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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鹤轩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地上的庄臣和一旁晕倒的人, 冷声道:“今日之事, 你可曾经过司天师的许可?”且不论这个沈然究竟是不是鬼,既然他现在已经归入了司前辈的名下, 那么行为做事也该要按照鬼仆的规矩来受到限制。

    沈然轻咳一声:“我没有害人性命。”

    庄臣虽然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但还是迅速爬了起来, 挡在了沈然的前面,冷冷道:“这是我们的私事,与旁人无关,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单鹤轩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盯着沈然。沈然看向倒在地上的金汶熙,微微眯了眯眼,看来只能再另外找时间将这人抓来审问审问了, 见单鹤轩一个劲的盯着自己, 无奈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单鹤轩道:“一起, 关于今天的事,我也要向司天师反映。”

    庄臣一把将沈然的手给抓住,那紧张的模样,抓着他的手都甚至在微微发抖, 就连刚才沈然要带他走的时候庄臣都没有反应这么大的。这番模样,看的沈然眸子一暗。

    但是再如何, 当着单鹤轩的面他也不好什么, 只得道:“我有我要走的路, 你也有你以后要过的生活, 刚刚我带你走是逗你的,还有,关于我的事你别再调查了,有些事远比你所见到的所能想象的还要复杂,好好过好你的日子吧。”

    庄臣看着他神色甚至都狰狞了几分:“我不许!什么叫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生活,是,都是我的错,我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我后悔了,然,我真的后悔了,没有你的日子你让我怎么过,我要跟你走,不管你要去哪里,你是人我陪你做人,你是鬼我跟着你当鬼!”

    然而庄臣的话刚刚完,就突然一下倒了下去。沈然朝单鹤轩看去,单鹤轩放下手神色颇为冷淡的看着他:“人鬼殊途。”

    沈然忍不住嘴角抽抽,看着地上的庄臣,似乎有几分无奈:“那他会忘了今天的事情吗?”

    “随意剥夺普通人的记忆是侵权的行为。”

    沈然叹了口气,弯下腰直接将庄臣给扶了起来,放进了车子里,看着似乎瘦了一些的人,顾忌着一旁还有个盯着他的单鹤轩,伸到半空的手顿了顿,又给收了回来。

    轮到金汶熙的时候,沈然犹豫了一会儿后朝单鹤轩道:“这个人你来扶吧,他很可能跟那场车祸,或者是杀我的日本人有关,我不想碰他。”

    单鹤轩看了他一眼,手一扬,车后座的门自动开,那倒在地上的金汶熙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提了起来,放进了车后座。

    沈然看了看自己的手,大概是人类当太久了,他都忘了他是个妖了。

    于是出门第一天就闯祸的沈然就这么被单鹤轩提溜了回去,并且十分郑重的朝着司阳道:“鬼仆是为了天师在凡俗界生活方便而存在的群体,于各天师的私人领域范围内,鬼仆动用术法是不受限制的,但在公共场合,如非特殊原因,擅自动用术法是违反规定的行为,还请前辈将他们多约束一些,以免造成凡俗界的混乱。”

    司阳看了眼缩着脑袋佯装在教福子如何维护网站实际上竖着耳朵在听的沈然,笑道:“今天多谢单队长了。”

    单鹤轩道:“前辈不怪我多事就好。”

    司阳给他喝光了的茶杯又倒了七分满:“怎么会呢,现在这个和平的世界都是靠你们在维护,不过我这里连同沈然在内,还有一位岚裳在外帮我处理事务,今后还有劳单队长看顾了。”

    “前辈放心,力所能及之内,我一定会尽量给予方便。”

    单鹤轩完,似乎有些踌躇,司阳微微一笑:“单队长有事但无妨。”

    单鹤轩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司阳:“原本不想麻烦前辈,但这样东西局内多位天师都查看过,也对照了诸多古籍,实在是寻不到出处,所以不得不麻烦前辈帮忙掌掌眼。”

    司阳接过盒子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团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粉末,却奇异的对灵力明显有一股抗力。

    单鹤轩在一旁道:“这是从被害者头颅内提取出来的东西,在被害人的头部,被画了平纹鬼经符的符咒中,也同样提取到了这样的物质。”

    一旁的沈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平纹鬼经符?”

    像他们这种特殊部门调查到的东西肯定是不会随便跟被害人的家属的,肯定是要找个一般人能接受的理由抹平,而司阳又从未对人过这件事,以至于连沈然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单鹤轩不清楚司阳对这件事了解多少,所以在沈然问了之后,简单的捡着重点了一遍。

    沈然听后顿时无语道:“这妥妥的封建迷信了吧,就跟以前的那些皇帝炼丹一样,被鬼迷心窍了吧。”

    司阳对华夏的符箓并不算多了解,比起那些有自家传承的世家来,他接触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玄门知识,全部来自于网络,以及各大书店里都能买得到的书本。像这种冷门的符文,要如果不是单鹤轩,他甚至都不知道。

    不过就现在单鹤轩拿来的东西,司阳捻起一些在指尖搓揉了两下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应该是黑玉膏。”

    沈然下意识接口道:“黑玉断续膏?”

