑子都是阴暗的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过在知道苏闻禹的下落之后,立马就不管不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人身边,然后自此把他绑住再也不分开。

    可是……

    霍城看了一眼苏闻禹画中的那只鸟。

    它有世上最漂亮的羽毛,和最有力的翅膀。

    “我就不去了。”他。

    “……霍总?”江特助几乎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先生刚从燕城消失的那几天,霍总几乎像疯了一样,只想着找人,公司上下噤若寒蝉。

    在那之后,他恢复了一点精神,每日开始无休止地工作,只是每隔几个时就要问一遍寻人的进展,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浑噩的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查到落脚的地方,居然又不去了?

    他忍不住提醒:“霍总,叶老先生神出鬼没,错过这次,下回就更难找了。”

    “所以你快走。”

    江特助不解:“?”

    霍城眼神空茫,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恍若叹息。

    “再不走,我可能马上就要忍不住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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