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玮：“明天上午？什么事？”

    “有位大教授来学院开讲座，我想去听听，”林殊颜，声音降低了一些，“就是我考研没考上的……那所学校……的教授……的……讲座。”

    “去吧，”任星玮没多思考就一口应下，“但周四I&M要来，秘书处得提前做好相关准备，到时候我让王给你安排工作，你听完讲座就早点回来……”

    “好，”林殊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一定会按时回来干活！”

    “早点回来，是因为……我……想见你。”

    任星玮声音低了一些，却好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似的，猫抓一样抓在了林殊颜心口。

    她脸上又烧了起来，迟迟地才：“好。”

    车窗外的街景往后退，任星玮目光朝前，又向她伸出手。

    修长手指，指节清晰。

    林殊颜迟疑了一下，才红着脸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与他扣住了十指。

    而这时天辰科技大厦里，聂孤家寡人景杰被任星玮残忍地抛弃在了办公室，一时间孤孤单单茫然失措地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开着车在城里闲逛，不知不觉到了学校，他又转悠去了信息学院大楼。

    当然，他在学校读书时虽然也算是不大不的名人，但名声似乎不那么好，比不得任星玮一派伟光正连老师都喜欢的样子。

    再加上他去国外交流学习过一阵子，毕业后他也没好意思厚皮厚脸地回学院参观访问，不像任星玮随时在这里刷脸卡，因此学院里机房和自习室外都人来人往的，但却没人认出他来，至多是颇有好奇地多瞅他两眼，心地议论两句。

    他东游西荡，刚晃到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聂景杰连忙回头，见到于宏。

    “院……院长？”

    “你是……”于宏推推眼镜，但有十分的不确定，“我好像记得你，你就是那个啥……”

    “对对对，您肯定记得我，”聂景杰狗屎一样地黏了上去，握住于宏的手，“于院长，我以前上过您的课，我叫聂景杰，就是那个……”

    “聂……景杰啊？”于宏嫌弃地连忙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你怎么来了？”

    当年这位大少爷读书时，可没少给他添麻烦，至今想起，他仍是心有戚戚。

    本来当年安排去巴黎交流的项目是要求学院里品学兼优的学生才有报名资格，谁知道因为要学生自己承担的那部分费用高了些，报名没有满员，交流项目面临着流产风险，这就直接关系到了今后学院的对外合作发展。

    于是他一思索，把这消息转达给了品学都不那么优的聂景杰。

    他还没解释自己的目的，聂景杰就一口答应了。

    有出去瞎嗨的机会，还能正大光明地浪费爸妈的钱，聂大少爷何乐而不为。

    “毕业后都没回来看您，十分想念啊，”聂景杰又开始嘴上溜油，吹起了彩虹屁，“那么多年不见，院长还是那么年轻帅气，想当年您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偶像啊，听您最近拿了个国家自然科学重大项目，实在是太厉害了……”

    最后那句是他听任星玮无意中起的，正好派上用场。

    于宏本来就不喜欢他这副混混儿腔调，皮笑肉不笑地对他点了点头，了个“谢谢”，但似乎也不好对以前的学生太不近人情，毕竟聂大少爷家的人民币还是为他当年组织的对外合作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于是他开始客气地赶人，：“那个，我现在还有事，不如……”

    而聂景杰这厢以为师生再度相见，应当愉快地叙个旧，抢先找了个话题来：“我这在学校走了半天也有点累了，不如院长邀请我到您办公室喝口水？”

    话音都还没落，更不待于宏同不同意，他人已经半个身子闪进了院长办公室。

    于宏暗暗长叹口气，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倒了什么霉造了什么孽，但木已成舟，他只能认怂地跟了进去，随意找了个纸杯给聂景杰倒了水，然后：“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坐这休息啊。”

    完，他也不想继续和聂景杰什么，反正也啥共同语言，就等他坐得不好意思了自行离开。

    当然聂景杰不那么想。

    他喝完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想把于院长的办公室看出朵花儿来。

    谁知道，这里还真是有花儿！

    他的目光很是自然地就落到了于宏桌上那照片上，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整个人惊得半跳起来，一下子冲了上去，抓起照片，仔细辨认。

    是院长年轻的时候……没错。

    院长右边那个女孩，是幼齿版的林殊颜没错。

    而他左边那个……

    于宏在电脑上着字，听到动静，懵懵懂懂地抬头去看。

    当他反应过来时，也跳了起来，一把朝照片捞过去。

    可他哪里比得过聂景杰手速快，捞了个空，急得他喊起来：“聂景杰！你拿我东西做什么！给我放下！”

    聂景杰不可置信地从照片后面抬起眼来，战战兢兢发问：“院……院长……您是于的爸爸……吗？”

    世界上姓于的人那么多，他之前哪里会想到把于和这位院长大人联系在一起？

    但偏偏却有那么巧合的一面？

    于宏顿住，警惕而略带慌张地瞪着聂景杰：“你……你和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还不明显吗？