    单鹤轩想了一会儿,却没能想到可以对号入座的东西,主要是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

    司阳道:“玉膏所出,以灌丹木,花开五色,转投钟山之阳,生玉之精,浊泽而有光,五色发作,以和柔刚。”

    司阳像是照本宣科一般将这几段念出来之后,看向单鹤轩:“天地鬼神,是食是飨(xiang,宴客的意思),君子服之,以御不祥。”

    司阳话音一落,单鹤轩周身的气息一冷,尽管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也能看出不太好的样子。沈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听司阳念了几句古文,就反应这么大。

    单鹤轩蹙眉道:“错了,从一开始查的方向就错了。”完站起身朝着司阳鞠了个躬:“多谢前辈指点。”

    等单鹤轩离开之后,沈然依旧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司阳笑着看向他:“你以前念书,是不是文科不如理科?”

    沈然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实际上不管文科还是理科其实都不太行,也就是语言上有点天分,记性比较好而已。

    司阳道:“他们都被那个符文给迷惑了,看到那个符文,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以为凶手杀人炼化魂魄,又将尸体丢弃在各大学院当中是为了吸取阳气积攒怨气,最终目的是完成符咒炼成阴丹改变自身,实际上不过是借着这一切炼制出能够上供鬼神的食物而已,以人头为容器,借以黑玉膏中精华之力,结合着阴气阳气催生出精玉来。”

    沈然接口道:“然后喂鬼神?用那么凶残的手段杀了人,只是为了炼制出投喂鬼神的食物?”

    司阳点点头,沈然追问道:“那他刚刚的查的方向错了是什么意思?”

    司阳不厚道的笑道:“想知道?去问他呀。”

    沈然顿时冷漠脸,最恨这种故事讲一半不痛快给个结局的人了。

    沈然留下遗嘱,将所有的财产捐给慈善机构,庄臣舍不得这个当年几乎是他陪着沈然一起购买,装饰的房子,所以干脆花钱买下。

    在沈然曾经的家中,庄臣坐在客厅的飘窗上,这里被铺上了柔软的毛毯,好些个抱枕堆积着,以前沈然最喜欢坐在这里看书晒太阳。看着外面车水马龙,庄臣手里拿着他和沈然大学毕业的合照,整个人变得无比颓废,没有半点曾经的精致优雅。

    伪装了那么久的一切,在那天遇到了沈然之后,就彻底被粉碎瓦解了。

    一开始他怀疑金汶熙,只是因为自己对金汶熙的前后态度,只要金汶熙出现他就看不到其他人,就算看不到金汶熙,也总会不自觉的想起他。作为一个从来不曾迷信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因此联想到降头邪术。直到沈然的失踪,紧接着传来了死讯,他好像一下子从被人圈住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然而眼前的现实痛的他撕心裂肺。

    他找了对这方面有些了解的朋友请了个大师,大师他被下了爱情降,算是东南亚那边比较常见的降头,解降并不复杂,很容易就给他解了。当降头被解掉之后,他再看金汶熙就有种从了各种光晕雾化的唯美突然一下变成卸了妆的高清,前后简直派若两人的感觉。

    恨金汶熙吗,当然是恨的,但他更恨自己,他到现在都会恨自己那天为什么抱的是金汶熙,如果他抱的,保护的是沈然,沈然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他也恨自己为什么要胆懦弱,明明并不是没有感情,为什么不勇敢点。

    跟沈然相处的大学四年,就连他身边的朋友都能看出沈然对他的感情,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不敢,出柜之后将要面对的社会压力,家庭压力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他怕他一时的冲动会毁了自己还有沈然的一辈子。

    后来他带着沈然一起创业,给沈然最好的待遇,一面他找理由服自己,给不了沈然想要的感情,那就给他自己能给的最好的物质生活。可是潜意识里,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却又舍不得放沈然走。他自私的圈住了沈然,这一圈,竟然就是沈然的一辈子。

