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搜宫。”
郎君终于开口话了。
是被陛下给吓得开了口。
这是宫人们后来都知道的事。
但陛下生辰那日, 赵十一在后苑愤怒大声叫人时, 染陶、福禄与钱月默等人都刚好走进后苑,也刚好听到那道陌生的声音。
在场众人, 唯有吉祥与吉利听过赵十一的声音。
其他人惊讶便罢了, 他们俩也不由有些惊讶。
赵十一的声音太过奇怪, 有种很奇特的气氛在其中。
染陶与茶喜一听,眼泪不由就落下, 她们立刻连伞也顾不上, 礼仪更是顾不得,朝前狂奔, 更不论其他人。就连钱月默心跳也漏了一拍, 难道她与陛下的计划有误?
可还不待他们奔跑至事发地。
他们已见到赵十一与陛下。
赵十一手中抱着赵琮, 从后苑深处走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望着雨幕中,径上走来的他们。
他们行来的一路,地面上有鲜血的痕迹, 那是郎君手臂上的伤口落下的血。
明明是奇怪的场景。
郎君才十一岁, 还是个孩童, 却稳稳当当地抱着他们的陛下。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仅仅几个月,郎君真的已经长大,也长高许多,真的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女娘欺负的郎君。
赵十一抱着赵琮走到呆愣的众人面前,淡淡道:“陛下遭人陷害, 被推落水,吉祥去叫御医,吉利回去让殿中人做好准备。”
他们俩好歹受到的惊吓较,立刻应下,回身就去办。
赵十一再看福禄:“带上侍卫,去把宝慈殿给我封起来。”
“……”福禄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赵十一冷笑。
福禄一凛:“不!”
“谁不听话,谁要闹,便杀了他。孙太后要有怨言,将那人的头砍下来送到她面前给她看。”
明明这于礼不和,明明不该对太后这般不敬,福禄却没来由地有些兴奋,他作揖:“是!”转身便走。
赵十一再看路远:“还有你,带上一列侍卫,去将宫门全部关上。一个不许进,一个也不许出。后苑谁都不许进。宫道上不许留人。”
“是,是!”路远还有些慌张,可他师傅都听命办事了,他也转身立刻去办。
赵十一这才抱着赵琮大步迅速向前。
走出许多步,染陶才回神,她慌忙上前,为他们俩撑伞。茶喜也顾不上钱月默,与福宁殿的宫女一同追上他们。
钱月默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拍了拍胸口。
“娘子……”飘书也吓坏了。
“咱们也去。”
赵琮是个很好话的皇帝,就是白大夫知晓他的真面目被吓得不轻时,也不过如此。最起码他知晓,陛下不会要他的命。
可等那位郎君坐在床边盯着他为陛下诊脉时,他差点把脉摸歪了。
赵十一笑:“不会摸,把手砍了得了。”
白大夫差点被吓软,他抖抖索索着去重新摸脉,暗自却想,前几日他去给郎君看身子时,他还不是如此般啊!
他摸了脉,只陛下身子虚,落水晕倒也属常情,受暖后,几个时辰便能醒来。他也不知到底是谁推陛下入水,其余的话也不敢多。
赵十一听罢,松了口气,那便好。上辈子,王姑姑得很仔细,正是怕被人发现,并未选毒性最重的那种。她所选用的蘑菇,是经由西南那处的人仔细挑选的,致幻也只发作过一回。事后,谁也查不出来是他们动的手,只当陛下是真的因雨天路滑摔进水中。
白大夫的医术是实实的,他倒也信,既然几个时辰内便能醒来,那便好。
但这怎够?
赵十一又问:“陛下除了身子虚,还有哪处不对?”
白大夫一愣,他不知啊,陛下身子好好的,没有大病迹象,更无中毒迹象。况且这回陛下又未事先与他好,他该如何?他只能老实陛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虚。
赵十一不满:“果然是个庸医,邓先你来诊脉。”
邓先赶紧上前摸脉,这是个聪明的,他思虑了半天,声道:“郎君,陛下虽因落水而身子弱,但陛下身上有毒啊!”
“什么毒。”赵十一面目平静。
“这——”邓先也不知道什么毒。
赵十一回身看钱月默:“据闻陛下这几日一直在喝淑妃娘子亲手炖的汤。”
钱月默不慌不忙,反问:“郎君是在怀疑妾?”
赵十一冷笑,他就看不惯钱月默这副总是温柔可亲的模样!
他知道钱月默是被害的,虽那汤的确有毒,钱月默却不知情,她也是被人借了一手利用而已。但他就想把钱月默给牵连进去,他再不想看到钱月默那张脸!总是温温柔柔的,清清雅雅的,做给谁看?
还不是做给赵琮看!
钱月默不知郎君对她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但她不怕,陛下身子无碍,终将醒来。
赵十一的眼神阴郁,一屋子的人全部低头,不敢言语。唯有钱月默微笑与他对视,她笑得越温柔,赵十一眼中便涌上更多的阴郁。
正在诡异当中,染陶与福禄匆匆进来。
染陶带人去后苑查探,怕是有了结果。
可福禄本该在宝慈殿才是。
不过孙太后岂会老实听话?
