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客舰的经济舱。

    兜帽扣在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大一坐在拥挤的座位上，挨挨靠靠挤成两坨，嘀嘀咕咕咬耳朵。

    其中矮的那个嗓音年幼软糯，话磕磕绊绊，还带着口音，像不习惯奥斯曼语地道：“我们真的能混上去吗？我们证件是假的啊……”

    而另一个高大的配合地歪斜身子，听完平静无波安慰他：“相信我，只要在情报贩子那里付出足够的酬劳，他会搞到附属星的合法居民证件。”

    “真的假的，这么牛批？”

    “嗯，真的。”

    身旁哈曼达认真点头后乔伊赞叹的睁大双眼，随后又想到什么心怀愧疚。

    “那、那你付出了多少酬劳啊……唉，我老花你的钱……等我回去我一定报答你！”

    “没事。”

    “不不不，我真的会报答你的！”

    “真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你——”

    “我用你照片跟情报贩子换的。”

    “…………”

    “他还倒给了我很多钱。”

    “…………”

    侧目余光扫到人类笑容凝固，已经石化的样子，哈曼达悄悄勾起唇角忍笑，半天才补充一句：“以前官网上的照片，放心，没有新照片还有不合适的照片。”

    他们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联系十三区的人，就是因为三皇子哈利现在还没有被逮住。

    只要那个恶魔活在世上一天，哈曼达就绝不会将人类在没有任何保障前提下暴露出去。

    他怕先找上门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就算没新照片那特喵的也是照片啊，你怎么不把你的照片卖给他！！！”乔伊气的想用自己的自来卷扎死他。

    “我想给。”谁知哈曼达道：“他们不要。”

    乔伊：………

    卧槽，人干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日落城的混蛋到大混蛋都是‘人迷’，他们要是对劳资的照片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劳资、劳资——

    乔狗卷羞愤捂脸。

    嘤嘤嘤，迦琉斯我对不起你。

    在乔伊深深忏悔自己不该‘卖照求证’时，客舰上的服务机器人给乘客挨个扫票，扫到两人的时候乔伊还紧张的不行，哈曼达倒是很镇定。

    不过乔伊深深怀疑如果不通过，哈曼达可能会直接掏枪劫机……

    “滴滴——”

    清脆的声音响起。

    绿色灯亮了亮，机器人甜甜的了声欢迎语，咕噜噜又去前座了。

    “呼~”

    通过啦。

    乔伊松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心跳在耳膜边乱跳，手指下意识探入怀抱，触手一片冷硬冰凉。

    “崽，吓坏了吧？爸爸在呢。”

    乔伊声抚摸着怀里紧紧护着藏着的圆柱玻璃容器，那里面装着他还没成型就因为险些死亡而被剥离的大鹅子。

    他长大些了。

    现在这个培育箱已经不适合他，而更大更适合的日落城没有——这也是乔伊咬牙给自己了两支止痛药，让哈曼达用机械支撑架撑住自己两条腿，艰难登上这架客舰的原因……

    “药过劲儿了？”

    哈曼达注意到人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侧过来挡住别人的视线。

    “我再给你一针？但你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副作用，你的腿现在没有支架根本站不起来。要么忍，要么……别要腿了。”

    “不行！”

    乔伊听他这么一哆嗦，脸煞白猛摇头。

    “我忍，我、我忍……”

    本来他身上那么多伤疤，凸起密密麻麻的……他都怕迦琉斯看到会恶心，要是再没有腿……他爹真不要他了怎么办？！

    越思念迦琉斯，乔伊就越在意自己的伤，越自卑！

    他脸上其实也有，就在眼眶上面，不过被卷发遮住了。

    自己本来就没本事、没优点、什么也不会。

    要是再千辛万苦回到家，变丑了的自己和虚弱的崽崽还要面对迦琉斯的嫌恶，乔伊估计自己可能会没出息的掉头就跑，边跑边泪奔。

    “迦琉斯……不会嫌弃我的……对叭？”

    乔狗卷抱紧玻璃瓶里的崽，头上的卷毛失落地软趴趴垂下来，眉眼低着。

    宛如一只流浪太久，怕家里有了新狗子的汪。

    哈曼达佩服这只人类的坚韧，见到他难过却也不会哄，只好跟服务机器人要了很多价格昂贵客舰餐。

    ……

    日落城到帝都坐客舰需要两天时间，中间还要停靠四个附属星。

    来之前哈曼达和乔伊就讨论过，哈曼达虽然有新的证件，但实际上他还是逃-犯，到附属星还好，到严格的帝都，估计还没进门就要被逮住。

    所以哈曼达决定到离帝都最远的那站他就下了，然后坐客舰返回日落城（他认为日落城其实还挺适合他的），从此在哪儿定居。

    至于乔伊就不停站，直达帝都，下客舰后联系家人就好。

    短暂的相处，让曾经陌生甚至敌对的一人一奥斯曼成为了好友。

    他是它的救命恩人。

    它是他信仰中的救赎机会。

    一大一有着过命的交情，提到分别当然难过不舍，哈曼达还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而伪装成半大奥斯曼孩子的乔伊拉着他的手，边忍骨头缝插钢针一样的疼擦汗，边嘀嘀咕咕跟他念叨。

    比如到日落城给他回消息啊，反正他们有通讯器。

    以后也是好朋友吖，我儿子一定要认你做干爹哇，以后常联系哇，我以后给你寄钱这两个多月多亏了你……

    哈曼达听着听着就笑了。

    他看着絮絮叨叨的家伙，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人类了，毕竟真的很可爱，很……温暖……

    第二天下午，哈曼达下车了。

    乔伊眼巴巴盯着他的背影，眼泪汪汪直到看不见了才坐回位置，习惯性的跟系统话，半天没得到回答，他才猛地意识到——

    啊，我成孤家寡人了呀。

    “…………”

    细痩胳膊搂住怀中的崽，搂的死紧。

    仿佛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来自那儿了……

    第二天夜晚，帝都到站。

    乔伊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他咬住牙齿，控制住自己想一刀把腿剁下来的冲动，一瘸一拐，单手扶住怀里的瓶子，另一只手撑在座位上慢慢往客舰下挪。

    到下面乔伊不知道自己站在舰口能悬浮下去，还摔了一跤，把脑门磕破了，幸好怀里的容器没有碎。

    ……我可真是个辣鸡。乔伊看着陌生的街道啥也不认识的高科技，嘲讽的笑笑后吸着鼻子瘸着腿，冲着某个方向开始走。

    开始走……

    始走……

    走……

    卧槽！！！

    乔伊闷头走了半天突然惊醒。

    麻蛋，劳资不认识家门啊！！！

    乔狗卷：…………

    乔狗卷：…………

    嘤。

    不认识家门就算了，我、我我我我，我爹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我我我我莫记得了，呜哇——

    我想回家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