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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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后面,  孔缉远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去的。

    也不算回去,是闻越自己名下的酒店,顶层的套房连灯都没有开,阴影便骤然压下,  独属于对方的气息猛烈灌进口腔的瞬间,  孔缉远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深深陷落在这个浓烈与汹涌交织的吻中!

    就好像连室内所有的空气,  都簇然被引燃一般。

    但这也只是最初而已。

    事实上就在察觉到这件事开始,一直到见到闻越以前,  孔缉远的脑子都控制不住地去想到底应该如何处理,他想了无数种可能的方案,  理智冷静的,  快刀斩乱麻的,甚至是非此即彼的……

    每个方案他都慎重地考虑过方式以及后果,  为的就是不论到时候自己面对怎样的情况,  亦或是闻越跟自己什么,他都有心理准备。

    可真当这件事情摆在他面前的刹那,  他忽然又觉得全都是自己反应过激而已。

    ……这真的是什么大事吗?

    孔缉远在过往的世界里面有过那么多的敏感多疑、克制忍耐,  唯独没有放纵。如今只不过是偶尔放纵一回,那又怎么样呢?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于是接下来,  孔缉远深切地品尝到了放纵的滋味。

    他被吻得步步后退,  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床边,  身上不知道何时竟已是浸满了薄汗,就连泛着薄红的指节都好似沾染着热气,等到他终于支撑不住软倒下去时,  都几乎是浑身斑驳。

    孔缉远分不清楚时间。

    他的视线甚至都被水渍模糊,喉咙涩哑,在意识混乱间好像胡乱地握到了什么东西,  费劲地睁开眼睫去看,却发现是闻越腕间的红绳不知道何时被扯了下来,就这样随意地散落在了枕边,就连旃檀上都遍布着湿漉漉地痕迹。

    他迟钝地、极其缓慢地颤抖了下眼睫。

    直到此时,室内灼热而浓稠的空气终于缓缓沉落。

    孔缉远被闻越捞到浴室里面清洗干净,随后又被他双手带着轻轻一提,就这样提到了旁边水池的台子上坐着。

    他刚开始还有点懒洋洋的困倦,直到抬起手,微微眯着眼去看腕间同样清洗过后还带着点淡淡沐浴香气的红绳时,脑子里终于是从混沌状态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猜错。

    起初他受到情绪的影响自顾不暇,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去深究,直到方才他所有的躁怒宣泄完毕,那些被他遗漏的细节就这样慢慢地全部涌了上来。

    闻越果然比自己更早的知道了自己情绪的变化。

    他本来以为自己与闻越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谁是猎物谁在捕猎,双方都在想尽办法地设计、引诱,直到全部得到对方为止……可如今看来,还是他技高一筹。

    他是确切地想要将这段关系进行下去的。

    真是奇怪,明明孔缉远都还没有决定好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走,可在这个念头升腾起来的刹那,他的心底却是不可抑制地欣喜起来,如同阴霾尽散,令他忍不住极轻地翘起了唇角。

    就在这时,闻越靠近过来,拨开孔缉远湿漉漉的碎发,低声询问:“还好吗?”

    “好……”孔缉远下意识地作答,随后缓缓顿住。

    他忽的还发现,即便对方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想得比自己更加清楚,但是他好像从头开始就表现地格外冷静,从来都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犹疑与思索。

    这很不对劲,他应该知道他的所有死穴和致命弱点现在全都在自己手里才对吧?

    孔缉远不由心头微动,忍不住反复地去量闻越,深入地探究他的想法和状态,弄清楚在这样复杂深邃的壳子下,究竟藏着的是怎样真正的色泽。

    闻越就这样任由他量着。

    他漫不经心地捏着他的掌心,直至半晌,像是早就知道孔缉远的想法般,淡淡地开口,“你知道我们其实没多少时间了吧?”

    孔缉远微微愣住,倏地像是拨开云雾,找到了解开郁结的机关,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他明白了……他都明白了,难怪不得!

    如果两人最终的目标是要崩坏掉这个世界里的故事线,那么到现在为止,他们要做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做完,接下来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结果就好。

    也就是,还有最多三个月,这个世界便会天翻地覆。

    孔缉远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到时候对方究竟会是个什么情况,是会消失?还是会去到哪里?可不论如何,自己都是会走的,倘若真的挣脱了这个世界的束缚……两人还在不在这里都全然不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什么,先不论如今只是轻微地过界,即便真的是哪天发展到了剧烈纠缠,不死不休的地步,最终也会被骤然一刀斩断,谁都没必要过分在乎。

    所以,这就是闻越对这些所有的处境都不在意的原因?

    不,孔缉远直觉还有。

    就算是对方刚刚忽然出现在河边、站在自己面前要吻自己的时候,好像所有的心思都已经袒露。但以闻越的性格……孔缉远仍然觉得,他就连手上戴了多年的旃檀细绳都愿意随便拿给自己玩,他真的就只会到此为止了吗?

    不知道怎的,孔缉远心脏微滞,直至半晌,“……还有呢?”

    好似连四周的空气都倏地沉落。

    闻越的眼底陡然添了几分化不开的浓墨,极其缓慢地摩挲着他的后颈。

    原来……孔缉远知道他还有吗?

    其实孔缉远的直觉半点都没有出错,他不动声色地铺开细网,耐心地等待着对方踏足每个陷阱,他的心思幽深而复杂,直到现在,终于一点点地缓慢呈现。

    所以他也想要知道,“……那你呢?”