赵十一抬头,福禄见到他的神态又是一惊,不由自主便跪下回话:“郎君,太后娘娘要过来!咱们福宁殿的侍卫与他们宝慈殿的侍卫差点儿起来。”
“一群废物。”
“……”福禄低头,没话,总不能真在宫中跟孙太后的人起冲突起来吧?
赵十一正好也想去会会孙太后,他更想在赵琮醒来前把这些都解决好,他索性起身,对邓先道:“替陛下熬药去。”再看白大夫,“你跟我走。”
他着便要往外去。
白大夫苦不堪言,也只能老实跟上。
“郎君!”染陶慌忙叫住他,她此时来不及去诧异郎君的这些惊人变化,只当他是被陛下给吓着了。且陛下如今这副模样,她不由就将郎君当成了主心骨,“婢子在后苑找到了东西!”
“等我回来再。”赵十一出门去,吉祥与吉利立即跟上。
福禄爬起来,跟着他往外去。
染陶还是有些心慌,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陛下,又看了看殿门的方向,她不由冒出一个念头:今日怕是有人要死。
良久之后她回过神,才想起,郎君手臂上的伤还未包扎呢!便是衣裳,都还未来得及换一件!
宝慈殿离福宁殿十分近,赵十一很快便到。
他到的时候,孙太后被气得正靠在高椅上不出话来。方才福禄那是什么语气?要封她的宝慈殿?不过一个太监而已!且赵琮的侍卫当真要跟她的侍卫起来?当真要动刀子?!
福禄张口闭口就是赵琮被人所害,赵琮被人所害,又与她何干?赵琮被人所害,便要来封她的宝慈殿?!
更何况,她会去害赵琮?!
天大的笑话!
但她是太后,她怎能自降身份与福禄解释这些?
她只能忍着。
福禄似是回去搬救兵,她平复好心绪,令人去叫王姑姑。她虽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直觉此事与王姑姑有关。而她,也得去福宁殿一趟。
可还不待她吩咐下去。
厅中突然又走进一行人,当头的便是赵从德的傻子十一儿子。
她还未坐直,赵十一已经往她面前走来,并在离她三步的地方站直。
他没行礼。
他只是笑着看她。
孙太后大惊,她是真被这位郎君突然的神态给惊着了。
哪有这样的人?他眼中那是什么?竟恍若恶鬼一般。
青茗先回神,怒斥:“见到太后,为何不行礼?!”
赵十一冷笑。
“放肆!”
“放肆?”赵十一轻声问。
孙太后与青茗皆愣住,此人怎么好端端地开口话了?他不是个不会话的傻子吗?!
“太后可知到底何为放肆?”赵十一笑,“明抢皇位是为放肆,容许朝中官员对陛下不敬是为放肆,给陛下下毒更是为放肆!”
“放肆!!”孙太后大怒,这三句话,字字诛心,他竟然也敢!
“谁在放肆?太后还不知何为放肆?行,今日,我让你知晓,何为放肆。”赵十一罢,叫,“福禄,吉祥,吉利。”
“是!”
“今儿就放肆给太后娘娘看一回,给我搜宫。搜遍宝慈殿每个角落,一个人都不许放过,将那害人的人跟物给我搜出来。”
“你敢!”
“我为何不敢?你连赵氏皇帝都敢下毒手,我有何不敢?”
“你!——”孙太后被气得差点翻眼晕过去,她这阵子本就心气不顺,此刻呼吸都有些不畅。青茗着急地去抚她心口,抬头朝赵十一道:“这儿是宝慈殿!哪里容得你撒野?!娘娘亲手抚养陛下长大,情同母子!娘娘替陛下管理朝政,只等陛下长大,这位郎君又是抱有何种心思,竟敢颠倒黑白?!胡乱往我们娘娘身上泼脏水,婢子得问陛下讨个明白去!”
“你口中的陛下已快被你们娘娘毒死了。天下谁人不知,孙家对我赵家江山虎视眈眈!”
“你!”青茗朝宝慈殿的侍卫叱道,“还愣着做什么!上前抓了这个胡搅蛮缠的东西!”
倒有那忠心的,立刻上前来要抓赵十一。
赵十一笑,也不使唤人,反倒从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长刀,直接刺进那人的腰腹中,刺进去后,他还搅了一圈。这才抬脚将那人踢开,身子与刀分离,侍卫倒在地上,腹部上突生一个血窟窿,至于人?早已毙命。
血流满地,满室血腥气。
再无人敢上前。
赵十一提刀,朝孙太后与青茗笑:“还有谁来抓我?”
“……”青茗也开始呼吸不畅。
她们心中兴许有不好的心思,但都是女子,更别提孙太后那样从娇养长大的女娘,何时亲眼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
再者,造成这般场景的,还是个才十一岁的孩童!
他身上衣裳微湿,手臂上竟也满是鲜血,染红了他天青色的衣衫。他的发髻上,青色玉簪莹莹发光。他的手中提着的刀,刀尖甚至还在往下滴血。整个人皆被阴郁与诡异包围,又带着隐隐的森然之气。
孙太后再瞧一眼,差点吐出来,青茗伸手紧抱住她。
赵十一再道:“与我作对之人,拦我之人,皆是与陛下作对,与赵氏一族作对,更是想造反之人,天道难容,皆是死罪!”
无人再敢动,更无人敢话。
厅中只剩孙太后虚弱的喘息声。
赵十一见人都乖了,将刀递给身后侍卫,平静道:“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