    面对他的自私和退缩,沈然一再的包容,而他的包容也就造就了自己更加的贪得无厌。当这一切都变成再也回不去的破碎,后悔却为时已晚。

    在得知了沈然的死讯后,支撑着他的是为沈然找到凶手,却让他意外发现那场车祸竟然跟金汶熙有关。车祸,绑架,死亡,还有一个对他下过降头的金汶熙,这其中处处透着诡异。他留下金汶熙只是为了查清楚这背后的一切,他对沈然的亏欠那是他跟沈然之间的债,但在那之前,那些害过沈然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一刻,他真的前所未有的渴望能够跟沈然一起走,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可是那时候的沈然却令他感到无比的陌生,陌生到甚至令他无法抑制的惶恐了起来。跟沈然认识了十几年,那是第一次,他那么清楚的感觉到,他跟沈然,似乎真的变成了两个世界,沈然认识的人他不认识,他们的话他听不懂,那是一个全新的,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门铃声响起,庄臣的第一反应是沈然回来了,忙不迭的跑去开门,却见到门口的金汶熙。一瞬间,庄臣的眼神都变了。

    金汶熙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神有些闪躲,明显是很害怕这个地方,可是此时他却壮着胆子过来,一面不着痕迹的在观察四周,一边又带着令人作呕的作态朝庄臣道:“庄臣哥,你有两天都没去公司了,大家都很担心你,那天遇到了沈,沈然哥的鬼魂之后,你就整个变得不一样了,庄臣哥,这是我给你求的符,你戴在身上吧。”

    金汶熙也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的,整个心思似乎并没有放在庄臣的身上,以至于都没发现庄臣看他的眼神有多冷。

    庄臣堵在门口并没有让金汶熙进屋,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冷笑了一声:“符?这又是你的什么害人手段?你是想害我,还是想要害沈然?这符是用来给我保平安的,还是用来对付沈然的?”

    金汶熙大概是没料到庄臣的反应,瞬间反应出的表情是震惊的。但是他极快的想要掩饰过去,可是下一刻,他那白皙纤细的脖子被一只大手生生的掐住。

    金汶熙本能的想要将庄臣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给推开,可是一个几乎从来不运动的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一周至少要三四次去健身房的人呢。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庄臣,满脑袋的念头都是庄臣是不是被沈然的鬼魂附身了。他挣扎着朝着掉到了地上的符纸看去,可是符纸一点反应都没有,证明这里并没有沈然的鬼魂。

    见到金汶熙的眼神,庄臣将地上的符纸直接给碾碎了。

    金汶熙紧紧抓着庄臣的手求道:“庄...庄臣哥,我...我是...汶熙啊,庄臣...哥,救我,松手,松...”

    庄臣一个转身,将金汶熙死死的抵在了墙上,掐着他脖子的手劲并没有松开半分。看着濒死的金汶熙几乎绝望的模样,等到他快要窒息的时候,这才手松开了一些,让他能够重新呼吸。

    见金汶熙几乎虚脱的模样,庄臣凑近他冷冷的笑开了:“放心,我怎么会让你死呢,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死里逃生的金汶熙无法抑制颤抖的看着庄臣,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两天没见,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个庄臣不是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吗。

    那恐惧又不解的神情看的庄臣再次发狠,掐着金汶熙的脖子又用了几分力道:“爱情降,买通的司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留着你只是为了钓出你背后的大鱼,可是现在我发现没必要了,因为留着你,只会让我一天比一天更觉得恶心!”

    ....................

    一间学校杂物房内,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孩费劲的将手上的绳子给挣脱,即便手上被粗麻的绳子磨擦的一片血红也不在意。一边抽噎着一边将嘴巴上的胶布给撕开,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大概是被捆绑的有些久了,爬起来的时候双腿不听使唤的软着摔了几次,好不容易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爬到门口,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女孩又惊又怕,哭喊着希望能有人来放她出去,可是深夜的校园里学生老师早就各自回家了,保安处距离教学楼也远着,未必能听得到杂物间里的声音。

    女孩看到墙上那个气窗,连忙将堆放在角落里的一些废弃桌子推了过来,心又害怕的踩在桌子上,扒在气窗上想要从那里爬出去。深夜空无一人的校园,那一片的漆黑就像是能将一切吞噬的恶魔巨口,即便是女孩十分熟悉的学校,但还是令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气窗虽然不大,但还是可以容纳一个瘦弱的女生。女孩看着距离气窗有些距离的地面,一咬牙,生生从上面跳了下来。

    脱离了那个困锁住她的杂物间,女孩委屈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双手胡乱的在脸上将眼泪抹去,女孩慢慢站起来了,一瘸一拐扶着墙心的往楼梯走去。

    突然,哒,哒,哒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女孩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怕的发抖,却根本不敢回头,一边惊叫哭喊一边头也不回的向着学校大门口冲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学校保安处的人根据工作流程,要在开学校之前先巡视一遍校园。不过当他巡视到教学楼那边的时候,却见地上似乎躺了个人。已经进入了深秋的季节,天色也亮的越来越晚,保安看不太清楚,举着手电筒慢慢走近,瞬间吓的跌坐在地。

    在教学楼的门前,一个女孩浴血的躺在那里,像是从楼顶跳下的,整个四肢摔的无比扭曲,整个人躺在一片血红之中,头却是朝向着保安的方向,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