    孔缉远蓦地顿住。

    ……他其实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短暂的放纵是放纵,可真要将自己全然交付给别人需要莫大的决心与毅力。孔缉远并没有完全想好,他的心底极具渴望,拼命地催促着自己去拥抱亲吻对方;可理智令他凝固在原地,死命地让他再想想,再多想想。

    即便真的剩下的时间并不长了,但谁也不能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意外发生。

    他现在可以完全地信任闻越,但是后面呢?他有把握预料到那么远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久没有回答,四周变得前所未有的寂静,蒸腾起来的热气缓慢凝滞,闻越缓缓抬起眼睫,注视着他的眼底漆黑,有那么瞬间孔缉远几乎像是被卷进风暴。

    就在同时,孔缉远忽然想起来,他很早之前有过同样类似的感觉。那时候还是在驻海宴的酒店。孔缉远误以为他是要自己为他负责,陡然间觉得好像只要自己敢不,他就能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孔缉远甚至能感觉到闻越的指腹已经在慢慢摩挲他脖颈的动脉,动作极轻,像是耐心地安抚,又像是带着什么隐晦至极的危险。

    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来着?

    他的神经末梢泛起细密的兴奋,在短短的时间内几乎蔓延全身!他的内心喜悦,为能够遇见闻越这样的人而激动颤栗;他的秉性狂妄,为所有不确定的东西感到刺激又期待……

    豁然间,孔缉远的脑子里变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此时依旧狂妄,甚至情绪猛烈地扑涌而来。他不由得去想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被什么蛊惑,所以才会变得如此犹疑不定?他自负能够掌控所有的事情,那么即便是一切未可知的事情又有何惧!

    于是他慢慢弯腰,毫不避讳对方的目光,凑得极近的时候几乎是抵着他的鼻尖。

    “……如你所愿?”

    孔缉远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室内却是清晰可辨。

    霎时间如有狂风吹涌。

    闻越浓墨般的睫羽好似剧烈抖动了下,随后不可抑制地,像是竹帘被狂风卷开,曝阳陡然洒落进来,他的眼底猛然涌现出一种近乎于酷烈的气息。

    孔缉远喜欢他。

    但是大抵也没有特别喜欢。

    闻越能够读懂他的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清楚地知道他心里每一件事情的优先级和分量占比。所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其实根本就不介意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回答,即便对方的回应真的让他整颗心都在狂风中震颤不已,几乎是汹涌得无法停息……

    但,这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自己真正想要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他沉寂而晦暗地描摹着孔缉远的模样,掌心覆盖在他的颈侧,手背湿漉漉地还带着没有擦净的水珠,温度却是格外地滚烫,直至片刻,忽的垂头沾了沾。

    就像是个什么信号的传递,孔缉远的瞳孔倏地微扩!

    闻越掐着他的腰去吻他,孔缉远的手便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脑袋,脑子里仿佛豁然开朗,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但是随后也不知道忽然被咬到了哪里,他的浑身蓦然一个颤栗,骤然间竟是所有的念头烟消云散。

    察觉到他的背脊猛然绷直,闻越抬起头来,指腹缓慢地抚着方才咬过的地方,漆黑寂静的目光望进他的眼底,好似漫不经心反问般地,道:“嗯?”

    浴室的花洒没关,还在哗啦啦地蒸腾热气,闻越的声音显得极其低沉,却好似蓦然间,令孔缉远升腾起一股子很难形容的感觉。

    他像是行走在暴戾的漩涡正中心,这样的处境明明危险至极,稍不注意就会被狂风撕裂,可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甚至所有的周遭温暖、干燥,在瞬间连呼吸都放得不可思议地轻。

    慢慢地,孔缉远不由得轻轻地吸了口气。

    他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以后,未尝没有过分崩析离,神经宛如被鲜血淋漓般的地撕裂的时候,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任何决定,不管怎样的结果,他都不在乎。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瞬间,竟是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如此狂烈的喜悦,如同冰冻消融,万物复苏,就连心脏都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于是他俯身,沾上闻越湿热而浓密的眼睫。

    浴室的空气原本就是热气腾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像是簇然烧了起来,孔缉远有那么刹那几乎是要深深陷落在这灼热的水汽之中。

    等到了最后,孔缉远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他今天是真的累瘫了。

    不但是情绪剧烈波动如同云霄飞车,就连身体都来来回回折腾了个遍。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再次擦干净头发捞回床上,随后疲倦和困意顿时席卷而来,几乎是立即将他卷进了沉睡。

    所以当时孔缉远也完全没有想起来,他在无意识中,还遗漏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此时此刻,夜色浓重。

    在海城的另外一端,盛氏集团旗下的高档饭店,郁温雅坐在其中规格最高的私人包厢中,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面前一大桌子的残羹冷炙,心情实在是有些微妙的复杂。

    也不是别的,就是从晚上六点半开始,她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起初孔缉远没有按时到来,并且电话也没有接的时候,她还只是有点奇怪,毕竟孔缉远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不守时的人,但是就在她耐心等待接近一个时,对方仍然杳无音讯的时候,郁温雅才忽然有点担心……觉得孔缉远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以前的经历让郁温雅莫名的敏感,想到这里的时候登时心头一跳,立马就给舒夜阑了个电话,她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舒夜阑是陪着孔缉远去的来着。

    但是等到这通电话完,郁温雅的心放下来了,好像又没有。

    她当时的表情极其难以形容,就自从听到“闻越提前回来了”这几个字开始,就带着点儿大不由娘的悲痛、哀怨,还有点不可抑制的愤怒。

    好嘛,郁温雅现在懂了,全都懂了。

    闻越这个男人,她要跟他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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