    聂景杰站直了身子，将照片好端端地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胡八道：“大概也许可能应当是您未来的女婿。”

    于宏：！！！

    于宏手上未完成的工作也不想完成了，对聂景杰这位老大难问题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直接拉住聂景杰就表示要他带他去看看于。

    而聂大少爷本来这几天也是闲着等去公司上岗，能找个借口去见于也是求之不得。

    本来十分不搭的两人一拍即合。

    于的脚踝没啥大问题，不用拐杖也能够顺利行走。

    但她此时非常后悔手边没有拐杖，否则一定要把聂景杰给成二级残废。

    于宏站在门外，近乡情怯，不敢上前，但眼中已含着浑浊的泪。

    多年不见，女儿出落得的确比时候漂亮成熟了许多，和韩莉年轻时是确确实实的相像。她在国外呆了好些年，似乎身上也带了些不一样的异域味道。

    只是她眼角眉梢中的冷漠和仇视，与他当年所见她最后一眼几乎一成不变。

    “，”于宏哽咽，眼圈通红，“我是爸爸。”

    那么多年不见，他每一次试图去修复这一段关系，却从来都是无功而返。

    她恨他，她躲着他，她也不介意通过她舅舅的口来告诉他她不愿意承认她与他的关系。

    这许多日日夜夜以来，他孤身一人生活，无人在旁时回忆着当年一家三口的时光，懊悔自己犯下的错。

    他也偶尔在新闻上看到韩莉的消息，她光彩夺目明艳照人，与她过去在家操持时的模样大相近庭。他明白以今日今时韩莉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对他无爱无恨了，也绝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他没了对前妻的妄想，也只渴望女儿还能认他，只要认他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于冷笑一声，拦在门口，不让人进。

    聂景杰胆战心惊地瞅着两人的微妙表情，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天大的错。

    ——这父女两人明显极不对付。

    他不敢讲话，只怕一讲话就会被于被判了个死刑，心地退了半步，准备隔岸观火，看看眼前的情势究竟要怎么发展，再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跪下，磕个响头什么的。

    只要不被抛弃就好啊！

    杰杰那么可爱，你怎么舍得不要杰杰？

    于宏取下眼镜，擦过眼角，又坚硬地挤出一点笑容：“，我能和你谈一下吗？”

    “不能，”于非常强硬地拒绝，“我不认识你。”

    完，她回退一步要去关门，于宏急忙朝前想拦住房门。

    于迟疑了一秒，脸上已是万分的不耐烦，怒不可遏地对聂景杰骂：“聂景杰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

    聂景杰被点名，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于当然不会直接对于宏发飙，只会把怒气全都撒到了他这里。

    他本以为可以凭借于宏在中间牵线搭桥而拉近与于的关系，哪里会知道于宏直接挥着大剪，“咔擦”一声，把他俩之间的那条大概正在缓慢编织的红线给断了。

    呜呜呜这是找错了月老啊！

    这不是月老，只是剪刀手爱德华……

    随着他心里“咔擦”的声音，于用力“嘣”一声把门给关了。

    只剩下他和于宏面面相觑。

    “你不是他男朋友吗？”于宏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竟然也这样对你？”

    “院长，您还是她爸呢，有用吗？”聂景杰摊摊手，又苦笑着问，“那个……我暂时还住在隔壁，要不要一起以酒浇愁啊？”

    于宏那么多年也算是一心教学科研，没什么不良嗜好，对喝酒也没啥大的兴致，却难得这一晚心情十分不佳，还有人陪着他一起醉醺醺地谈天地，于是也没顾忌什么，抬起酒就往肚子里灌。

    在酒过三巡后，他也就不计较自己以前喜不喜欢聂景杰其人了，吐苦水一样地开始回忆逝水年华。

    从他认识韩莉开始谈起，到于出生那个清的大雨和雨后彩虹，他抱着那个的生命，如何欣喜若狂，如何发誓会一辈子爱护她。

    她两岁时时骑在他的脖子上，尿了他一身。

    她第一天上幼儿园，他守在园外一整天都不肯离开，直到她放学出来抱住他的双腿，“爸爸我想你了”。

    她捧着红领巾回家给他看，他奖励了她她人生中第一顿麦当劳。

    她与韩莉搬家离开的那天，他在给学生讲着课时，突然就开始泣不成声，让那一届的学生以为是他们太难教了，气哭了老师，此后纷纷努力学习，好几个人拿了国家奖学金，还发了好几篇sci，后来这事儿还成了他教师生涯一笔浓墨重彩，成就了他好几个优秀教师奖。

    聂景杰耳边嗡嗡响，用力地记住她的过去。

    “你呢？你和怎么认识的？”于宏发表完了演讲，举着酒杯，和他以为的这位准女婿干杯。

    “她……”聂景杰脑子全然不清醒了，眼前全是那一夜巴黎的霓虹，和她泪光里倒影的五色缤纷，万种风情，“其实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